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一道道微弱的光划开漆黑的天幕,升至空中突然绽放,绚烂的色彩点亮除夕。
    这个朝代的烟火比不上现代,单调得离谱,但就是这般简单的烟火,衬着夜色下的万家灯火,交织出一种温馨的壮阔。
    观景台视野极佳,细碎的光明明灭灭地映在每个人的眼底,带走旧岁坎坷挫折,迎来新的夕露晨晖。
    凤砚卿紧握着小财迷的手,垂眸看她眼中顾盼生辉,缠绵视线道尽千言万语,意犹未尽。
    楚鸢歌挠挠他掌心,莞尔,踮脚在他耳边说:“夫君,新年快乐。”
    凤砚卿握着她手的力道骤然加重,像是突然受了刺激,却又仔细不捏疼她,嗓音低哑地喊她的名字:“歌儿。”
    楚鸢歌眨眨眼,调皮地冲他笑。
    凤砚卿面露无奈,眉梢眼角皆是宠溺。
    就知道在外面撩他,回了洗尘殿又乖得跟什么似的,让他心痒痒又舍不得强迫她半分。
    烟火燃尽,一场华丽落幕,显出几分热闹后的寂寥,众皇子公主相继告辞,楚鸢歌和凤砚卿也登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除夕夜是平静的,可过了午夜,魑魅魍魉好像又都冒了出来,想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候彰显存在。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撞上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影一落在马车顶,全神戒备:“主子,王妃,有刺客。”
    话音方落,数道黑影“嗖”地从暗夜里钻出,像一只只灵活的鹞鹰,与玲珑阁的影卫战成一团。
    贺名诚一马鞭抽在骏马屁股上,马儿吃痛,撒开四蹄往王府的方向狂奔,只消片刻,打斗便被甩在了身后。
    奇怪的是,刺客不知是被影卫缠住了,还是本就没打算要凤砚卿和楚鸢歌的命,竟是一个都没追上来。
    楚鸢歌伸手想掀开车帘看一眼,却被凤砚卿一把抱进了怀里:“别看了,不会有人追上来。”
    “你怎么知道?”楚鸢歌问。
    “因为我是皇子。”凤砚卿道,“无人敢在宫墙根下杀了我。”
    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除非不共戴天之仇,否则无人会冒此危险,而他此生并未结下这般的仇怨。
    就算要杀他,也不会在宫墙外,而是找个他外出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再随便找个人来背锅,或者干脆说是意外。
    楚鸢歌仍旧不解:“那这一出刺客的意义何在?”
    凤砚卿摇头:“不知,不过,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凤砚卿和楚鸢歌还未下去,影一等人便追了上来,并呈交了一块腰牌,说是刺客落下的。
    “太子府的腰牌。”楚鸢歌曾去过太子府,认得这东西,却不认为刺客是太子派来的人,“栽赃?”
    凤砚卿摩挲着劣质的木牌,冷笑:“如此拙劣的手法,想来是有人按捺不住了。”
    楚鸢歌抬眸和他对视,问:“会是六皇子吗?”
    若说谁最不愿意看到凤砚卿重返朝堂,一定非太子莫属,若凤砚卿在上朝前出了什么意外,第一个怀疑对象一定是太子。
    这种时候,太子反而不会动凤砚卿分毫,而这块腰牌却出自太子府,那便只会是栽赃,六皇子的嫌疑最大。
    凤砚卿眯缝了一下眼睛,不置可否。
    六皇子韬光养晦十几年,一出手就制衡太子,若说是他沉不住气,凤砚卿觉得略有些牵强。
    可是,不管这场刺杀成不成功,传到皇上耳朵里,他必定是要问个究竟的,那时,凤砚卿手中的这块腰牌定要交上去。
    到了那时候,太子喊冤说炽王自导自演栽赃陷害,炽王证据确凿指认太子,泰康帝会怎么想?
    上位者都是多疑的,他会觉得是炽王有恃无恐构陷太子?还是决定太子急不可耐铲除异己?
    君心难测,无论怎么想,对凤砚卿和凤砚岐都不会是好结果,从这个角度看,说是六皇子,那便说得通了。
    凤砚卿嘴角轻轻勾了勾,将腰牌给了贺名诚,道:“明日将腰牌送去太子府。”
    楚鸢歌不解此举何意,疑惑地看着他。
    凤砚卿人模人样地道:“兄弟一场,眼看着有人诬陷太子离间我们,不告诉他,岂非我做弟弟的不厚道。”
    楚鸢歌唇角抽了抽,掀开车帘下车。
    炽王府里热闹非凡,和皇宫的虚伪不一样,这是真真切切的、带着人情味的热闹。
    庭院里架了大锅,里头煮着厨房包了好久的饺子,长桌摆了一溜,火盆烧得旺盛,众人坐在一起,聊天喝酒,无拘无束。
    往日里严肃冷面的影卫和府兵们笑容满面,说着去年或英武或丢脸的瞬间,立下来年的雄心壮志。
    凤砚卿和楚鸢歌走进来,众人起身行了礼,又坐了回去,却显出了几分不自觉的拘谨。
    楚鸢歌扯扯身旁男人的袖子,期望地看着他。
    她不想回洗尘殿,想和他们热闹热闹。
    凤砚卿让人加了两张椅子,拂袖坐下,视线扫了一圈,道:“突然都不会说话了?我记得,你们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行军打仗,时常有众将士围着一口大锅吃饭的情景,守卫边疆回不了家,每逢重要节日,那里都没有尊卑等级,有的只是一群
    思乡的人。
    可这些府兵回来太久了,那样的日子仿佛遥不可及,如今听当年将军一声不论身份的“我”,竟一时有些感动。
    几人面面相觑,呆愣一瞬,那点儿拘谨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至于玲珑阁的影卫,他们见得更多的是江湖上的段公子,尊卑理念本就不如军队里那么严明,时常开凤砚卿的玩笑,看影一影
    三便知道。
    故此,听凤砚卿这么一说,他们比府兵们更快放开,乐乐呵呵地继续方才没聊完的话题。
    楚鸢歌看了一眼一家夫君,有些佩服。
    和下属打成一片又有绝对威严的男人,有点小帅。
    当着众人的面,凤砚卿不好调戏自家小财迷,免得脸皮薄的小财迷跟他生气,可这小眼神,看得他实在心痒。
    凤砚卿偏头看她,唤她的语气和在皇宫时一样:“歌儿。”
    楚鸢歌俏皮地冲他眨眨眼,收回视线,听一群有故事的人聊天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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