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初升,今天燕王武珲还是没有上朝。
    原因是他养得京巴犬身子难受,不愿意好好吃饭,这让他心急如焚。
    这会儿武珲披散着头发,正在御花园的湖心亭里抱着京巴晒太阳。他闭目躺在藤椅上,京巴小声咕噜着,他便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京巴的后背。
    偌大湖心亭里只剩下他们一人一狗,很是惬意的模样。
    静谧之中,一个太监穿过长廊,靠近到武珲十步以外,跪倒在地,“陛下!”
    武珲依旧闭着眼睛,随意地招了招手。
    那太监慢慢走到武珲身后,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陛下,令月公主求见。”
    武珲终于睁开了双眼,将身子坐直了些,“让她过来。”
    太监垂首应下,又匆匆顺着长廊离开了湖心亭。
    武珲继续逗弄着京巴犬,直到武令月出现在他身后,“儿臣拜见父王。”
    “孤的小月亮,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武珲面露笑容,抱着京巴站起身来,“这么一大早来找父王,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武令月正色道:“儿臣听说父王因为国泰病了,就不上朝理政,特来此处劝解。”
    武珲抬手虚点武令月,“你这哪里是劝解,分明就是来责问孤嘛。”
    “儿臣不敢。”武令月赶紧低下头去。
    “你这孩子,年岁越大,越是生分了。”武珲摇了摇头,“你那哥哥不务正业,你倒是矫枉过正,太严肃了些。都是自家人,在爹面前放松些也没关系。”
    武令月叹了口气,柔声说道:“父王,你哪怕是不愿上朝理政,也该编些像样的理由。如此下去,以后史书里还不知道该怎么议论您呢。”
    “他们爱怎么写怎么写。”武珲甩了甩衣袖,“孤就是不愿去听那些朝臣聒噪,今日这边来了旱灾,那边狄国扰我边境,从来就没个好消息。有什么问题他们自己不会解决吗?整天就等着孤来决断,给他们的饷银还不如拿去喂孤的国泰民安。”
    武令月无奈苦笑,实在是拿自己这位父王没有办法。
    “不说这些丧气事儿。”武珲转脸就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手里的京巴,“国泰该是怀上了民安的种,过些日子孤就能当狗爷爷了。”
    “父王!”武令月忍不住说道:“您是万金之躯,哪怕再怎么喜欢国泰与民安,也不能以,以他们的爷爷自居。那儿臣岂不是……”
    “哎!这不一样,你们各论各的。”武珲毫不在意,随意地摆了摆手。他将武令月上下打量了一番,“孤就是觉得啊,国泰民安都要下崽了,孤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武令月脸上一红,“父王!儿臣只愿待在父王身边。”
    “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武珲哈哈一笑,“你那哥哥也是的,整天花天酒地的,也不见落下个三瓜两枣的。”
    武令月满脸苦笑,已是不早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武珲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跳脱的性格,要不然武令月小的时候,他也不会整天带着她处理政务了。
    甚至到了武令月稍大一些的时候,武珲直接把政务交到了武令月和武昭日手上,自个儿架鹰斗犬去了。还是武令月再大一些,两兄妹觉得此事不妥,才将政务重新还到了武珲手中。
    当时武珲对这决定还颇有怨言,只觉得一双儿女挤占了自己玩乐的时间。也正是当时一度放权,才造就了兄妹两人如今的矛盾。
    兄妹两人对此都颇为不满,可是野心这种东西,一旦培养起来,谁都不会愿意让步,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你们一定是怨爹的。”武珲将国泰放在地上,抓了把鱼料扔入湖中。
    锦鲤翻滚,争先恐后。
    武令月心中一紧,“儿臣不知道父王在说什么。”
    武珲苦笑道:“也是我当年一时贪玩,才让你们兄妹二人生出了间隙。”武令月赶忙拱手,就要开口解释,武珲直接挥手将她打断,“孤爱玩,却不傻。你们这些年来明争暗斗,孤总是看得清楚的。”
    武令月咬住嘴唇,不曾答话。
    武珲突然沉下了语气,“爹这次公开为你征集驸马,你会不会怨爹?”
    “儿臣不敢。”武令月垂下脑袋。
    武珲摇了摇头,“是不敢,还是不会?”他不等武令月回答,继续沉声说道:“孤这些年常常自责当年举动,如今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原本是想着借着这个机会,让你死心。毕竟这从古至今,做大王的终究还是男人。”
    武令月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抑郁难平。然而她没有在武珲面前表现出来,只是静静听着。
    武珲瞥了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爹原本想着,趁着这个机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最好还能有些靠山背景。哪怕是你哥登基之后,也不会轻易对你下手。再者说了,你哥也不是绝情之人。我知道他在驸马这事儿里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他的选择不差,估计是希望你能做个安稳的逍遥公主。只是你……”
    武令月抬起头来,直接迎上武珲的目光。
    武珲摇了摇头,“你有自己的打算。”他叹了口气,“月儿,做个逍遥公主不好吗?”
    武令月昂头说道:“父王!是您教了我,谁说女子不如男。兄长性子豪迈狷狂,文韬武略不输于人,然而他行事过于激进,若为王则大燕必定陷入狼烟烽火之中。难道这就是父王想要看到的未来?”
    武珲再次叹息,“孤会好好教他。”
    武令月无奈摇头,“父王连我都无法说服,兄长比我更为偏执,父王哪里来的自信夸下海口。”
    “这……”武珲被女儿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吹胡子瞪眼,“都怪孤平日里太宠溺你们了。你们如今一个个,唉,真是一个个不让人省心。还是老三好,和孤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知道吃喝玩乐,多太平省事。”
    “父王啊……”武令月对武珲这性格,满是无可奈何。有些话她这个做女儿的实在是说不出口。若武珲只是个寻常的富家翁,他这般教育儿女也没什么大错,最多说一句溺爱。可他是大王,是燕国的王,哪里会有省心省力的时候?
    武珲重新抱起国泰来,“孤说不过你,也说不过你哥。你们年纪大了,该怎么决断,你们自有打算。只是月儿啊,这次选驸马,是爹能给你提供的最后机会了。”
    “儿臣明白。”武令月咬了咬牙,“但是儿臣不悔。”
    武珲深深地看了武令月一眼,笑着摇了摇头,“爹听说你挑的那个人了,昨夜和昭日那孩子一起去了阮郎归,昭日还送了他个花魁。你还能相信他吗?”
    这一次,武令月没有迟疑,自信一笑,“儿臣对他绝对信任。”
    武珲看着武令月的笑脸,“他一定能赢?”
    武令月用力点头,“他必定能赢!”
    “是吗?”武珲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能被孤的女儿如此看重,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还真是让孤好奇。”
    ……
    许歌并不知道王宫内院发生了什么对话。他一夜未眠,刚刚忍住困意推门而出。此时此刻他心里可没什么家国大义,只剩下一个让他反复纠结的问题。
    昨夜送得三件礼物,姬雪樱还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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