告我的人叫游承生,告我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的碧龙药业让他丢了饭碗。
    市制药二厂是一家专门生产心脏病特效药“舒心宁”的国营厂家。说实话“舒心宁”药物治疗效果是很不错的,对于突发性心脏病的急救有着非常好的疗效,很多心脏病人一直靠它延续着生命。但是这种药卖的也很贵,一盒0。8毫克10片装的药,8盒一个疗程,每盒380元的出厂价,到了经销商手里还要翻一番。
    因为“舒心宁”的疗效好,见效快。厂里每年都要靠它换回大笔的资金。工人的效益自然也很不错,比起市里的一些其他企业,制药二厂成了金饭碗的代名词。市里头头们乃至省里的几位大员都争着把自己的子女亲戚送到这个安乐窝来。这个科室人满了就安排那个科室,科室满了就安排到车间,车间满了就安排打杂。当然安排什么岗位没关系,只要工作清闲就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钱不能比别人少拿。
    就这样,原来527名工人的制药二厂仅仅过了三年就急剧的人口膨胀,达到了861人之多。而且人员配置严重失调,各科室和车间里的管理人员多达600多人。工资和各项福利发放指数更是达到了三年前的四倍。为了保证厂里的收益,拳头产品“舒心宁”的价格被调的一年比一年高。到了今年更是攀升到了出厂价格每盒520元的天价,这与国家规定的最高定价仅仅相差80元的差额。就这样,“舒心宁”成了拉着一座沉重大山的瘦骨嶙醺的老马。在艰难地跋涉着。
    “心络灵”的问世,使得这匹早已不堪重负的老马彻底倒了下来。接连几个月,厂里没有卖出一盒药,往日工厂门口等着拉货车辆排成的长龙不见了。财务那里也接连几个月没有手到过一张购入的发票,仓库里的“舒心宁”堆成了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厂里几个头头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都是碧龙药业闹出来的。
    东西卖不掉就没有钱。但是生产的原料、工人的工资还有日常的支出都需要钱。就这样,货物是越堆越多卖不掉,钱是钱拿不回来,工人的工资一少再少。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奖金没发,说是厂里周转不灵,下个月再发。大家也都可以理解,毕竟厂里从来没有拖欠过自己的钱。到了第二个月不但没发而且效益工资那一块也没了,财务解释说是药款还没有收回来,并到下个月一起发。到了第三个月,干脆连工资也发不出来了。急了的工人都问什么时候能拿到钱,厂里到好,一句不知道就打发了。就这样,空前的危机笼罩在制药二厂的头上。
    游承生是制药二厂生产车间的一名工人,平时好赌。本来耍耍牌,打打麻将什么的输赢也不大。可是前几个月的一天和几个朋友吃饭喝多了点,酒劲一上来就嚷着要赌钱。一帮人互相拉着来到附近一个地下赌坊,一晚上输了四万多块钱。游承生平时一个人过,又没什么积蓄,掏干家底也只拿出三万多一点,剩下几千块钱本来说好下月发工资还的。可谁想从那天起工厂里就没再发过一分钱。几个月时间,那几千块钱利滚利变成了几万块。本来一个月的工资就可以解决的事就这么弄黄了,游承生傻眼了。怎么办?钱是不能不还的,人家已经放出风来了,不还就砍他一只手。但是拿什么还呢?厂里还欠我1万多的工资没发我上哪儿找钱去?思前想后游承生决定出去碰碰运气干他一票。
    扒火车是游承生老家的一项重要收入。铁路沿线的村子不论哪家都有扒过火车的人,村里的老人都说,靠山吃山,靠路吃路。扒一次火车运气好的话可以弄到价值几万块钱的东西,游承生的扒车技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练起来的。后来铁路沿线展开严打,再加上自己又进了工厂就再没干过这个。要不是这次实在是别逼急了,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扒车了。
    游承生的运气实在是不好,刚一上车就被发现。心慌意乱的他连忙跳车逃跑,却被飞驰而过的火车碾断了双腿。铁路方面看他实在可怜,另外东西也没丢,就没有对他进行处罚,只是教育一下就把他放了。
    腿断了,没了收入来源的他只能到厂里讨要工资和福利费用,没想到厂里认定他是因为偷窃行为而致残,最多只能补发他的工资,而福利和奖金那一块就没了。游承生傻眼了,这可真是走投无路了。心里郁闷万分的他邀约了几个厂里的狐朋狗友喝起了酒,喝着喝着就开始吹牛,从原先厂里的风光景象一直吃到现在的惨淡经营,都骂了起来。人越喝越糊涂,就这么喝着喝着,游承生冒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要不是没有碧龙药业那帮家伙出来搅局,要不是因为厂里的药品卖不掉,就不会没钱发工资。要不是因为没钱还债,自己怎么会去扒火车。又怎么会落的今天这副田地。这一切都是他妈该死的碧龙药业带来的,搞跨了我们他们倒是赚了钱。哪有这么好的事?对,老子去法院告他狗日的。
    就这样,游承生把碧龙药业和我告上了法庭。
    和这样一个地痞兼扒手打这样的官司自然毫无疑义的是我赢了。但是这件事让我有了新的想法。那就是——收购这些没有能力再维持下去的亏损企业。
    这样做的的好处有两点。一是可以节省不必要的资金,这些企业的生产设备都是现成的,有的甚至还是新的。工人也都有生产经验和生产技能,只要进行短时间的相关培训就可以上岗。这对于暂时无法投入过多前期准备资金的我来说无疑是一大好事。再有就是解决了这些工人的失业问题。也减少了社会安全隐患。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我马上让龙语泽与省市相关领导联系,洽谈收购事宜。
    几天以后,洽谈结束了。结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制药二厂根本不愿意被我收购,只愿意和我合作共同生产“心络灵”,然后利润按照四六原则分成,而且还是他们拿六我拿四。制药二厂的厂长还大言不惭道:他们的亏损现象只是暂时的,我们怎么说也是省里头的重点扶持产业,怎么也不会跨,你们碧龙药业出配方我们生产是看得起你们,换了别人我们还不愿意搭理呢。听了这话真是让我胸闷,没见过这么拽的主,不合作也就算了还装酷。得,你就守着你那一亩三分地去吧。
    当然愿意被收购的国营企业还是有,制药一厂就抱着欢迎的态度。这是一家市里直接管辖的药厂,市领导对这家工厂也很头疼。他们厂也是因为和二厂同样的原因一直处于亏损状态,而且一厂的亏损时间更久,从几年前就开始了。厂里的工人每个月都只能靠那点基本工资不死不活的养着,工厂一不敢停产二不敢转产别的项目,就一直这么艰难的维持着。省里对这块鸡肋也非常头疼,丢又舍不得,保又没有多余的资金。现在我表示对它感兴趣,当然是欢迎欢迎再欢迎。
    很快,龙语泽带领的谈判小组和对方达成了协议:“龙”集团以1200万人民币的价格全面收购制药一厂,从地皮到所有机械全部归“龙”集团所有。原一厂所有职工本着来去自愿的原则进行人员调配,愿意留下的按照企业员工处理。工资和待遇实行和碧龙药业员工一样。不愿意留下的按照学历,技能等级由我方一次性买断其工龄,最高可以达到17万元。所有领导班子由“龙”集团指定。集团方面必须保证所有在职人员的福利和养老金的交纳。不经银行裁定,不得擅自将现有企业转卖第三方。
    但是,制药一厂的一部分人根本就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收购。就在达成协议的第三天,碧龙的人开始进驻制药一厂。远远地就看见工厂大门口竖立着两块高大的牌子。一块写着:收购是阴谋,资本家是来吸干咱们工人血汗的。另外一块则是:自己的工厂自己管理,我们要当家作主。
    刚来就遇到这样的事,同车的市委经济办公室张主任觉得很为难:“赵总,龙经理,你们看是不是先回去?等我们下面的同志做做厂里职工的思想工作咱们再来,你们看怎么样?”
    我佯装没听见继续看着车窗外面。龙语泽会意道:“要是被两块牌子就挡在外面的话,以后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来。不管他,咱们进去,我就不相信,所有的工人都会闹事?所有的工人都希望工厂跨掉?”
    车队继续向前行驶着,很快就来到了工厂的大门口。这里聚集了400多号人,几乎全厂的职工都来了。靠前的几个人手里就抬着我们刚才看见的两块牌子。
    “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路让开。”市经办主任急了,好容易把一厂这块鸡肋给卖了,也算丢掉一个大包袱,可千万不能给这帮工人搅黄了。
    “张主任,是您啊”。一个看上去比我还胖的家伙出来搭话了。
    “张厂长,你们这是搞什么名堂?明明和你们打过招呼,今天收购方的同志要来,你们怎么还这样搞?你们什么意思嘛?”张主任恼火地说。
    “下面的工人不愿意被收购,我也没办法啊!”姓张的胖子开始长吁短叹:“您也知道,咱们制药一厂是国家企业,这一被收购,不就成了给资本家老板打工了吗?再说,他能保证这以后就不开除工人?工人的福利怎么办?工资怎么办?还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还有,我们这些管理人员的编制呢?我们可是拿国家工资的啊!厂里几个月都没发工资了,又欠了那么多债务,他们能给还上吗?所以职工们有些意见,也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个屁。”张主任恨恨地说:“自从你小子来这当厂长以后,省里市里没少给过你们拨款。你给我说说,这些钱都到哪儿去了?你们怎么用的?是买了机器还是建了厂房?我告诉你,这几年的拨款就是买三个制药厂都够了。我还没追究你的责任,你倒先跑来跟我诉苦来了。你现在马上给我把路让开,碧龙药业的同志今天就要进驻药厂,省里头已经发话了,这是解决你们厂最好成绩的办法,收购的事你要是敢把它闹黄了,就算是你那个副市长舅舅也保不了你,你自己看着办。”
    张胖子猛地打了激凌。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关系呢?连忙挥挥手叫后面的人让开一条通道。
    车队终于进入了厂区。我正准备要下车,忽然龙语泽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几句,马上脸色大变对我说:“赵总,出事了。我们派来检查小组的人打电话来,车间里的机器还有办公大楼里的一些物品被人搬空了。”
    我平静地看了看坐在前排的张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满头大汗的张主任顾不得擦脸,赶忙把张胖子叫了过来咆哮道:“说,这是怎么会事?”
    这位厂长苦着脸摊开双手:“我也没办法啊,厂里拖欠了工人快半年的工资了。本来说下个月就发,可是现在工厂也被收购了,哪来拨款发工资啊?所以……所以,工人们就闹了起来。他们前天就开始搬机器了,我是劝也劝不住啊!”说完,两只小眼睛又朝我瞄了瞄。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冷笑了几声:“哄抢车间里的机器?很好,很好,龙语则,你现在马上去厂部办公大楼前张贴通告。内容你记一下。后天开始正式上班,我们将补发半年工人工资,但是参与哄抢的人员不在此列,另外还要追究其法律责任并将其开除。但是如果在后天上班以前能够自动将哄抢物品放置回原处的,我们将对其不予追究。所有所有原管理层工作人员将与上班之日起顺序参加技能考核。通过考核方能继续留用,不合格者将取消原管理岗位。最后,你再把各工种、岗位、技能高低的工资额度加上去。我到要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不想干了。还是只有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在跟我捣乱。”
    张榜通告以后,厂里平静了下来,被哄抢的机器也都还了回来。这几天,最热闹的地方是新设立的办公室。那里经常是人头攒动,很多工人都是来询问与自己相关技能岗位工资待遇的。弄的办公室接待人员头疼不止,只好用很大的广告贴板把所有的工资待遇项目明细张贴出来,尽管这样,还是有很多工人来询问。我得知情况后,对办公室加派了人手。在我看来,这是好事,工人关心自己的工资待遇这很正常,只有当知道自己能够拿到多少钱的人才会努力工作。工资高了,自然就有动力。而知道自己通过努力还能拿到更高的工资更多的钱,那种喜悦就会转化成工作中的动力。我的本意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龙”集团不会亏待每一个员工。而每一个“龙”集团员工的待遇也都将是别的企业所羡慕的。
    管理层的事就有些麻烦了。根据考试的情况,制药一厂原来的300多名管理层干部有217人不合格,其中168人根本就没有来参加考试。龙语泽拿着名单来询问我的意思,我笑了笑:“很简单,就按照张贴出来的通告处理。不合格的说明他根本没有管理的能力,一律下放到车间工作。而不来考试的说明他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员工,全部开除。把考试结果和处理意见全部张贴,全部透明化。”
    一时间,厂里热闹了。张贴榜前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人人都挤破了头想进去看个究竟。原先的厂长张胖子赫然排在了开除人员的第一位。别的被开除人员基本上都是原来的一些各科室干部。这些人仗着有几份背景和关系,对公司里的各项新规章制度和条令根本不理睬。在他们看来,这是共产党的工厂,自己又是共产党任命的国家干部,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折腾到他们身上去。工厂换了个主人也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钱不会少拿。没想到我一来就来了考试这么一招,他们自己肚子里有几斤几两重自己最清楚。考试肯定是考不过的。难道乖乖的等着下放到车间当工人?别开玩笑了。怎么能丢哪样的脸。所以,他们是打定了主意根本不想参加什么考试。反正老子有后台,你小子再怎么着也得用我,我就不信你能把我们这一百多号人全都开除了?
    等到张榜公布了,这批人急了。没想到新来的老板手这么黑,说开除就开除。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以前靠着有国家拨款,自己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这一开除了自己能上哪儿去?一没技能二没本事,管管人还可以,真要论工作经验和技能,恐怕车间里随便出来一个人都比自己强。不行,不能让他这么的就把我给踢了。走,咱们联名告他去。
    很快,省里派出了工作组进驻制药厂。这帮人乐了,这个忙着提供我残酷压榨工人血汗的证据,那个像见了亲爹亲妈一样对着工作组哭天喊地的以现身说法证明我对他的疯狂打击,还有人居然说我这堂堂一个公司老总连个女秘书都没有肯定是心理变态,要不你看他身边办事的怎么净是男人?他就是心理有问题,所以才拿我们来折腾。闹的连工作组里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有的组员私下里都说,他们要说的都是真的,那这碧龙的老总恐怕不是个疯子就是和他们有三代血海深仇,但是这可能吗?
    查来查去,我的问题没查到,却把原来的厂长张胖子给查出来了。这家伙以前就是靠拨款过日子,弄的工厂乌烟瘴气。公款吃喝,任人唯亲。抓出他还顺便带出一大堆问题人物。厂里的几次工人哄抢东西都是他在后面搞的鬼,堵大门不让碧龙药业进驻也是他出的主意。就他自己来说,根本不愿意我们收购制药一厂,是啊,自己在这里舒舒服服的当太上皇谁也管不着,你们来掺和什么?联名上告也是他出的主意,得,告了半天,人没撵走,倒把他自己陪了进去。
    大鱼抓住了,小鱼也掀不起浪了。整个工厂里面貌一新,工人工作也有了动力。扩大生产和开拓市场成了最主要的目标。当然,我也拿出了下一阶段的新产品,治疗艾滋病特效药物——净消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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