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鸣鹤听着心中就好笑,别人是指着秃子骂和尚,他这妗子却是直爽,半点不遮掩,明晃晃的骂。
    见无对手,夏张氏得胜归来,笑着对秦鸣鹤道,“甥儿你先去厢房休憩,等妗子做好了饭食,再去喊你”。
    毕竟是在外边,夏杨又不在家,秦鸣鹤也不好搭把手,忙是应下去了厢房。
    进了厢房,秦鸣鹤走了几步,找出书箱,从里面找出一个书匣,上写“论语集注”厚约百页。
    秦鸣鹤从匣中找出几本书,其中一本略微残破,书页四边微黄,褶皱有虫孔,不过却是无一黑字。
    这是秦鸣鹤自跟随石巍习文,搜集的破旧糊窗纸裁剪而成,长六寸,宽四寸,为的就是造假书。
    穿越后一年,秦鸣鹤发现前世习以为常的一些技术在大明朝居然都是秘技,多是不传外人的,就譬如薛家集有一户农家肥的肥效高,可从没人发现他家堆肥的秘密。
    所以,他要想发明或创造一些不常见的东西,就需要有出处,作为一个求学的学子,唯一可获取的地方,那便是农书。
    本以为是石府能看到几本,可实际上没有,或许是石巍赠人,也或许是他不看,他只看到《救荒活民》和《荒政备考》两本治政农书。
    秦鸣鹤家中倒是有《齐民要术》,可和他想要发财的点不重合无关联,此次来府城,他便想着造一本假书来糊弄。
    拿着墨条想要研磨,才想起他连府城的书铺都没去过,万一两边互问,岂不是露馅了?
    当下也就只好将东西又收了起来,只等吃完午食,再去府城转一转。
    未正时分,秦鸣鹤袖里装着秦二壮给的三两银钱和夏张氏硬塞给他的一两银子,慢慢出了院子。
    安步当车,左瞧右看,秦鸣鹤走了约有二刻才到了一间书馆门前,门两侧挂了一联,右边写,“风月盈庭自有一股意味”,左边则是,“诗书满架常加百倍功夫”中间则是“慧昌”。
    秦鸣鹤轻念几遍,摇摇头,原来不是书铺,是一家教书的馆舍,当下抬步要走,馆内出来一个伙计。
    伙计胁肩谄笑,“小官人留步,小官人可是求圣人之言?”
    秦鸣鹤疑道,“你家书馆不是教人念书吗?怎么还做起圣人的生意来了?”
    伙计忙是解释道,“小官人从何得知?俺这可是书铺,以前的先生去济南府备考,这馆舍被俺家主看中,说是有墨书香气,盘过来做了书铺”。
    秦鸣鹤点点头,指了指对联道,“此联说的是书生意气,求学当勤,你们居然也不换掉,我还以为是家书馆呢”。
    伙计不懂,但见秦鸣鹤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客套中加了些真诚,引着秦鸣鹤到了铺内,对掌柜的说了一声。
    掌柜的赶紧道谢,“恍惚间竟是出了差头,多谢小官人指点”,秦鸣鹤不在意的摆摆手,“掌柜的,可有农书一类?”
    能做掌柜的,自然眼神要有,虽说秦鸣鹤要得是农书,可掌柜的自不会看错这是位求学的相公,而且学识不浅。
    观气度从容,浑身都是翰墨书香,举手投足间优游自如,只观对联又知店铺一二来历,掌柜的不敢小觑,亲引着秦鸣鹤到了农书类处。
    “小官人,因是新铺,再加上农书读的也不多,单只有这几类,还请您一观,但取所需”,掌柜的笑道,“当然也定是优惠小官人”。
    秦鸣鹤抽了几本看了看书名,多是《汜胜之书》和《齐民要术》还有几本是《四民便览农事》和《事林广记之农事》。
    翻开几本看了看都没有详细记载薥秫(蜀秫)这种作物,放回架中问道,“铺中只有这么多?”
    “小官人求的书作何名字?”掌柜的也不研究农业,采购的也都是市面上常见的,听秦鸣鹤说没有,他也有些好奇。
    秦鸣鹤自知自事,也不再多说话,又围着几个架子看了看有没有不常见的书籍。
    书籍分作几类,有蒙学用的画书,小学用的小四书,还有学子用的四书五经注解,当然一些游记、话本也是有的。
    秦鸣鹤好奇心起,抽了一本话本来看,上写“南平夜戏”,开始秦鸣鹤还以为是本讲戏曲的,看了几章才知原是讲的才子夜会妙佳人,当下又将书插了回去。
    前世总裁夜追傲娇女、总裁非我不娶之类凤凰女书已经让他吐的不行,这样的凤凰男书也是让他恶心不已。
    掌柜的见秦鸣鹤紧锁眉头,细声道,“小官人,店里倒还有几本君乐书”。
    “噢?”秦鸣鹤疑惑不解,啥是君乐书?
    “取来瞧瞧”。
    等掌柜的拿来一看,上面写的是“武娘艳史”,当下大笑,原来是本带颜色的书,连看也不看推还给了掌柜。
    他没看过......(省略一万字)。
    掌柜的肃然起敬,脸色端正弯腰道歉,“唐突了小君子,都是小人的错,日后小官人来店里,优惠八折”。
    秦鸣鹤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当下也就笑着致谢。
    又看了一刻,实在也没有可买的书,秦鸣鹤便想着买些墨锭,掌柜的取出几种,有圆、方、珪、椭圆。
    最后更是拿出一根长约三寸,宽厚约有一寸的小墨条,夹杂着几丝几缕金色,“这是家主偶然得的遇水不散金徽墨,有言赠有缘人”。
    “今日见小官人一面,小人深觉此墨与小官人契合,便送给小官人”,秦鸣鹤忙是推脱,掌柜的又是说道,“小官人别是推辞,要是觉得礼重,不如题幅店名”。
    秦鸣鹤也有些不舍金墨,想了想,有所求便好,点点头,“也罢,你家家主可留有名字?还是有何要求?”
    “那倒没有”,掌柜的说道。
    秦鸣鹤摇摇头,还真是个怪人,他左右看了几眼书铺,价格比县里便宜些,想了想道,“孔休如何?”
    掌柜的忙是问道,“哀我人斯,亦孔之休?”
    秦鸣鹤点头,“我观你家主人有普惠之德,与周公东征护国保民,倒也有些类同,总归是我们学子得利,少花些银钱,多请几本圣贤书,便想起这个名字,你以为如何?”
    “能否请官人赐字”,掌柜的赶紧招呼伙计研磨铺纸。
    起名题字本是雅事,秦鸣鹤也不推辞,等伙计磨好墨,他抬手用草书写就“孔休”二字。
    “小官人好字”,掌柜的拍手大赞。
    真好假好,秦鸣鹤也不在乎,这是他偷练的,从无人知,在左下画了个“清”字押,用的是前世名。
    掌柜的赶紧把字请到一边,又想邀秦鸣鹤上坐饮茶,秦鸣鹤不想多待,掌柜的又让人快把墨条包起来。
    “大掌柜,您来瞧瞧”,伙计举着一本书道,“咱这还有本手抄农书呢”。
    秦鸣鹤一听,赶紧跟着掌柜的去了台前,伙计递到掌柜的手中,秦鸣鹤接过来一看,上写《东鲁王氏农书》卷一——卷六。
    秦鸣鹤打开来看,目录有“卷七百糓谱二”,忙是对伙计道,“可还有二三册?”
    伙计又翻找几下,又找出两本出来,看了掌柜的一眼,掌柜的喝骂道,“你看我作甚?快给小官人瞧瞧,竟是抖机灵”。
    伙计也不生气,笑嘻嘻的给了秦鸣鹤。
    “薥黍春月种不冝用下地茎髙丈余穂大如帚其粒黒如漆如蛤眼......”,秦鸣鹤眉舒颜开,“好,正是这本”。
    合起书要给钱,掌柜的忙是推道,“小官人莫要羞辱,不过是三本手抄的农书,和您实说,作不得几个银钱,小店送您便是”。
    见秦鸣鹤还要退让,掌柜的忙是道,“小官人莫不是还要润笔之资?”
    文人雅事一谈钱就俗,秦鸣鹤只得作罢,等伙计将书本和墨条包好,掌柜的又将秦鸣鹤礼送出店外。
    等秦鸣鹤走远,掌柜的看了几眼干透的草字,招呼伙计道,“包起来发往北京,咱虽愚鲁,仍是被大姐儿看重,派出来独当一面,总不能给大姐儿失了面子”,伙计应声,脸上尽是精明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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