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秦老汉惊得站起身来,“那......那你这差事?”
    “哪里还什么差事,大老爷罢官,夏家哥哥辞了副指挥,我莫不是要做白役?也辞了”,秦三郎没好气的回道。
    “夏家大郎也被撵了?”秦老汉更是惊讶。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细细说说”,秦二壮听说夏杨也辞了副捕头,心中担忧,急着说道,“难道......难道是受了大老爷的牵连?”
    秦三郎瞅了秦二壮一眼,没好气道,“大老爷给夏家哥哥写了荐书推他去府城就职”。
    秦二壮放下心来,秦老汉却是问道,“那......你?”
    “夏家哥哥要带我同去”,秦三郎回道。
    “你......”,秦老汉气个昂脖,随手拾起桌上的陶碗照着秦三郎就打,秦三郎趴下身子躲过,起身就跑,顺手抓了刚进门的秦清挡在身前,急声道,“爹,爹,你这是作甚?打我干吗?”
    “你......你这个畜生”,秦老汉是真火了,“你黑夜回家摆个死人脸,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要吓死老子不成”,说罢又要去打。
    秦二壮虽说也气三郎说话没头尾,可也不能看他挨揍,忙是拦了几下,又是劝道,“爹,爹,老三年纪轻,经事少,心急了说话有时候不过脑子”。
    秦三郎摸了秦清脑袋一下,将他放在地上就要争辩,秦二壮哪能让他说话,急道,“你半夜里回家收拾行李,明早就要去府城?”
    秦三郎摇了摇头,“大老爷来时不过带了一个老仆,两个亲随,前几日里还死了一个,夏家哥哥怕大老爷归陕不安全,约我明早一起护送大老爷回去”。
    秦老汉听他这么一说,怒火消散了些,推开秦二壮坐了下来,“那你摆个死人脸干吗?老子还能不让你去?”
    “就是替大老爷憋屈的慌”,秦三郎低着头踢了门槛一下。
    “哈”,秦老汉嗤笑一声,骂道,“你一个裹泥的汉子替大老爷憋屈的慌?驴骑着你回来的还是你被山上的野猪啃坏了脑子?”
    秦三郎听了老汉的话,怒目而视,嘴里不住的吭哧,秦清看着只想笑,这怕是被野猪精附了体。
    秦二壮见状忙是推了秦三郎一把,“你还不去收拾行李?别耽误了明早的事”,说着推搡着出了门。
    “二哥......”秦三郎有心再和秦老汉犟几句,扒着门框不撒手。
    “快点”,秦二壮冷起了脸,伸手使劲终是将秦三郎拉出了屋,“你和爹犟什么?先收拾行李,别误了事”。
    秦三郎带着气去收拾行李,秦二壮却去了间破烂杂物房,不知道找些什么,等秦三郎收拾妥当,秦二壮也提了两个锨棒出来。
    “爹,去县里要一个多时辰,我送三郎回去吧”,秦二壮喊了一声,秦三郎刚要反对,被杵了一棍子,也就闭嘴不说话了。
    “哼”,秦老汉也没反对。
    “志哥儿,别忘了和你娘说”,秦二壮说完也不等秦清回答,就拉着秦三郎出了院子往县城去。
    走了二刻出了村子,走在后面的秦三郎低声道,“二哥,我想......”,“去寻高磊?”秦二壮接话道。
    “二哥,你怎么知道?”秦三郎惊讶道。
    “呵,你说夏杨带你去府城也是假的吧?”话里带着不屑。
    “是真的”,秦三郎急了,“大老爷和府里的通判老爷是至交,夏杨去了做个三指挥那是一定的,他去府城又没个熟人,我再是不济总能帮上一二”。
    “还是白役?”秦二壮回头问道。
    秦三郎住脚点头。
    “所以你要去投军?”
    “二哥”,秦三郎看了秦二壮一眼,月光之下看的朦朦胧胧,壮着胆子道,“去府城也不过是做白役,就是日后补缺又能如何?”,说着声音硬朗起来,“都是一个脑袋,我就不信闯不出来”。
    秦二壮看了他几眼也没说话,只是长叹一声,又是抬脚赶路。
    果真是:
    月明星稀赶路人,荒郊野道画麒麟。
    到了城外急脚铺已是亥正(22:00),秦二壮投了几文钱给两人寻了个角落,躺下便不搭理秦三郎,秦三郎见状也不敢说话,和衣也就成沉沉睡去。
    卯正时分,钟鼓楼响了几声,两人都是醒转,等出了急脚铺,秦二壮重重拍了秦三郎肩膀一下,声音带着嘶哑,“你如今大了,我也不劝你,别丢了性命”,说罢塞到他怀里一个破布包,转身便走。
    秦三郎一愣,急走几步大声道,“二哥......”,秦二壮也不回头,只是走的更急。
    秦三郎红着眼眶打开布包一看,是一锭小银,约有半斤重,慌得他忙是收了起来,再抬头看去,秦二壮已经走远。
    秦三郎喃喃几声,咬咬牙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跺了几下脚就去了县衙。
    此间县衙的前院正是热闹非凡,又是一年发财时。
    几个总甲凑了一堆,穿着簇新的袍子,不时开着荤素不禁的玩笑,不时喝骂两声。
    十余粮长、里正离得远些,说着今年天时正好,风调雨顺多打了三五斗,课税松快些,眉眼间都是带着笑意。
    “老爷升座”,皂班头李二元高声喊道。
    众人忙是住口,整理一番袍袖都进了大堂,进了堂中,周围是户房的司吏、典吏和几个书办,抬头看去众粮长、里正都是一愣。
    高座空悬,台下坐着的是头戴乌纱,身穿圆领绿袍纹了鹌鹑的三老爷吕顺和身着绿袍补着练鹊的税课司大使张立远。
    几位总甲都是跪倒在地,口中喊着,“小民见过老爷,老爷安福”,话里带着喜气。
    粮长、里正们互视一眼,既有震惊又有恐慌,都是跟着跪在地上给吕顺请安问福。
    吕顺起身掸了几下衣袍,哈哈笑了几声,志得意满而溢于言表。
    厚重沧桑的青砖黑瓦,无声无息的静看这世间的盛衰荣辱,人事更迭。
    日月亦不因人事而困扰。
    天日东升,晨光初照,金芒映射从东至西,在县衙的青砖黑瓦上撒了一层金粉,烨烨生辉。
    县署后门,马骧又看了几眼漫天华彩,终是转头登上驴车,对着夏杨拱手道,“烦劳你了”,不等夏杨回话,拉了车帘,轻声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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