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一帮陌生人聚在一起,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共同话题,众人与方圆的联系,自然是沈乘风,于是,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忆起了在岳家军中之时,沈乘风的趣事,说到最后,魏胜道:“沈道长为人旷达,又不拘俗礼,于嬉笑怒骂之间,传授武艺,实在叫人佩服!”
    方圆脸色黯然,道:“不瞒各位,在下是孤儿,自记事起便在山上跟随师父他老人家习练武艺,二十多年的养育,授艺之恩还未及答报,老人家却忽然失踪,哎??????”
    大家自是早已听贾英雄说过沈乘风失踪的事情,只是当着方圆的面谁也不愿提起,以免引得方圆不快,此刻他自己说出,众人只好好言安慰。
    何良道:“方少侠不必过于悲伤,沈道长神功通玄,又极具智谋,想来必不至于出现危险。”
    “那他老人家怎地迟迟不现身!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是担心老贼得知他与岳元帅交好,背后使用一些鬼域手段,师父他老人家一个疏忽,防备不及??????”方圆宛如孩童一般,说到最后,已不胜悲怆,落下泪来。
    吴通面露踌躇之色,似是有话要说,又拿捏不定,不知该不该说,贾英雄一双肉缝眼看出端倪,道:“吴大哥,你可是有话要说?”
    “我??????”吴通犹豫着,目光却落在方圆身上。
    “吴大哥,你既是我徒儿的大哥,那就如同我的??????咳咳??????咱们就是一家人,不必多虑,有话直说便是。”方圆道。
    “我在想,沈道长是不是寻找了一处僻静地方,潜心参悟武学?”吴通道。
    方圆的眼睛先是一亮,想了想,即便黯然摇头,道:“吴大哥,这话说不通,我们清风观地处偏僻,极为清净,又有神丹妙药相辅,我师爷他老人家更是神功通玄,遇到不解之处,亦可指点,那是再好也没有的地方,他怎地不回来?”
    微微一顿,吴通试探着问道:“方少侠,不知你有没有听令师说过军中的事情?”
    “我师父他老人家只要我好好练功,向来不对我说这些事情。”方圆说着,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道:“怎么,吴大哥,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吴通扫过众人一眼,缓缓说道:“这也算不得隐情,想必在座的各位都听说过这件事,金人凶狠狡诈,军中有不少奇人异士,暗杀,下毒,鬼蜮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我军中有不少人受其毒手??????”
    方圆双目圆睁,不可置信道:“两军阵前,竟还有这些事情?”
    “少侠请看!”郑兴极少在人前开口,此时却陡的长身而起,扯开前胸衣襟,只见一道一尺多长的剑痕,宛如一条丑陋的蜈蚣一般,横贯前胸,令人不寒而栗。
    “这??????这??????”方圆瞠目结舌。
    “这是有一次猛虎门的冷前辈带领我们十多人在营外巡视,谁想,原本两个打柴的农夫,忽然变成了手持长剑的恶魔,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然重伤倒地,等我醒来的时候,才听人说那些兄弟,连同冷前辈竟全都被杀死了。”郑兴咬牙切齿的说着,到最后,身体却已不自觉的颤抖,似是愤怒,又似是恐惧。
    方圆痴痴地看着,仿佛呆傻了一般,好半天,才道:“在下初次下山,见识短浅,有冒犯之处,还请各位谅解!”
    众人自然不会介意,吴通又道:“为了对付金人,我大宋的武林高人摒弃门户之见,各自拿出门派之中的不传之秘,相互参研,想要创出一套全无瑕疵的功法,而这些高人之中,沈道长不论是人品,武功,心智最是为人信服,因此这些武功秘籍尽数由他保管,听说,在退兵之时,这套功法已经有了些眉目,后来这些高人纷纷离开,参悟这部功法的事情便交给沈道长完成,故此,我才想,他是不是正躲在一个隐秘之处,继续潜心研究。”
    方圆想了想,仍旧摇头,道:“各位,我还是想不明白,他尽可以回到清风观,有我师爷从旁指点,岂不是事半功倍?”
    “不!”何良缓缓摇头,道:“少侠,你可曾想过,军中往来人等极为复杂,这件事情我们既已知晓,混入军中的奸细自然也会得知,金人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坐看这等玄奥功法问世?沈道长若是回到清风观,一则说不定会为清风观带来灭门之祸,二则也是容易被金人抢夺。”
    方圆不言不语,呆坐半晌,忽然,面色一动,道:“如此说来,各大门派接到的寄柬留刀也与此事有关了?”
    在座众人都非武林中人,哪里会知道江湖中的事情,一个个面露疑惑。
    魏胜道:“方少侠,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也就是今年过年之前半个多月,有一天,我早起练功,忽然发现大殿的门柱上钉着一柄小刀,上面还有一封书信,那小刀不过一尺左右,却极为精致,黄金刀柄,雕刻着青云图案,我不敢擅自打开,将书信交给我师爷,他老人家看过之后,神色凝重,说这信上要我们一月之内不需擅离山门,否则必然有灭门之祸!”
    “啊?是什么人如此霸道?”吴远道。
    方圆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我们清风观虽从不涉及武林恩怨,可我师爷他老人家却与几大门派的掌门有谈棋论道的交情,便托人带书信,四处打探消息,后来得知,原来不仅我们,就连少林,崆峒等几大门派也收到类似的信柬,其中,华山凤鸣堂还因为有人擅离山门,一夜之间被人屠灭殆尽,只有掌门玉手罗刹箫琳之女一直不在山上,侥幸逃过一劫,却也是下落不明!”
    众人听到这里,尽皆骇然,想到朝廷昏聩,武林中亦是如此混乱,天底下哪里还有安宁所在!
    良久,魏胜面色凝重道:“我听武烈前辈说过,凤鸣堂的掌门,玉手罗刹箫琳虽是女流,一身修为比之少林寺诸位神僧也不逊分毫,门下更有不少杰出弟子,竟被人一夜之间灭门,实在不可想象!”
    “我师爷与我师父一样,自来不对我言说江湖中事,所以直到适才各位提醒,我才想到必然是金人所为,否则谁有如此实力!”方圆道。
    孙中一拍脑门,道:“之前咱们还说这些武林高人为何不来为岳元帅作证,原来还有这些干系,当真是错怪人了!”
    贾英雄既没有博大的胸怀,也没有与博大胸怀匹配的脑袋,他关心的只是眼前的事情,问道:“师父,你是怎么下山的,若是如你所说,你这么一离开,咱们清风观岂不是也遭殃了?”
    众人闻听此言,也才想到这点,纷纷向方圆看去。
    方圆道:“咱们清风观中,习武之人只有师爷,师父还有我,至于其他人只是寻常道士,自寄柬留刀之后,有几次城中大户请咱们去做法事,倒也一直无事,后来师爷他老人家见我思念师父心切,便叫我更换衣衫,充作道童,混下山去。”
    众人又猜测了一阵,终究得不到确切答案,何良道:“各位,此事扑朔迷离,或许如方少侠所说,是金人所为,不过也有可能是江湖中某个蛰伏已久的野心势力,趁机发难,亦未可知,凭咱们现有的信息,实在难以有个定论,所以我想咱们还是先想想眼下应该何去何从,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魏胜看了何良一眼,道:“二弟,你觉得咱们应该如何?”
    何良微微笑着,只是那笑容里说不出的酸楚之色,道:“咱们大家伙之所以聚在这里,那是赶来为岳元帅作证,没想到岳元帅却已身陨,后来又想搭救许家兄弟,没想到许家兄弟业已丧命,这一场徒劳,可以说是处处受人摆布,全无一分主动,而一切的罪魁祸首,自是老贼秦桧。”
    “不错,何老二说的不错!”孙中道。
    何良忽然转头看了方圆一眼,道:“方少侠,我听英雄说,你还从老贼书房的暗格之中盗出过一封书信,里面有四句话,对不对?”
    贾英雄翻了翻眼皮,微微哼了一声,暗骂何老二不讲究,把自己出卖了,只是他却不想,谁叫他冒充能耐梗,跟个小喇叭似的,没事就到处显摆,还把那四句话对人宣扬,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方圆却没工夫想这些,从怀中摸出书信,放在桌上,道:“信里写得什么,我没看过,我原本是想拿回山上,由我师爷他老人家定夺,如何处置。”
    “方少侠,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是再千里迢迢带回庐山,岂不是耽误了大事?”何良道。
    “这信里还写了什么大事不成?”方圆眉头一皱,紧接着问道。
    何良早已听贾英雄背过那四句话,此时仍是从信封里取出信纸,缓缓打开,一字一句念道:“‘大墙倾塌,北风无阻,欲乘其便,盼君相助’,这四个句话看起来,似是并无深意,只是若是从老贼暗格里发现,那可就不同了!”
    “哪里不同?”方圆道。
    “有传言,老贼乃是金国奸细,少侠可知?”何良道。
    “听说过。”方圆道。
    何良点头,道:“试想,老贼是金国奸细,‘大墙’又是指的什么?”
    众人一阵思索,魏胜忽然道:“莫不是岳??????”说着,他一脸惊骇,似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住,竟说不下去了。
    “不错,岳元帅是大宋的脊梁,岳家军自是大宋的城墙,此刻大墙不已然倾塌了么!”何良长身而起,高声喝道。
    众人只觉得遍体生寒,孙中这生死不惧的汉子竟不禁牙齿打颤,“那北??????北风??????”
    “金人在北,趁此南下,岳元帅身陨,眼下还有谁能带兵抵挡!老贼乃是金国奸细,确凿无疑了!这封信就是金人要他里应外合出卖大宋!”何良脸色森寒,说不出的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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