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已是五月初七,秦二壮赶紧叫醒了秦鸣鹤,又去了旁边看孙妙妍起了没有,等两人起床,自有孙家仆人上了些易克化的吃食。
    两人吃罢,正房里却是走出来何思问和郑德崇,朦胧着眼看着即将去参考的秦孙二人,孙妙妍心中感动,忙是作揖致谢。
    何思问揉揉眼道,“你莫不是忘了?我二人是廪保,要去考场点卯”。
    孙妙妍一愣,继而拉着秦鸣鹤气冲冲地转身就出了门,身后传来二人的嘲笑声,孙妙妍忘了院试廪保要到场的。
    秦二壮并几个青仆忙是跟上,如今不过是寅正时分,路上已是行人如织,赶考的送考的,密密麻麻。
    随着人流慢慢往考院而去,平常不过一刻,如今竟是走了二刻钟,到了考院前,秦鸣鹤可算是开了眼。
    且不说赶考送考的,居然还有叫卖吃食的,挑着担子四处叫卖,秦鸣鹤见一担子前后各挂一盏红灯笼,一盏写着“鳌头”,一盏写着“魁首”。
    除了叫卖食物的,还有看热闹的,大多是男子,披着长袍聚堆嬉笑,探着头四处张望指点,一会评论这个,一会议论那个。
    “秦兄,且看”,孙妙妍扯了秦鸣鹤一下,秦鸣鹤回神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见得龙门前高悬六根旗杆,旗杆上挂了六个羊头灯,灯下则是各府名称,在六个羊头灯下面又分列了本府各县的灯笼,密密麻麻,照的龙门处亮如白昼。
    “走,咱们快过去吧”,孙妙妍说罢便拽着秦鸣鹤往挂着“汶上”县名称的高脚灯下面走去。
    秦二壮几人护着两人挪到了“汶上”县灯处,此时此处已经聚拢了一些人,张刘两人也在,几人打过招呼。
    “三弟?可是鸣鹤来了?”一声惊呼从一群人中传了出来。
    秦鸣鹤细细瞧了几眼,人群中走出来秦鸣亮,他大步走了过来,先是给秦二壮问好,笑着说道,“听得声音,便知是你,你何时来的?”
    秦鸣鹤略略讲过,秦鸣亮才道,“我是随着书院众师兄早来了一个月,夫子请的南山书院的先生”,说这话凑到秦鸣鹤耳边道,“押题”。
    秦鸣鹤点点头,表示理解,兄弟二人又说过一阵话,已经有皂隶开始喊各县教谕入堂听令。
    秦鸣亮赶紧和他作别,约定试后再聚。
    “圣泽书院?”孙妙妍悄声问道,“你家大兄?”
    “我大伯家的”,秦鸣鹤回了一句。
    此时,皂隶喊济南府廪膳生入堂了,“将要放炮,诸生捂住耳朵,切莫惊慌失措”,髙齐两位训导下阶边是大声嘱咐边是将结票分发给众考生。
    秦鸣鹤赶紧捂住耳朵,就听得三声炮响,众士子倒没什么反应,围观的人却是发出阵阵惊呼,惹得维持秩序的兵丁大声喝骂。
    等众人声音渐消,有皂隶在院中立了一块纸糊的大牌,牌为长方形,空其四周(纸箱缺了一面),中间点着蜡烛,里头写着“历城县”,皂隶高喊,“历城士子进场”。
    很快就有一个皂隶举着长柄牌,牌上用朱笔写了十个人名,这些人便出列跟着皂隶过龙阵去点名。
    秦鸣鹤是真真瞧了个新奇,到了今日他才知道为何考场的入口叫龙门。
    院试从龙门入口至大门点名的地方有几十丈远,考院早已在这里搭了个三尺高的竹栏杆通道,中间可容二三人并行,类似着名景点高峰期入园,设的几个曲折迂回的合金廊道,从高处往下看状似龙身,因有九个曲折,故而又名九龙厂。
    院试念号按照朝廷规制,济南府四州十五县,念了半个时辰才算完事,后面的便是兖州府、东昌府、青州府、莱州府、登州府。
    而汶上县又在兖州府排到第十五,所以秦鸣鹤又等了半个时辰,才见的长柄牌上出现了他的名字,赶紧和秦二壮说了一声,迈步过龙门而入。
    秦鸣鹤提着考篮,缓缓行走在曲折的通道上,厂尽便是点名处,一座大厅上坐一人,明亮的灯烛下,但见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面色肃穆,一身绯袍,想来这便是院试主考官,山东提刑按察司副使提督学校沈钟。
    沈钟身后站着教谕孙清,旁边则站着汶上县的二十名廪膳生,在下阶则又坐了一位绯袍官员,料来是济南府主官。
    此时厅内已有考生三十人,“点名吧”,沈钟轻声道。
    有学役手持纸簿开始点名,等点到秦鸣鹤,他赶紧回了声,“有”,孙清上前一步,对着沈钟施礼道,“以上四员,俱为官保,下官已确认无误”。
    沈钟案上也有一本名册,名册上每个人名下详注籍贯、年龄、面目、有须无须、面黑面白、有无麻点瘢痕,以及三代履历、并由廪保亲笔画押,或盖保戳,官保则盖的是县衙的大印和县令的私戳。
    沈钟点点头,在四人名下圈起来,写了个“官”。
    点名结束,四人上前施礼,然后由学役引着去了领试卷处,秦鸣鹤掏出结票递给书吏,书吏看了眼,在结票上写上考号,然后找出“汶上”的书匣,草卷和正卷各十二张,一起交给秦鸣鹤,秦鸣鹤接过来也没直接走,而是打开开查看一番,惹得书吏老大不高兴。
    秦鸣鹤才不管他,万一给了份错的,他进了考场,哭都没地哭,领罢试卷再进就是搜检处。
    院试搜检和府县差不多,不过要严上几分,可以着里袴或是亵袴,但是必须赤裸上身,鞋袜俱净。
    衙役提起秦鸣鹤的衣物细细查看,内外俱翻开,又是打开考篮,见里面只有三根墨条、一笔一砚,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
    衙役近乎摸遍了秦鸣鹤全身,又将墨条割成四段,最终还是放了他,秦鸣鹤是一边打颤一边穿衣,心中暗骂,不要脸。
    夹夹屁股,秦鸣鹤提着考篮正要往考场去,就听得有衙役大喝一声,“快锁了”。
    “何事喧哗?”有一官员走了过来。
    “这考生裆下藏书”,衙役举着一本64开的小册子对着外帘官道。
    “叉出枷锁,等副使裁断”,外帘官勃然大怒,这是亵渎圣经贤传,有大罪。
    秦鸣鹤瞅了几眼,赶紧往考场走去,心中为这位考生鞠了一把泪,他藏哪里不好,非要藏在裤裆里,这下好了,不光要驱除考场,还要枷号跪罚一日,严重的可能今生不得再考。
    进了考房,秦鸣鹤看了考号一眼就奔着考桌去了,院试不比府县,可以不按号就坐,院试但凡移席、换卷、丢纸、喧呼、顾盼、搀越、吟哦、不按号,立马就会扣卷逐出,甚者治罪。
    长条书案上每隔二尺贴一号数,秦鸣鹤坐在条凳上,从考篮取出考卷等物一一放好,便趴在条桌上不敢再动。
    又等了半个时辰,各县教谕、训导开始入场监考,又有皂隶开始巡场,秦鸣鹤知道这是要开考了,果不其然,过不多久就听得外面兵丁开始驱赶人群锁院。
    再等不久,便有皂隶举着长柄牌开始围着考场转,上写“尧舜率天下以仁二句”等五道四书题。
    过了一刻,又有皂隶举着长柄牌巡视全场,上写“公子遂如(入)晋僖公三十有一年”等五经题各一。
    ——
    以上考自《明实录》、《续文献统考》、《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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