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昇昌票号提出的一万五千两现银,范石骅给的五千两银票,加上现有的一千两,一共是两万一千两白银,够用一段时间的了。李元宏也不敢在平遥逗留,当天下午就押着银车往汾西赶(银子尽量不走水路,这是山西票号的规矩)。
    但是旱路不仅慢,且经过的城镇都要进行盘查,一查之下,一大车河工用银立即就家喻户晓了,沿路的官吏哪个不想沾点荤腥,于是一路走一路盘剥,气得李元宏就差与那些胥吏动刀子了,但是,到了汾西已经损失了将近一千两。
    一上汾西码头,庄师爷带着一群曲沃县的衙役,早已在那里望眼欲穿了,一见李元宏到了赶紧跑上来问道:“借到多少?”
    李元宏都被盘剥怕了,四周望了望,也不吭声,将手缩进袖筒中与庄师爷握了握。
    庄师爷惊喜道:“两万!好!高孟局也卖出一批煤,我把银子全带来了,一共是4655两,这下咱们可以开工了!汪同生那小子也不赖,两天前已经赶来汾西,白天黑夜连轴转,估计现在图也快画出来了!”
    “好,快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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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降临,断马间前的那座车马客栈已经成为了河工的临时指挥部,所有银车都被拉进了客栈。
    李元宏饭也顾不上吃就上楼找汪同生,哪知一推开门吓了一跳,只见汪同生的一条辫子被系在房梁上,正在拿着毛笔趴在窗户边的宣纸上画呢。
    “汪兄!你这是。。。。。。头悬梁?”李元宏望着悬在空中的大辫子,直伸舌头。
    “还有锥刺股呢!”汪同生回过身来扬了扬左手上的一把尖锥,呵呵一笑道:“汾西的河工图已经画出来了,但是,李大人,我虽然对河工感兴趣,但都是看书研磨,从未实践过,通过这一次在太平县和洪桐县的河工,我发现并不那么简单!”
    李元宏一听这话,心里一紧,一边帮着汪同生将辫子解下来,一边问道:“还有什么困难,汪兄只管直言!”
    汪同生想了一下道:“那些农户们倒是很实诚,也很卖力气,但是他们都不是真的河工!”
    “河工还有真的假的?”在李元宏看来,筑堤不就是将土啊、砖头啊,石头啊往上一推就完事了,是个人都会干,哪有多复杂呢!
    汪同生笑了笑,指着窗外的一块池塘说道:“大人请看,那塘子的东面为何向外淌水,而西面却完好呢?”
    “这我哪知道,碰巧了呗!”李元宏摇了摇头。
    汪同生转过身来伸了伸懒腰,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说道:“这就跟土质有关了,池塘的东边露出的土是黄里带青,那是沙粘土,雨水一冲就垮了,所以漏水,而池塘西边露出的土是黑色的,那是黑黏土,一旦沉积下来,水渗不进雨冲不垮,那才是筑堤的好材料。但是这些事情,那农户怎么知道呢,只怕他们辛辛苦苦建成的大堤,洪水一来就统统溃啦啊!”
    这一下李元宏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面色焦急道:“那怎么办?咱们哪里去找会河工的人呢?”
    “汾河上游就有,只不过他们不是河工,而是河兵!早在前明,黄河上就设有河兵,专门负责河防,因为汾河汇入黄河,汾河泛滥次数甚至多过黄河,所以在南齐、孟封等地就有河兵。。。。。。但是这些年来,朝廷以黄河河防为主,汾河的河兵再未增添一人,所以。。。也就散了,现在还剩一两百。。。。。。”汪同生看来是累坏了,说着说着竟然斜靠在床头睡着了。
    看着汪同生那张憔悴的黄脸,李元宏轻轻叹息一声,慢慢替他盖上被子。
    正当李元宏蹑手蹑脚的退出房门的时候,庄师爷忽然跑了过来说道:“那个丁以衡来了!”
    “他来干什么?”李元宏有种不好的预感。
    庄师爷撇撇嘴道:“还能干什么,我估摸着,要银子呗!”
    “做梦!”李元宏一甩袖子,直冲冲的跑下楼去,果然见到大胡子丁以衡正坐在椅子上捋胡子呢。
    丁以衡一见李元宏,立即满脸堆笑,站起身来说道:“可把李大人盼来了,哈哈!”
    哈哈个屁,你盼我能有什么好事!李元宏脸一板道:“丁大人有何见教!”
    “嗯!那个。。。。。。听说河工银已经送来了?”丁以衡还是笑着说道。
    还掂着银子哪!你消息倒快,李元宏气不打一处来,一把从怀里掏出两张纸,往桌子上一拍喝道:“这银子是我借来的,这是借据,你看仔细了!”
    丁以衡见李元宏发怒,吃了一惊,但还是拿起那两张借据看了看,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讪笑道:“是丁某误会李大人了,呵呵!这次来,不是银子的事情,而是拜托你一件事!”
    李元宏站的笔直,眼角瞄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事请说!”
    “李大人既然要开工了,肯定需要人手,我的一个朋友对河工比较熟悉,他手下也有一帮兄弟跟他混饭吃,希望李大人给丁某一个面子,将修堤交给他们来办!”丁以衡说着话,一拍手掌,从外面进来一个浑身精瘦的汉子,猥猥琐琐的站在李元宏面前。
    李元宏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只见他瘦瘦小小,像一只没发育好的猩猩,皮肤呈褐黑色,显然是经常风吹日晒的,再看那张脸,也是颧骨突出、尖嘴猴腮的,尤其是一双眼睛,骨碌碌的甚是灵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嗯!跟庄师爷有的一拼。
    “你会河工?”李元宏板着脸瞪着他。
    “俺祖上三代都会河工,这汾河上下哪里水急,哪里水缓,哪里。。。。。。”那瘦猴一张嘴就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不停。
    李元宏厌恶的厉声打断道:“我没问你祖宗,我问的是你!”
    “俺也会啊,这汾河上下哪里泥好,哪里土差,哪里。。。。。。”瘦猴又开始突突了。
    旁边庄师爷一拉李元宏衣袖,低声说道:“这家伙早几日就来求我了,还塞给我一张二千两的银票,想做这笔河工,我没答应!看来现在是求到丁以衡身上了!”
    二千两?好嘛!光行贿就二千两,那你还不贪个几千两才划算啊!李元宏摆了摆手打断瘦猴的话,对丁以衡说道:“请恕李某不能答应,我不缺人。”
    此言一出,瘦猴顿时傻眼了,求助的看着丁以衡。
    丁以衡一张大脸顿时一红,恼羞成怒的一顿茶碗忽的站了起来,不过好像想起什么,又慢慢坐了下去,缓缓道:“李大人有些过了吧,你在我汾西县开河工,这点面子都不给?要知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李元宏嘿嘿笑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说得好!丁大人应该知道,我修这河工是为了谁,说到底还是为了汾西,若是今年发水,河边淤地必定被淹,到时候汾西能收上田赋?丁大人如何交差?”
    丁以衡这次彻底怒了,哼的一声,一甩袖子将茶碗打翻在地道:“我如何交差不用你管!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不妨把话挑明了,你不收下他们,这河工你就休想完成!”说完径直就走出门去,那瘦猴也急忙跟了出去。
    李元宏呸了一口道:“有了银子,我还会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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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李元宏就写下几十张告示,上面写明了凡是参与河工的,每人每日40文制钱,会编苇柳的每人50文钱,木匠每人每日70文钱。盖下曲沃县的大印,让衙役们到各村各镇张贴。
    按理这出工钱也不算低了,可是告示张贴了两天,愣是没有一个人来报名的,李元宏派人一打听,好嘛,丁以衡也贴出了告示,凡是参加河工的,每人每日人头税100文。这告示一出,那个农户敢来报名啊,全交了人头税都不够啊。
    这下差点把李元宏气疯了,掂着菜刀就要和丁以衡去拼命,结果被庄师爷一把拉住了:“我在官场呆了十几年,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我说元宏,算了,人家的地头,咱们斗不过的,就算能斗过,时间也不允许了啊!就把他介绍的那帮人留下吧!”
    旁边汪同生也劝道:“只要咱们盯紧一点,他们搞不出明堂的,时间不等人啊!”
    一说到时间,李元宏软了下来,无力道:“去请丁以衡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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