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田野却怎样都睡不着。
    肇事者没有来,这件事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重重的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现在在值班的是洪进财,而田野他们坐到一块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很沉闷。
    尽管田野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想过如果肇事者逃跑,他就不得不想办法把剩下的十三万元筹齐,如果不筹齐,老爹怎么办?
    筹齐十三万元,对于一个十七岁的人来说,是何等困难的事情?何况他还是一个没用工作才刚刚上高一的学生,这无疑是人生的一大考验。
    这钱并没有那么好筹齐,田野知道,其他人也知道,所以他们都沉默了。
    田野想的是,明天打电话问老田义家里的房产证在哪里,然后再去让刘小发帮忙找人卖房,因为刘小发在外面打过很多次工,认识很多人。
    现在当事情真的压下来的时候,田野却又一下子失了主意。
    “如果老田义不知道房产证在哪里怎么办?如果找不到人买房怎么办?如果房子不值当那么多钱怎么办?”田野现在正在被这些问题纠缠着,心中升腾起一阵焦躁的火焰,他很想把那天杀的肇事者找出来暴打一顿。
    时间只剩下两天,田野找房产证肯定得要花一些时间,而且他还不知道,卖房需要许多证件,田文华的身份证和户口本,还有《土地使用权证》、《房屋所有权证》,还得签买卖合同,手续麻烦,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一点,是否能卖出去,以及是否值这么多钱。
    “或许,我是说或许,那个肇事者没有跑呢?或许是借钱什么的去了。”贾秦川小声的说道。
    田野听到他这个话,抬起头来,眼中好像有些许期待的亮了一下,随着有暗淡下去,苦笑着说:“遇到这样的事情,没有钱他还不跑?还要蹲号子呢,都这么晚了还没有来,指定是跑了。”
    “不然再等等明天看看吧,现在着急也没有什么办法啊。”刘小发摇了摇头说,“如果明天他真的不来,我就去找他,这书,不读也罢!”
    “别傻了!”史大锐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他激动得已经站了起来。
    刘小发没有说话,史大锐坐了回去,稳重的说:“你想去干嘛?说了警察跟着他的,他能跑哪里去?现在的问题就是,可能他找不到多少钱,而这个手术费该怎么来。我在想,可不可以寻找学校进行募捐。”
    “可以,我觉得可行,学校这么多人,应该可以办到,我们还可以在街上举行募捐!”贾秦川点头说道,他很是赞同,因为他以前见到有人募捐的时候他也会捐一些钱进去的。
    年少不懂事,以为募捐是随便就可以进行的,也以为募捐了就能有人捐钱,但是他们不知道,不幸的人太多,而且太多人都不愿意捐这个钱,一个人能捐一两块钱算是好的了。
    田野摇了摇头说:“不用搞得这么大张旗鼓的,而且也没有什么用。我明天联系老田义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吧,同时小发也联系一下卖房的事情吧。”
    “啊,对了田野,我刚想起来。”王宇好像想起了什么事,站起身来,开始翻找自己的口袋。
    不一会,王宇从衣服内兜里面拿出了两个鼓鼓的土黄色信封,双手递给田野并表情郑重的说:“这是篮球部大家的心意,他们叮嘱过我一定要交到你的手中,昨晚没睡好,脑袋不太灵光都给弄忘了,现在才记起来,你千万不要拒绝啊,不然我没法交代。”
    田野思考良久,终于是伸出双手去接了这两个沉重的轻信封,它们质量很轻,但是含义很重,田野知道大家的心意,所以最后没有拒绝,他也确实需要这个钱。
    “里面一共是一万二,你清点一下,不然到时候缴费的时候不够可就惨了。”王宇见田野终于肯收下信封,他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还要做一番思想工作的,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田野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清点起信封中的钱来,每一张钱都是崭新的,连号数都是连着的,想必是白桦这个细心的学姐去银行兑换的吧?田野把这些钱一张张的数过,他知道这是他拿到过最多的钱,也是最沉重的钱。
    这份恩情,我田野拿什么回报?田野一边数着钱,一边想着。
    谁家的钱不是钱?篮球部总共才这么点人,就拿出了这么大数额的钱,这份温暖,田野无法报答。
    田野知道,如果有他能做到的事的话,那就是去打好每一场比赛,但是现在他却做不到,因为在没有确保田文华恢复的时候,他是没有办法去参加比赛的,所以他的心情很沉重。
    在田野点完钱之后,田野郑重的说了一声谢谢。
    王宇露出微笑,他知道,田野这是对一中队的所有队员说的。
    “现在差得就不是太多了。小肥的一万五,二毛的七千,小发的一千,篮球部的一万二,我昨天回去又仔细核实了一下,我能拿出一万五来,总的就有五万了,也就只差九万多了!”史大锐从兜里拿出一张绿色的农业银行卡来算着,然后疑惑的说,“嗯?你们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田野问出了大家心中所想。
    “这是我从小到大存的压岁钱和生日红包好吗?!你以为我是偷来的么?”史大锐简直就是想向天喊一声世道不公啊,难道他就不能有这么多钱了?
    确实说来也合理,虽然洪进财家族号称有几千万,但是那是一个家族,他家里也有很多兄弟姐妹,所以他一个人拿到的钱也就不是太多,而且平常他对大家的花销支持也很多,所以存的钱不是太多也正常。而史大锐是一个独生子,家里做生意,也有几十万的家产,在这个小县城也还算有钱了,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小少爷能有这么多钱想来也是正常。
    田野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说:“钱就都放到娟妹这里吧,到时候一并缴付了。”
    史大锐虽然平常喜欢闹,但是办正事的时候还是很靠得住的,他也郑重的接过所有的钱,
    “这钱就算我给大家借的,以后一定会还。”田野再看了一眼那一堆钱之后,严肃地说,“你们都先睡吧,两个个小时一个班,不然到时候又没有睡好了。”
    五人看抬头看田野是认真的,这么多钱,如果说一下子能全部坦然接受那才是怪了呢,五人都理解,所以都没有再说什么,大家都弓腰睡去,确保一个好的休息,值班的时候才不会出什么问题。
    田野静静的坐着,现在的灯光开的是柔和档的,在柔和的灯光之下,田文华的容颜显得很祥和,他安静的沉睡着,有细不可闻的呼吸声发出,丝毫都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喧嚣。
    “老爹颓废这么多年,终于又一次振作起来,现在却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后恐怕这餐馆也是开不下去了。明天我该怎样和老田义谈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他老爹的事情呢?”田野就这样坐着,思考着种种事情,从小到大。
    叹了口气,田野终于把思绪拉了回来,这事怎么得也得告诉老田义的,还是没有太大的必要瞒着,老爹没有危险,他也就不用回来了。
    刚想完这事,田野又开始想着篮球部的事情来。
    “不知道宇哥怎么样了,学得是否好,唉……白桦姐离开篮球部,这经理的位置空出来了怎么办?嗯,不过应该会有队员补上去的吧?”
    “地区赛到底是怎样的呢?会有很多强队出现吧?听说水西中学队超强,在地区也是顶尖的存在,也不知道碰到他们的时候会能不能打过,这次真是侥幸啊,要不是罗辉没有来参加那场比赛,估计我们都无缘地区赛了。”
    “唉,不过地区赛一开始我参加不了,到底怎么办呢,还好赵恒远学长打了几次控球后卫,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能撑几场比赛就好了。”
    “这一切,好像都是我的错啊,我……”
    田野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田野,时间到了,你快去休息一下吧,这两天你这睡眠肯定没有多好,田叔好过来你还要去参加比赛呢,我可是一直很期待你的黄金左手的哦。”
    田野抬头看去,是王宇,惊讶的看了一下时间,原来已经是凌晨两点过五分了。
    “嗯,辛苦了。”田野起身给王宇让位置。
    “嘿嘿,没事。”王宇坐了下来,伸手摸了一下塑料凳的下延,很多手汗附着在那里,看来田野的内心很不安啊。
    田野来到刘小发他们旁边,找了张空凳子坐下,弯腰睡去。
    刚刚一闭眼没过多久,田野便沉入梦乡。
    金色的麦浪在田野间随风摆动,一浪接一浪,看起来悦动且悦目,田野在田间行走着,看到了在远方有两个成人背影,一男一女,女的在前,男的在后,缓步向前走着。突然间,女的脚步加快了,男的脚步也进一步加快,但是却怎样也追不上了,不知道为什么,田野就知道自己要追上去,他也跟着跑上前去,很快就拉近了与男人的距离。在快要接近的时候,田野终于发现,那是老爹田文华,而在前面的,应该是妈妈。
    田野伸出右手,刚要呼喊,突然整个世界狂风大作,麦浪消失不见,只有干田,老爹老妈已经不在,雷雨交加,轰隆巨响把在风雨中孤身独立的田野弄的瑟瑟发抖。
    “田野。”
    “田野!”
    “田野!!”
    “不要离开我!”田野一惊之下从塑料凳之上弹了起来。
    “做噩梦了?”
    田野定睛一看,原来是刘小发,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和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察。
    田野知道,这,就是那个肇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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