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咧了咧嘴,想露出一抹笑容。
    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却还是哭丧着一副脸。
    片刻之后,徐凤年摇了摇头,苦涩道:“老黄啊老黄,你不就是输的不甘心嘛,反正你现在都这么年轻了,回头咱爷两就天天去听潮亭看秘籍,再过几年,兴许你能在往上迈一步呢?何苦争这一时之气!”
    整个北凉,所有人都觉得徐凤年是一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
    但是只有徐骁、褚禄山等寥寥几人知道,徐凤年一直都在伪装着自己,强行给自己戴上了一张纨绔的面具。
    作为一个聪明人,徐凤年自然清楚,十几年前老黄胜不了王仙芝,这十几年后,老黄也同样胜不了王仙芝。
    老黄轻轻地摇了摇头,憨笑道:
    “少爷,你不懂我们江湖人,行走江湖的人,特别是剑客,谁都不愿意败在他人手里,就算是那桃花剑神邓太阿,当年虽然打着求败的旗号进入武帝城,可谁都知道,他不是真的求败,他是想胜过王仙芝,坐上那空悬的天下第一宝座。”
    “王仙芝前前后后与邓太阿斗了三场,每一次都是不胜也不负,就算有如此战绩,邓太阿也只能坐在天下第三的位置上,总之,王仙芝一日不败,邓太阿就只是天下第三,江湖榜上的十大高手也只能从第二排到第十一。”
    “我老黄没有什么大志向,也算是活了一甲子了,什么天下第一,天下第二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比起江湖上的厮杀,我老黄更喜欢这三年六千里与少爷相处的时光。”
    说到这里,老黄脸上的笑容不变,接着话茬说了一句:“可是我老黄就是不甘心啊,若是取不回‘黄芦’,我老黄就算是再空活一甲子又如何?难不成我要等王仙芝老死以后,再去武帝城取剑?”
    徐凤年无言以对。
    他的确不是江湖人,也不擅长以江湖人的思路来面对问题。
    但是他知道,今天他是肯定劝不住老黄了。
    “指点倒是谈不上,不过少爷若是想耍剑,虽然没了黄芦,但是我老黄这剑匣三层六格,里面还有天下十大名剑中的五把,少爷若是相中了,老黄就给少爷留下个三、四把剑,如何?”
    老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
    徐凤年若是真的有心习武,以北凉王府的底蕴,那里用的上他黄阵图来指点。
    徐凤年轻轻地摇了摇,俊美的脸上挤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伸手拍了拍老黄的肩膀,苦涩道:“剑就别留了吧,少爷我还盼着你这一趟武帝城之行,把那劳什子天下第二刺得满身窟窿,坐上那天下第一的宝座呢,等以后少爷出门,万一看上那家侠女,跟人家说我跟天下第一的老黄一起偷过鸡摸过狗,我也有面子不是?”
    还是熟悉的玩笑,但是徐凤年的眼中隐隐有水雾弥漫。
    “这一趟去,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程龙平淡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老黄和徐凤年抬起头,正好看到马圈旁边的院墙上,身穿一袭白衣的程龙端着一杯翡翠酒盏,用右手撑着脑袋,斜躺在墙上。
    徐凤年明亮的眼眸中忽然掠过了一抹精芒,双手叉着腰说道:“少爷虽然欠你一顿酒钱,但是你也没必要追到少爷家里吧?王府高手可是很多的,一会要是让人发现了,你可跑都跑不了!”
    徐凤年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也绝对不小,起码王府中的高手们几乎都能听见。
    虽然不至于真的让那些王府高手杀了程龙,但是徐凤年还是感觉有必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不就是一顿酒钱吗,还至于追到北凉王府来要?
    他徐凤年什么时候差过别人银两不给的?
    程龙一个翻身从院墙上跳了下来,几乎是与徐凤年脸贴着脸,轻声道:“世子殿下,你是个聪明人,猜猜看,什么情况下,王府里面那些高手明明听到了你的话,却一个都没有赶来这里?”
    北凉王府的底蕴的确不错,美酒美食更是琳琅满目,在徐骁的热情招待下,程龙喝了不少酒,虽然以他如今的实力,喝下多少酒都不至于让他生出醉意,但是程龙却刻意没有化掉自己体内的酒气。
    自从得到龙神殿系统以后,他每一天都是神经紧绷无比,就算他不想办法去进步,也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找到他身上。
    难得能醉上一场,程龙当然不会拒绝。
    口中喷出的酒气打在徐凤年脸上,程龙甚至能看到徐凤年的眼中明显掠过了一抹冷意。
    “难道你把他们都杀了?”
    徐凤年的脑海中迅速浮起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就算他再聪明,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他根本想不到程龙到底有多么逆天的手段。
    在徐凤年心里,他老子徐骁除了不肯给他母亲报仇之外,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几乎没有什么人和事,可以让徐骁低头。
    “嗤。”
    程龙嗤笑了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视线落到了老黄身上,沉声道:“黄阵图,好不容易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你当真要这么急着去送死吗?你刚才说的话也不错,只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王仙芝坐镇武帝城,可不是你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说到这里,程龙身形一动,瞬间出现在了老黄身边,接过话茬说道:“王仙芝,他在守天门!”
    不提老黄,就算是徐凤年,都瞪大了他那一双丹凤眼。
    不多做解释,程龙伸手拍了拍老黄的肩膀,微笑道:“你想要你的黄芦,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如果我没猜错,我想要的东西就在那天门之中,所以我才选了你,我要你做一把剑,帮我开天门的剑!”
    雪中悍刀行位面有天门,号称过了天门便是仙。
    程龙冥思苦想都觉得,雪中悍刀行位面的位面之心,应该就在那天门之中。
    这里可不是武动乾坤位面,最强的不过是李淳罡、王仙芝一流,程龙估摸着实力,这些人巅峰状态应该都是破妄境界,所以跟他当初在海贼王位面得到的位面之心差不多,他只有战败了王仙芝,才能进入天门拿到位面之心。
    老黄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犹豫道:“可是……”
    他没有什么大志向,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空活了一甲子的光阴,如今对天下第一、天下第二之类的称号已经没兴趣了,他只想取回自己的黄芦,或者干脆利落的死在武帝城。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宛若神仙一般的程龙,居然对他寄予了如此厚望。
    “你一个打铁匠出身,铸剑三十年领悟剑道,惜败于王仙芝一招而名扬天下,你说,我都看得起你这个昔日曾被人称为一剑可动四十州的剑客,为什么你自己看不起自己呢?”
    程龙的声音中带着酒气和醉意,似笑非笑的说道:“李淳罡也好,邓太阿也好,经了我的手,都可以轻易胜过王仙芝,但是我就偏偏要选你,当我那把开天门的剑!”
    程龙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蛮横,没有任何讲道理的意思,与其说是在激励老黄,倒更像是一种要求。
    若不是见识过了程龙的神仙手段,恐怕老黄涵养再好,此刻也要动怒了。
    “我尽力。”
    半响之后,老黄在徐凤年诧异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程龙双目一凝,森冷的目光落在老黄脸上,缓缓说道:“尽力?你当然应该尽力,但是我要的不仅仅是你尽力,我要的是必胜!你是我选中的人,将来要随我征战诸天万界的存在,一个王仙芝,拦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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