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宁撇了撇嘴,转眼看到永宁公主也蹙着秀眉沉思起来,那让人心动的样子让杨宁又忍不住注视着发起呆来。
    杨宁一时间觉得无聊,这时才想起自己几人来这天然居也是来吃饭的,可进来有一会了,却连菜都没点,也没有小二来招呼。
    靠!这酒楼掌柜也是,这些个才子在饮食弄对管他屁事,对他来说有生意做才是第一位的,怎么客人来了不赶着招呼呢!
    杨宁四下看了看,对站在楼梯处的一个小二悄悄招了招手,那小二猫着腰走了过来。
    “客官有何吩咐?”小二笑容满面,悄声道。
    杨宁翻翻眼珠道:“叫你还能有何吩咐,咱爷们来你这是吃饭的,你倒是让爷们点菜啊!”
    “哦,是是是,是小的怠慢了客官,这是本店菜谱,客官请点菜!”小二连声赔着不是,态度很好。
    这天然居的跑堂伙计素质都不错啊,待人热情,言语得体,也没有这样那样的臭毛病,这酒楼的老板倒是个有点能力的人物,能训练出这样的伙计,倒是深通管理之道啊!
    杨宁拣着那特色的,贵的,看起来让人流口水的,一气点了七八个才作罢,小二悄悄退下,下楼准备去了。
    这时,那张文康等了许久,脸上笑容逐渐灿烂起来,对郝梦阳和文千石道:“两位兄台,如何?可能对出这下联?”
    郝梦阳脸色一肃道:“张兄好文思,在下对不出!”
    文千石也是一脸沮丧地道:“我也对不出!”
    “哈哈,承让承让!”
    张文康得意地笑道,转头见众人仍在苦思的样子,不由更是得意道:“不知道在场有哪位高才能指点小弟一二?”
    张文康这话可是连姓郭的文士和法空和尚也说了进去,不免有些无礼,可杨宁看此二人的神色,知道他们一时也被这对子难住了,再转头看永宁公主时,却见永宁公主也是一脸沉思,杨宁不由笑道:“怎么了?也把你难住了?”
    永宁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对子委实有些难度,对上这景物还好说,难就难在这气势上,很难找到一系列物事在气势上与此九种景象相媲美,看来这‘小白脸’的确要夺得这‘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号了!”
    “切!这名号有个屁用,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搞不懂这群人怎么如此在意这么个虚名!”杨宁不屑地道。
    永宁公主面色一红,嗔道:“杨宁,注意你的用词!”
    迎儿却没那么客气,趁机打击杨宁道:“粗鄙不堪!你倒是想在意,可也得能对上来啊!”
    “嘿,丫头,我要能对上来怎么办?”杨宁斜着眼看着迎儿道。
    永宁公主一脸惊异道:“杨宁,你是说你能对出这对子?”
    杨宁咂咂嘴道:“还可以吧,只是没有好处的事,我一向是不干的,再说,也没必要和这帮无聊之人一起无聊!”
    迎儿大为鄙视地道:“你一个小太监,认不认得字都不一定,还说什么要对上人家的对子,真是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
    杨宁恼道:“就冲你丫头这句话,我就对给你看!”
    这时,那张文康又说话了:“郭老,大师,看来在下这‘九景联’是无人能对出了,这‘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号……!”
    “慢着,如此简单的对子,谁说无人能对了?”
    一声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张文康得意的话语,却正是杨宁开的口,本来寂静无声的场内众人又都兴奋起来,纷纷好奇望向杨宁这一桌,法空和尚一直眯着的眼睛也猛然睁了开来,似笑非笑地望向杨宁,杨宁冲他干笑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张文康脸上闪过一次怒色,但当转头看到永宁公主的相貌时,不由又是一呆,想必他是惊讶于世间竟有如此俊俏的公子哥。
    “这位兄台,你能对出我这‘九景联’?”慑于永宁公主的不俗风姿,张文康说话不由客气了很多,他以为出声的是永宁公主。
    众目睽睽之下,永宁公主不由有些不自然,杨宁却是泰然自若,不屑地道:“这对子别说是我家公子,就算是我这个不入流的小小书僮,也能轻易对得出来!”
    瞧见杨宁一身青衣小帽的书僮模样,张文康眼里明显闪过一丝鄙夷,神情有些不屑地道:“你一个小小书童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对本才子所出的对子?”
    杨宁对张文康的不屑表情很是不满,张嘴损道:“对付那些外表锦绣的‘草包才子’,我一个小小书僮也就可以了,虽也有些掉价,但我还是勉为其难吧!”
    杨宁此言一出,可是将在场的才子们都骂了进去,一时间全场大哗!
    “哪里来的狂生,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是啊,分明是不将我京城俊彦放在眼里?”
    “你一个小小书僮,又有什么本事,敢放此厥词?想必没见识过‘三大才子’的厉害吧?”
    “哼!量他一个小小书僮,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我看定是受了他家公子的指使,来故意捣乱的!”
    “我看他家公子才是一个真正的‘草包’,也不知道怎么混了进来,见不得其他真正才子的学识,才派了一个书僮出面捣乱!”
    ……
    一时间,国子监的贡生们不干了,群情愤怒,纷纷出言谴责,幸好这些文人自有文人的作风,只说不动手,杨宁倒也十分放心。
    张文康见场面有些混乱,双手一按道:“各位,稍安勿躁,咱们还是听听这个书僮如何能对出在下这下联,如若对不出,那就是藐视我京城才俊,咱们就告官将他们抓起来。”
    “嘿!”杨宁一听不由笑了,阴阳怪气道:“这位‘才子’,你明显是欺负俺这小书僮么,《大明律》哪一条规定,对不上你的对联就要被官府抓的?”
    “你——!”
    这张文康家财万贯,同时又出身官宦之家,父亲乃当今吏部侍郎张四维,响当当的三品大员。他仗着有些才学,平日呼朋唤友,吟诗弄月,年纪轻轻就混了个“京师三大才子”的名头,一向自视甚高,待人高傲,平日里说话也总是爱带出些“官腔”,也没人敢与他顶撞,没想到今日一个失言,却被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小书僮顶撞,不由心中暗怒,但他也知道刚才说话确实欠妥,于是转移话题道:
    “废话少说,当着当今郭阁老与隆福寺法空大师的面,就看你如何对的出我这‘九景联’,倘若对不出,在下也就罢了,可这郭阁老与法空大师却容不得你藐视,我京师所有才子生员们更容不得你藐视!”
    “张公子,说得好!”
    “说得好,让他对,看他有什么本事!”
    ……
    张文康一席话倒很具煽动性,短短几句就又撩拨起了在场贡生们的情绪。
    杨宁没想到那姓郭的文士竟然是个内阁大臣,在明朝,只有进了“内阁”的大臣才有资格被称为“阁老”,可没听说如今内阁有姓郭的大臣啊!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姓郭的文士以前进过内阁,如今可能致仕了!
    见张文康咄咄逼人的望着自己,杨宁淡淡笑道:“凭你,代表不了京城所有才子生员!要对你这对联简单,不过我这人有个习惯,没有好处的事情我是不干的。我对上你这上联,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啊?”
    张文康冷冷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这样吧,我如果对出来了,你就输我一千两纹银,咋样?”杨宁笑眯眯地道。
    “哗!”全场一片哗然。
    “粗俗!”
    “果真是卑贱之人,眼里只有钱财!”
    “张公子,答应他,看他如何能对得出!”
    ……
    永宁公主一直没有出声,而是看着杨宁表演,听到杨宁这个要求也很意外,她多少也是有些了解杨宁对钱财是有些“特别情感”的,还狮子大开口,一千两虽在堂堂公主眼里虽然不算多,但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怎么,不敢了?”杨宁不理会众人的反应,见张文康脸上明显犹豫起来,就激了他一句。
    张文康虽家财万贯,但那是属于他的家族,还轮不到他自由支配,尽管他平日生活优越,但一千两却绝对不是小数目,万一输了,那是绝对肉疼,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又如何能丢了这面子!
    “你要是对不上来怎么办?”张文康沉声道。
    “很简单,我也输你一千两,在场所有人作证!”杨宁无所谓地道,心里却笑开了花:谁说挣钱难了,这不就很容易么,一千两的巨款马上就要到手了!
    永宁公主一听这话急得一拉杨宁的袖子,刚才迎儿玩笑归玩笑,但杨宁如今动真格的了,说实话她也对杨宁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如果对不出,自己又上哪去找一千两去赔给人家?
    迎儿也是怒瞪了杨宁一眼,低声恨恨道:“你好像忘了自己奴才的身份了!”
    永宁公主的动作和迎儿的表情坚定了张文康的决心,他一咬牙道:“好,就这么定了,你说出下联吧!”
    “啧啧!‘死要面子活受罪’是才子们所特有的么?还是张公子见在下一贫如洗,想做做善事接济接济在下?”
    “少废话,你快对!”见杨宁一脸坏笑的表情,张文康一阵恼火。
    “好!那你就听好了,我这下联是‘少陵诗、摩诘画、左传文、司马史、薛涛笺、右军帖、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杨宁一口气说出下联,语气抑扬顿挫,韵味十足。
    此下联一出,全场一片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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