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确有其事!”李忠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接着挑眉问道:“徐仙家,既然皇上都已经笃定此事,那么东海就一定有神仙咯?”
    徐福会心一笑,说道:“李大人,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我皆心照不宣,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呵呵。”李忠轻笑一声,拱手赞道:“徐仙家才思敏捷,三言两语便已打动皇上,真大智慧也!下官佩服!”
    徐福摆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托皇上的洪福。若非皇上急求仙方,又岂会痛快答应在下的请求?”片刻之后,他又话锋一转,问道:“只是,在下实在不知李大人今日为何提及此事啊?”
    李忠迟疑片刻后,笑道:“嘿,徐仙家,下官的来意你刚才不是明明猜出来了吗?”
    徐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问道:“李大人的意思······是让在下临行之时把你捎上吧?”
    李忠也回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是,但也不是。”
    “哦?”徐福疑惑一声,问道:“此话怎讲?”
    李忠笑道:“下官已备好十名童男童女随徐仙家出海,所以你去时用不着等下官,倘若你真的寻到‘仙岛’,只需在岛上给下官留一容身之所便可,那十名童男童女自会与下官联络。”
    徐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拱手笑道:“不愧是李大人,心思缜密远非在下所能及也!”
    李忠摆手笑道:“哪里哪里,徐仙家过誉了。”说罢,二人相视一笑,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片刻之后,徐福问道:“李大人,东海固然是个暂避风头的去处,可那里毕竟是不毛之地,远离中原。你当真舍得现如今的荣华富贵吗?”
    李忠微微一怔,沉思了片刻之后,才叹道:“徐仙家,你我同病相怜,下官的苦衷你岂会不知啊。”
    徐福故作疑惑,拱手道:“李大人之意,在下实在不知,还请李大人赐教。”
    李忠听罢,立即在心中骂道:“你个老匹夫欺人太甚!明明什么都知道,还非逼着老子把话挑明!你不如直说想抓老子的把柄得了!”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强压着心中的不悦,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徐仙家,有些话只得关起门来说说,说完了,下官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徐福心领神会地应道:“那是自然。”
    李忠十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说道:“徐仙家,你在宫中服侍皇上甚久,对皇上可谓是知根知底。皇上年事渐高,性格愈发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时常会因一些小事而迁怒于群臣。轻则杖毙,重则株连九族。下官常在皇上左右侍奉,难保哪天不会犯错,所以,下官不得不为自己的性命考虑啊。”
    这番话徐福早已心知肚明,但他还是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叹道:“哦!原来如此!哎!想不到李大人虽身居高位,但却身不由己,实令在下惋惜啊!”
    李忠虽然知道徐福在装腔作势,但他也没有拆穿,而是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朝中党争已从暗中较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赵高一派与李斯等清流斗的是头破血流,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徐仙家你也知道,高手斗法,我等微末小吏不过就是个背锅的。皇上现在虽然是隐忍不发,但其实早已洞若观火,万一哪天皇上真动了雷霆之怒,下官则必定会成为替罪羔羊啊!”
    徐福听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虽然李忠之前的一番话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现在的这番话却令他十分震惊。他一个方士,还从未想过朝中党争的严重程度。一阵惊讶过后,他不禁在脑中打起了小算盘——“没想到朝中的局势竟如此复杂,不行,我得赶紧请示皇上早些出发,免得节外生枝。”
    李忠会心一笑,似乎已看穿了徐福的心思。其实,他刚才的那番话是故意说给徐福听的,为的就是诱导徐福赶紧动身出海。而从徐福的反应来看,他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紧接着,他就趁热打铁道:“而且,如今的大秦看似强大,实则内忧外患。”
    徐福抽回思绪,不解道:“外患!?你是指北燕?”
    “呵呵,徐仙家果然洞悉世事。”李勇笑赞一声,说道:“不错,塞北的李怜云常怀灭秦之心,且北燕国力是日趋强盛。倘若有朝一日,他们真的攻陷咸阳,你我可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徐福心头一紧,反问道:“事情应该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吧?”
    李忠不无担心道:“徐仙家,下官之言虽有些耸人听闻,但为防不测,我们总得给自己留条退路呀。”
    听到这,徐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此刻,他才算是彻底认可了李忠的话。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有着自己的算盘。斟酌片刻之后,他故作为难道:“李大人用心良苦,在下全明白了。不过,皇上圣旨之中已经限定了在下出海的船只数量,带上你的十名童男童女,恐有不便啊。你也知道,这海上风浪大,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呀!”
    “哼哼。”李忠听罢,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即在心中吐槽道:“你个老小子,要钱就要钱嘛!何必把皇上搬出来!?老子有的事前,你还怕老子不给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李忠毕竟还是有求于徐福,于是在稍加思索之后,他便对徐福拱手笑道:“皇上既有旨意,下官自然不能让徐仙家为难。请徐仙家放心,下官已备下黄金万两,为你的船队加固船只,此番出海,保你劈波斩浪,一帆风顺!而且,事成之后,下官自当另有一份好处奉上。”
    李忠虽然说的有板有眼,但徐福却不以为然,他微微一笑,反问道:“李大人,请恕在下冒昧。人嘴两张皮,你怎么能保证你以后一定不会反悔呢?”
    “哼哼。”李忠淡定地笑了笑,说道:“徐仙家,下官今日所言若是被皇上知道了,那便是死罪!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徐福他已将把柄奉上,让徐福放心。
    “哈哈哈哈!”徐福听罢,这才心满意足地大笑一声,接着拱手道:“多谢李大人慷慨解囊,既如此,那多带十个人便绝无问题了。”
    李忠听罢,也跟着大笑起来。显然,二人此刻已经完全达成了共识。
    然而,就在二人的笑声愈发癫狂之时。屋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笃笃笃笃笃笃······”
    李、徐二人暗叫不妙,急忙收住笑声。李忠更是吓得蜷缩到了丹炉后面,生怕被人给发现了。
    紧接着,徐福便强装镇定,对着门外厉声喝道:“门外究竟何人!?胆敢打扰本座炼丹!?”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个童子的声音——“仙尊,我是童儿。李大人府上的总管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问得此言,李忠才发现是虚惊一场,随后他便起身对着门口大骂道:“该死的蠢奴才!赶紧滚进来!”
    李府总管便是随李忠到此的心腹,既是心腹,也自然有他非比寻常之处。听到李忠的吩咐后,他竟真的按照李忠的要求,飞快滚进了炼丹房。
    李忠见状,继续骂道:“你个蠢材!如此深夜,你这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总管急忙叩首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小人实在是有要事禀报,故而才有所失态,望大人息怒!”
    李忠撇嘴道:“何事啊?”
    总管忙作揖道:“大人!刚才府里的奴仆来了,说宫里派人到府上传旨,命大人您火速入宫面圣!”
    李忠浑身一震,问道:“传旨的公公现在何处?”
    总管如实回道:“还在府里等您回去接旨呢!”
    李忠听罢,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问道:“他们不知道本大人在此吧?”
    总管忙摇头道:“大人放心,他们尚不知晓。”
    李忠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问道:“他们可曾言及皇上因何事宣本大人入宫?”
    总管思索片刻后,作揖回道:“几位公公只说皇上有要事相商,却不曾言明。”
    “好,知道了,你先到门口等着。”李忠若有所思地对总管吩咐了一句,随即转身对徐福拱手道:“徐仙家,下官有皇命在身,恕不能久留。”
    徐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拱手笑道:“李大人请便。”
    李忠正欲转身离开,却又突然想起了今夜与徐福所谈之事,于是便叮嘱道:“徐仙家,你答应下官的事情,可一定要办妥呀。”
    徐福笑道:“李大人只管放心就是。”
    “多谢,下官告辞。”李忠道谢一声,随即拜别徐福,急急打道回府。
    接过圣旨之后,李忠便跟随宫里的太监匆匆前去面圣。一路上,他是面色沉重,心事重重。圣旨中虽然没有言明嬴政召见他的事由,但李信、王贲等人今日进城的消息他却是知道的,并且,他已经由此推断出了嬴政所要商议之事。
    可问题是,嬴政既然召见了他,那也一定会召见赵高、李斯等心腹重臣。眼下李斯一派实掌关中大权,并在背后辅佐公子扶苏,赵高一派则是暗控东南势力,并为胡亥撑腰。两派势同水火,政见完全不同。李忠身为议朗,人微言轻,自然谁都不敢得罪,但他之前为谋求高官厚禄,偏偏已经投入了赵高门下。倘若今夜双方意见相左,他肯定无法独善其身。
    想到这些,李忠越发郁闷,不禁长叹一声道:“哎!恐怕今夜又是一番唇枪舌剑,如此身不由己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不多时,马车已行至宫门,李忠纵使心中百般不愿,也只得硬着头皮下车,匆匆赶往禁宫。
    果不其然,等他见到嬴政之时,赵高、李斯等一众近臣早已齐聚房内。
    李忠急忙一个滑跪,闪至嬴政身前,并跪地请罪道:“微臣来迟!请大王治罪!”
    “你就跪着议事吧。”嬴政并未多做计较,只是对李忠略施小惩。随后,他便言简意赅地道明了召见众臣的目的。
    众臣闻言,皆面面相觑,而跪在地上的李忠更是心乱如麻。紧接着,赵高、李斯等人便开始疯狂试探起了嬴政北伐的决心。
    然而,一番言语试探过后,众臣却惊讶地发现嬴政似乎是铁了心想要北伐。于是,赵高一派与李斯一派的大臣便开始了一番激烈的眼神交流。
    片刻之后,赵高一派率先达成默契。紧接着,赵高就近前作揖道:“陛下,微臣以为北伐之事,万万不可!”
    嬴政似乎早已料到赵高会这么讲,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何?”
    赵高思索片刻后,作揖回道:“陛下,微臣方才稍稍估算了一下,眼下国库钱粮已不足以支撑大规模战事。倘若冒然用兵,恐有后勤不足而至兵败之危!
    紧接着,赵高派系的一名大臣便作揖附和道:“陛下,赵大人所言极是。眼下东南叛乱未定,又正值秋收之际。微臣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暂且收了兵锋,待来年再战!”
    看着赵高一派拙劣的表演,嬴政似乎并不意外,他依旧不动声色,且未置一词。
    而李忠此时却在心中哀叹道:“哎!果然开始了!等会李斯他们定会反驳,双方免不了又是一场争吵!不行,我得好好想想,一会吵起来之后该如何应付!”
    片刻之后,嬴政侧目斜视着李斯等人,冷声问道:“李丞相,你可有不同见解啊?”
    李斯等人闻言,立即展开了一番眼神交流。
    嬴政也不着急,他耐着性子斜躺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良久过后,李斯等人终于统一了意见。可接下来李斯的发言却完全出乎了包括嬴政在内的所有人的意料。他近前一步,作揖道:“回陛下,赵大人方才所言···方才所言至为允当。赵大人老成谋国,微臣不胜钦佩。微臣也以为眼下北伐的时机尚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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