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结果呢？”林阳看着帝辛，最后问道。此时岁月之力流转，两人回到之前站立的地方，回到了现如今的人间。“结果？跟人间之主大义灭亲的大义泠然不同，我只是个俗人，我也有私心。所以我不可能为了天下人去杀她，为此我宁可站在整个人间的对立面上。”帝辛双手负后，轻声开口。“因为相比于天下苍生来说，我更希望她能活着，至于其他人，恐怕就要自求多福了！”林阳听懂了，显然在最后关头，这位大商朝的末代君主并没有回应天下人的祈求，去诛杀那个堕入黑暗的枕边人，反而是，刻意将其放走了。“你是大商的王，是天下的共主，庇护你的子民，守护你的国土是你的责任，你可却为了一己之私放她离开，可是她活着，就会有无数的人可能会死，你知道吗？”林阳盯着帝辛，一字一顿。“关我屁事！”帝辛吐出了这句跟他帝王身份一点都不匹配的粗话。“在人间界醒来之后，我幻化成了普通人的模样，以散修加入了这个国家的一个名叫帝庭的组织。那是中土道门在凡俗界设立的一个联盟，用于应对诸多超自然事件，也就是修真界的事。”“在这段时间里，我以一个政府要员的身份生活在这个社会里，同时了解了很多关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说真的，对于所谓的大义或者说正义这个东西，我觉得这个时代的凡人比你我了解的都透彻。”“前些时候我偶然在网上看到了一个问题，我觉得蛮适合在这时候问你的，你想不想听听？”“你说！”林阳点头。“这个问题是这样的，它说在某个在铁路分岔的地方，一边的铁轨上竖着警示牌，因为列车会从这边通过，而那一边废弃的铁轨上则没有，因为那里不会再有火车经过。那么现在火车就要来了，你就站在岔道边扳动岔道开关的地方。火车要经过的铁轨上有五十个孩子正在玩，他们完全没理会警示牌，而另一边，则有一个孤零零的孩子在废弃的铁轨上玩。现在，你可以扳动岔道，那么问题就来了，面对这种情况，你是扳，还是不扳呢?如果你不扳，那么会有五十个孩子死去，这是五十个不听话的孩子，但如果你扳了，火车会从那一边的轨道上经过，这五十个孩子就可以得救，但只会轧死一个孩子，可是那是个听话的孩子。”帝辛直视着林阳的双眼，眼眶中的血焰闪动着妖异的红光，明灭之间仿佛噬人心魄的凶魂恶鬼。林阳被他的目光盯得很不舒服，没来由的勃然大怒，瞬间挥手打出一道劲风，逼退了帝辛数步。“这根本就不是同一个问题，黑暗生灵和三界生灵根本就不一样。对于我而言，对于任何一个三界生灵而言，对抗黑暗，庇护三界，都是他的责任和宿命，这是不容质否的事。”“我告诉你，如果那个铁轨真的存在，如果那个站在废弃道路上的小孩是黑暗生灵，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扳下开关，因为他是黑暗生灵！”“就因为她是黑暗生灵，所以她就该死？”帝辛也不恼怒，语气仍旧平静。“连你也说了，你的那位变成了黑暗生灵后，抬手之间便覆灭了数个部落，无数人因此枉死，这难道不是她的罪孽？”林阳怒目圆睁。“可如果不是她，整个人间都会死去，到时候要死的人更多，按照这个道理来说，她救了整个人间界，这应该算是功劳吧？”帝辛反问。“那又怎样，黑暗天穹和三界的对立是恒古长存的，不可能因为她就有任何的改变。”林阳冷冷的回答。帝辛又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无论她有没有祸害三界，无论她对于三界来说，是作恶还是为善，只要她是黑暗生灵，她就该死，对吗？”“是！”“哪怕那个人对你有救命之恩？”“是！”“哪怕那个人是你爱的人？”“是！”“无论那个人是谁？”“是！”帝辛沉默片刻，而后道：“你连思索片刻都不需要吗？”“不必！”林阳摇头。“所以你的答案很确定，如果站在那里的那个人是黑暗生灵，哪怕她是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人，是你心心念念，爱的死去活来的人，你也会毫不犹豫的让她去死，就为了救一群三界的生灵。不管那群人是善是恶，不管那群人正直还是怯懦，哪怕那群混账东西都是该千刀万剐的畜生，你也不会有片刻的犹豫，是吗？”“是！”林阳言简意赅。“为什么？”“因为我是三界的生灵，所以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责任和义务，按你刚才的说法，这也算是我心里的正义。”林阳点头道。“是你与生俱来的，还是别人教给你的？”帝辛反问道，不等林阳回答，他便是再度说道。“跟你不同，如果是我的话，别说她站的是废弃轨道，就算她和那些人的位置调换，她站在原本要过列车的轨道上，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扳下开关。”“别说只有区区五十个人，就是五百人，五千人，五万人，五十万，我都毫不犹豫，我扳下开关的手都不会颤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林阳微微皱眉。“这话该我问你！”帝辛摇头。“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你为了所谓的苍生大义就干得出来大义灭亲的事，你成全了你心中的正义，可事后你真的就不会后悔吗？”“难道她对于你而言，就不值得你为她背弃整个世界，乃至公理和正义？”林阳闻言不由得怔住了，因为帝辛说的是真的，那是他修道以来第一次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后悔。还是在他本不应该有任何迟疑的问题上。甚至，甚至他曾想过，是不是自己一直坚持的铁则出了问题。难道那个人，那个陪了他那么多年人，真的就不值得他去为之放纵一次？为之背弃一切，乃至公理和正义？“那天，我亲手打开了她身上的封印，并且将她身上的黑暗本源融合到了我身上，因为新生的黑暗意识濒临破碎，所以我剥离起来并不难，而且对于黑暗本源来说，我比她更适合当宿主。”“当黑暗本源离体，她几乎也彻底死去了，那一道天谴摧毁的，不止是黑暗意识，也有她的灵魂和元神。那时我拼着被黑暗本源侵蚀，换取了超越凡俗的仙道之力，想要借此强开六道轮回，送她那即将破碎的灵魂入轮回，因为那是她唯一的生机。”“可是我失败了，我本想要那么一瞬间的机会，只要能开了轮回，等她去转世就够了，剩余的我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已经无所谓了。但是天地大道对黑暗气息的查探太敏感了，我连那一瞬间的机会都没有，还不等我撕开轮回，新的天谴就又降临了。”“甚至这一次的天谴比上一次更强，恐怖的毁灭气息几乎有抹除人间界的架势。”“但是最后人间界没有被毁，而她也成功的入了轮回，连我都没有死去。”“有人出手对抗天谴？”林阳皱眉。这绝对是大事件，能出手摆平那种层次天谴的人，绝对是三界的至强者之一，可是那种人物为何会那样做？难道是被帝辛那死生不渝的愚蠢爱情感动？怎么可能！“是啊！人间界毁灭之时，有一位前辈打散了那道天谴，同时她修复了那丫头的灵魂，并且送她入了轮回，至于说我，黑暗侵蚀已经不可逆，最乐观的情况也只能是让我化作诡尸。”“虽然是那位前辈救了整个人间，但她却把那点功劳记在了我头上。”“所以说从仙道生灵灭世，再到天谴灭世，人间界等于是欠了我两条命。你的人间之主身份，是人间意志尊你功绩，所以允你大权。可对我来说，我算是人间界的救命恩人，所以在我面前，你借不到人间之力也就很合理对吧！”“当时我化作诡尸沉眠之前，我给西岐递了一道密诏。作为三界生灵，我私纵黑暗生灵，导致人间界差点被天谴抹除，亿万生灵差点无辜枉死，品行有亏。作为大商君主，我违背祖训，背弃臣民，再加上我即将化作诡尸，所以我也没有资格继续为王，所以我令西岐起兵东进，稳固政局，庇护神州大地。”“所以，这就是所有的真相？”林阳问道。“是的，这就是真相！”帝辛点了点头。“可你为何要与我说？”林阳有些疑惑。从帝辛散开气息引他前来，再到此时说出他自己当年的遭遇和抉择，似乎都是在与自己讨论关于对待黑暗生灵的态度问题。说的更直白一点，帝辛跟他讨论的，就是关于他对待叶思瑶的问题。可是……帝辛为何要跟他讨论这个问题？“我也不知！”帝辛摇了摇头。“说真的，我觉得你这人太冷漠，也太虚伪，为了点虚名居然就可以作出大义灭亲那种事。你本不配知道这个故事，但奈何有人托我一定要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或许她觉得你天良未丧，还有挽救的余地吧！”“不过她好像还是生了气的，虽然托了我给你讲这个故事，但她也托我揍你一顿，只往死里打，不能打死那种。”林阳听得愣住了。帝辛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不然，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别忘了，刚才我有能力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