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府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的同时也浇灌了沿岸靠种地而活农夫的希望。
    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九月天时。村前村后的野草刚开始变黄,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添了几分萧索。
    犹记黄昏日暮,古道斜阳毛驴,那低落至尘埃的心底柔软,在回忆的浇灌中偷偷的绽放。
    两株大松树下坐着完颜康,衣袖挽上半截,衣衫下摆插在了衣带上,一副田间劳作的样子。事实如此,他刚刚田间浇水回来,在钱塘江与田畦已经整整劳作一天了,整片菜地现在都是一副喝饱水的样子。
    不想回去,所以完颜康呆在村头松树下望着乌柏树间的斜阳,看阵阵乌鸦归巢,在树间嬉戏打闹。
    自然而然的,他想起了那日古道上牵着毛驴款款而来,娟好的容颜上如海棠花与一般绽放的笑容,那倾城一笑,让他内心的柔软滴落在了尘埃中。
    那算是初恋吧,完颜洪嘴角扬起自嘲的笑容,他作小王爷时姬妾是有的,但能够让他真正动心的只有那一个。
    一场偶遇,一个笑容。
    爱有时候来的就是那么突然,却不莽撞。
    嘉兴归来,为了不让杨铁心夫妇操心,完颜康留了下来,潜心的做一个汉人农家孩子,挑水,种田,披着斜阳,看江水悠悠。叹时光匆匆。
    完颜康其实对杨铁心没有太过的感情。换作其他人也是如此吧。
    想到这儿完颜康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岳子然。自洞庭湖客栈那次谈话开始,他就觉着他们是一种人,同属于一天突然有人告诉你他是你亲生父亲的人。
    因为他与岳子然谈起铁掌峰裘千仞杀父之仇的时候,岳子然将父母这几个字能避免就避免。
    他是汉人,却作了大金国十八年小王爷,现在又成为了汉人。在牛家村居住几日,完颜康闲暇时偶尔兴起这个念头时会感到可笑,继而有些苦涩。他有些恨包惜弱、完颜洪烈、杨铁心等人了。
    十八年建立的观念与信仰在一朝一夕间崩塌,甚至他还被亲情绑在了钱塘江河边,看他人造就传奇,听他人成为说书中夸耀的主角,这种感觉并不怎么好。
    偶尔他也少不了到酒肆间饮酒,听酒肆内的客人和小二对金人现在的下场表示大快人心,对金人昔日的残暴破口大骂。在家时,杨铁心也不住地与他说当年靖康耻辱之类的事情,说着金人的百般不是。
    完颜康其实不想听的,他十八年都是金人的小王爷。金人对汉人的压迫岂能不知?
    只是不想包惜弱看出来,所以强颜欢笑罢了。不过完颜康也是有所感触的,他发现不同阶层的人其实看角度也不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残暴是值得谴责的,但对于他十八年受到的教育来说,弱肉强食,不过如此。
    白云悠悠,晚霞满天。
    完颜康知道,这不应该是自己的生活。苍鹰注定是要翱翔天空的,完颜康知道自己是那其中一个。
    现在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杨铁心出了村头,在见到完颜康独自一人呆在松树下后,又放心的回去了。
    包惜弱现在已经病的下不了床了,完颜康的回来虽让她精神好了一些,但身体终究是已经垮下去了,留给她的时日并不多。
    在床上听杨铁心回来,她咳嗽了几声,问:“康儿呢?”她一天要问很多次,深怕完颜康再去了。
    “在村头歇息呢。”杨铁心进屋,找一把矮凳子坐了,道:“我烧好了白粥,等凉些你趁热喝了吧。”
    包惜弱笑,虚弱的说道:“你也是,凉些了还怎么趁热喝?”
    杨铁心笑了,他将粥放到床头,然后再坐下,修理手上拿着的一生锈的铁犁头。
    “前些时候,康儿特意向我打听了念慈。”包惜弱坐起身子来说。
    “念慈父母得了瘟疫,她从小是孤儿,与我相依为命,流落江湖,是个单纯的孩子,有什么好打听的。”杨铁心手中的活计不停。
    包惜弱显然并不是此意,她顿了一顿,斟酌一番后说道:“知子莫若母,我察觉的出来,他喜欢念慈那孩子。”
    杨铁心停下手上动作,顿了一顿,说:“估计错了吧,康儿怎么会看上念慈?”他仍记得当年比武招亲时,完颜康那副高高在上捉弄穆念慈的模样。
    半晌后,包惜弱喝了一口粥,悠悠地说:“他是你的儿子,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哪有什么看上看不上的?”
    杨铁心心中苦笑,他能够感受的出来,他与完颜康之间的鸿沟很大,只是包惜弱重病在身,他们都不表现出来罢了。
    门扉未关,突然一阵劲风吹来,卷动了布帘。怕她着凉,杨铁心起身关上了房门。
    ‘秋天快要过去,冬天要到了。”包惜弱孱弱的说,“已经有好些年没看到牛家村的一年四季了,幸好今年只剩下一个冬天没看了。”
    杨铁心没答话,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悲伤。
    “不过看不看也不打紧了。”包惜弱说到这儿,杨铁心抬头打断了她,示意她别乱说,包惜弱却是惨然一笑,说道:“当年就是冬天,若不是我多此一举,恐怕我们郭杨两家都会好好的吧,我对不起你们。”
    杨铁心放下手中的活计,坐到床头握住她的手说:“快别说丧气话了,当年一切皆是命数,我们躲不过的。”
    “佛祖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却是明白错了。”包惜弱握住杨铁心的说,淡淡地说:“只希望你不怪我就好。”
    “怎么会。”杨铁心强颜欢笑,安慰道:“你别想些没用的了,早些养好身体才是真经。”
    包惜弱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老实说,以前我还怪你,责怪你舍下我们母子去救郭大嫂,现在想来错都在我一人身上,最后罪过却被你们经受了,我心愧疚啊。”说到这儿,她眼中已泛泪花:“现在死了也好,我也算解脱了。”
    杨铁心想要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我还有心愿未了。”包惜弱说:“那便是康儿了,他现在回来了,但我知道他心不在此处。”
    杨铁心默然。
    “不若给他找那心仪的姑娘,把他拴在你身旁吧。”包惜弱最终道出了自己的目的:“这样康儿不会离开,你也不会孤独,我走的也没有遗憾了。”
    杨铁心迟疑,片刻后摇了摇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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