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色将明未明,凤砚卿起床的时候,楚鸢歌也跟着他起来,在他之后洗漱,却先他一步穿戴整齐。
    凤砚卿见状,问道:“歌儿今日要去哪里?”
    楚鸢歌打着哈欠回答:“刑部。”
    凤砚卿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拉过她道:“歌儿,停尸房不是好地方。”
    “我知道啊。”楚鸢歌揉揉眼睛,一副不和他同行的样子,“你急就先走,我等会儿自己去,我贵为王妃,白大人应当不会拦着我
    。”
    “歌儿。”凤砚卿无奈地唤了一声,看她压根还没睡醒,又坚持要去刑部,一时有些头疼。
    楚鸢歌努努嘴,道:“我就是去看看,又不添乱。”
    总共就七天,已经过去两天了,他们一筹莫展,她每天看他紧皱的眉头,恨不能拿把熨斗给他烫平了。
    要不是舍不得看他早出晚归,累得跟什么似的,她犯得着大冬天早起吗?
    真是的,不知好歹。
    楚鸢歌皱皱鼻子,开门走出去,一股寒意袭来,她搓了搓胳膊,下一瞬,肩膀上就多了一件披风。
    “早晨冷,多穿些。”凤砚卿把人裹严实了,一起去前厅用早膳。
    去刑部的路上,楚鸢歌哈欠不停,凤砚卿把人揽进怀里,柔声道:“还有些路程,睡会儿。”
    楚鸢歌伸手抱住他的腰,脑袋安心埋在他胸口,小憩了片刻。
    马车在刑部门口停下,她伸了个懒腰,随着凤砚卿往里走,顺便参观了一下。
    白间坐在案几后面,看样子是一夜没睡,瞧见凤砚卿和楚鸢歌过来,他急忙起身行礼,而后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凤砚卿。
    不过两天的相处,他已经对这个冷面王爷改观了,不怕苦不怕累,虽然话不多,但看得出来是真心想来办案的,并非花架子。
    不过,他带着炽王妃过来是什么意思?
    凤砚卿言简意赅地道:“去停尸房。”
    白间迷茫地动了动眼珠,心说:不是已经看过几遍了吗?怎么还要看?
    楚鸢歌微微冲他颔首:“有劳白大人。”
    白间这才反应过来,心中虽有疑虑,却没多问,而是从下属手中拿了钥匙,领着二人去停尸房。
    楚鸢歌的嗅觉比他们都灵敏,老远就捂住了口鼻,白间眼角余光看见,眸色微闪,不语。
    门打开,尸臭味道扑面而来,楚鸢歌本能地皱眉,索性将手帕在脑后拴了个结,解放双手。
    尸体比凤砚卿前日来看时更不堪入目,楚鸢歌却面不改色地翻看他们的瞳孔和脖颈手臂等地方,动作熟稔,毫无惧色。
    白间都有些受不了这味道,却见她从容不迫,不禁暗暗敬佩她身为女子的勇气与魄力。
    楚鸢歌粗略地看了一圈,如凤砚卿所说,并无多余线索。
    她仔细查看了脖颈间的伤口,会致命不错,但这些人绝不是死于那伤。
    楚鸢歌抿抿唇,问道:“可以剖尸吗?”
    或许是脖子上的伤口过于明显,轻而易举就能定义为致命伤,尸体表面也没有中毒痕迹,所以仵作并未进行更深层次的检验。
    而古代人对身体的完整性比较看重,削发都慎重再慎重,更遑论将尸体剖开。
    可她从表面得出的结论和仵作出入不算大,需要看看内脏才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白间面露为难:“这……”
    一般来说,剖尸需要得到死者家属的同意,还需特殊文书,这两样他此刻都无法办到。
    凤砚卿反问:“歌儿,你怀疑不是死于脖颈的剑伤?”
    楚鸢歌点头。
    凤砚卿无条件信任她,转头对白间道:“准备剖尸。”
    虽说死者为大,但凶手尚在逍遥法外,亡灵也未必安息,白间没多犹豫便吩咐人下去准备。
    简单的告慰仪式后,楚鸢歌挑了一具青壮年尸体进行解剖。
    这里没有医用手套,她只得将双手套在织锦“手笼子”里,好歹隔绝一下刺鼻的气味。
    白间看着她面不改色地用巨钳剪开死者的身体,从里头分离出内脏细细观察,一滴汗从额头滴落,咽着口水想:炽王妃果然是
    女中豪杰。
    凤砚卿则是微微皱眉,不禁思考她在栖霞谷过的是什么日子,或者说,在她来凤国之前,她生活在怎样的环境。
    楚鸢歌没空理会他们的杂乱思绪,她聚精会神地盯着从胸腔里取出来的心脏,面色凝重。
    死者的五脏六腑看起来都没有中毒现象,唯有心脏呈现深沉的黑色,以她玩毒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绝非因为脖颈上的所谓致命
    伤。
    从外表无法判断所中何毒,她思索一番,取了一把轻巧的小刀,将心脏从中间分开,细细看过去,在肉里看见一个极其微小的
    光点。
    楚鸢歌一喜,雕刻艺术品似的顺着那光点切下去,从中取出了一根牛毛细针,泛着艳丽的红色。
    她将细针丢在装着清水的碗里,那水眨眼被染得漆黑,而那根细针还是红色。
    白间一惊,激动地道:“这才是真正的致死原因!”
    楚鸢歌点点头,道:“割脖子动静过大,不可能不惊动其他人,遇到会武的,一击得手的几率也不大。”
    “可是,若凶手是轻功高手,利用轻功将毒针先行打进死者体内,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说着,她又问:“白大人,能给我抓只老鼠吗?”
    白间此刻对她满满的佩服,虽不知她作何用,却是不迭地派人去刑部最灰暗的牢房里抓了两只过来。
    灰色的老鼠瘦精干巴,楚鸢歌嫌弃地撇了撇嘴。
    她没摘手笼子,直接从水里取出还泛着红光的细针,在老鼠身上摸了摸内脏位置,随即将其扎进去,那老鼠只挣扎了两下便没
    动静了。
    她又将老鼠解剖,同样只有心脏变黑,其他内脏并未受影响。
    楚鸢歌顾自点点头,搜寻脑袋里的知识储备,道:“细针上的毒叫‘见血封喉’,剧毒,只要准确扎入心脏,触之即死。”
    白间暗暗心惊,不自觉摸了摸胸口。
    楚鸢歌取下手笼子,洗了三遍手,这才道:“我们出去说。”
    味道实在一言难尽,通风又差,加之她刚刚全神贯注太久,着实不想再待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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