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凤微微一怔,有些茫然的反问了一句:“后悔什么?镇守龙裔巢穴?”
    说到这里,朝凤不等程龙肯定,便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呢喃道:“龙裔巢穴很危险,我从第一天被流放到无尽海域就知道。可我若是不主动请缨镇守龙裔巢穴,我就得带着我父亲当年的旧部征战海荒,当年我们拼了命要去守护的人,可能会一一倒在我们的刀锋之下,所以,我不后悔。”
    说到这里,朝凤的脸上勾勒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继续说道:“我唯一后悔的就是看错了那个男人,我真的以为他会是能带领祖龙王朝走向盛世,彻底除掉唤潮族这个隐患的明君,我以为我能像父亲辅佐他父亲一样去辅佐他。后来才发现,不过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而已,他与我交好,只是为了利用我,除掉朝家罢了。”
    龙裔巢穴的危险程度要远远超过所有人的认知,当初镇海大将军的旧部有三十多位半步龙尊,两千多年过去,寿终正寝的居然不到三位,其余全都战死在了龙裔巢穴上,只不过在这样的高危环境下,武者成长的速度也十分迅猛,所以龙裔巢穴才没有被龙裔突破,要不然,唤潮族如今面对的远远不止二三十只龙裔。
    程龙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脸上看不出悲喜的变化。
    当年的镇海大将军蒙冤而死,他麾下的旧部与子嗣们也都是一肚子的火气,但是为了顾全大局,这些被流放的可怜人依然选择站在人类这边,都说人类有劣根性,但是人性中的闪光点也是不容忽视的。
    若是没有海荒儿郎抛头颅洒热血的战斗,内陆的那些人也不可能生活的如此安逸。
    “其实我有点不理解,你为什么要主张让唤潮族来到地面?”
    朝凤瞥了一眼程龙,语气不善的说道:“那个男人的手段一直如此冷酷,可他毕竟将海荒交给了你,海荒民众是无辜的,他们不该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我不否认你这样做的确是最高效的选择,但……”
    龙神教的信徒可以聚集在龙城寻求庇护,可是其他的海荒民众呢?
    指望那些已经厮杀过一轮的江湖宗门,还是指望那些暗中控制海荒的家族?
    “呵。”
    程龙冷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朝凤的肩膀,淡然道:“我不否认你们作出的贡献,也不会说你的选择是错误的,但是海荒民众多年抗击唤潮族,无数人的战死都跟你有关系。若不是你守住了龙裔巢穴,唤潮族也抽不出这么多的人手,每一年都几乎无休止的进攻着大陆,你会质疑我,只是因为这两千年来你在自我催眠,你在否认那些人因你而死罢了。”
    说到这里,程龙手上的力道陡然加大了几分,继续说道:“若是你抱着这样的心态,别说是两千年,就算你继续镇守龙裔巢穴一万年,直到你老死、战死…也无法改变这一切,朝凤,对于当年的海荒民众来说,你是一个英雄。但对于现在的海荒民众,你却当得上刽子手这个称呼。”
    朝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茫然无措。
    他错了?
    可他的手中从来没有沾染过一滴的人类鲜血,如何会被称作是刽子手?
    “软弱,就是你最大的错。”
    程龙将朝凤从对自我的怀疑中拉回现实,寒声道:“如果你当年果决的反攻大陆,你那些叔伯不会葬身无尽海域,那个男人也不可能稳稳坐在龙椅之上,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你的不作为并没有改变什么,只是让海荒的血腥晚来了两千年,你以为你真的是个英雄?你有没有算过,这两千年的岁月,白白死了多少人?”
    朝凤茫然无措的看着程龙,久久无法言语。
    打从他跟程龙进行私下交流开始,她就一直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程龙所说的一切又是真的,如果他当年果断反攻大陆会是什么景象?
    无非就是将如今发生的一切提前两千年罢了,没有这两千年的谋划与部署,推翻那个男人统治的可能性将大大提升。
    “好好看,好好学。”
    程龙再次拍了拍朝凤的肩膀,带着嘲讽的口吻补了一句。
    他甚至都没有想过朝凤是这么好忽悠,因为他几句话就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唤潮族登陆一事闹得人心惶惶,就算他们没有来龙城附近,你麾下那些龙神教徒也有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意思,我看有不少人都打算暂时放弃在海荒的一切,打算先去内陆避避风头,等唤潮族被击退了再回来了,现在倒好,你回来了,这帮人总算能够找到主心骨了,起码不用每天跟我要死要活的无病呻吟。”
    罗振业的身影缓缓显现,目光在朝凤身上停留了片刻,沉声道:“对了,这位是?看气息似乎是龙尊,但罗某不才,祖龙王朝绝大多数龙尊我都认识,唯独这位的气息让我感觉有些陌生。”
    虽然只一个疑问句,但是罗振业明显带着几分警惕。
    程龙下一趟无尽海域,居然领回来了一位龙尊强者,这五天的动静也引出了不少隐世龙尊,要不是罗振业的世界观坚定,只怕早就疯了!
    什么时候龙尊强者跟大白菜一样随处可见了?
    程龙勾了勾嘴角,淡然道:“罗前辈,你之前跟我说海荒历史的时候,不是还提到了前任镇海大将军朝盖吗?还跟我说这次去无尽海域帮你打听打听当年朝家的后人,我这吧人都给你领回来了,你怎么就不认识了呢?”
    朝凤伸手揭开了脸上的水晶面具,露出了一张清秀俊美的脸庞,冲着罗振业行了一个晚辈礼,轻笑道:“罗叔!”
    当年的‘枪鬼’罗振业便是朝盖手下的兵,一杆山河枪杀的唤潮族胆战心惊,后来因为境界卡在了瓶颈,才从朝盖手下退役回莲歌郡建立了罗家,要不然罗振业估计也是当年要被皇帝放逐的那一批人。
    “小七?”
    罗振业微微一怔,刚毅的脸上猛然流露出了一抹惊喜之色。
    当年的朝家人跟唤潮族结下了血海深仇,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批老朋友也是一点音讯都没有,罗振业猜测他们可能是被唤潮王庭给私下处决了,原本不指望朝家人还能活在世上的,恰逢程龙要入无尽海域,罗振业才随口提了一嘴,没想到程龙还真的给他领回来了一位故人。
    “叙旧的话一会再说,我们先回龙城。”
    程龙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的呵斥了一句。
    虽然罗振业是前辈,但是在看到朝凤容颜的那一刻,罗振业的心境居然产生了波动,这也就是朝凤和程龙都不是敌人,否则就可以趁着罗振业刚才那一瞬间的松懈,直接出手将其击杀。
    若是陌生人,程龙自然懒得去管,但罗振业如今是他的合作者,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海荒眼下这种局面,就算是程龙也难免会感觉分身乏术。
    罗振业似乎也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没有在意程龙的语气,笑道:“对,对,对,回去再叙旧。小七,当年罗叔闭关,没帮上你父亲忙,也没跟那批老战友一同赴身海荒,这件事一直都是罗叔的一个心结,万幸,你还平安活着就好!罗叔这就回去给你准备一场接风晚宴,你跟罗叔仔细说说这些年发生的事。”
    朝凤见到父亲的旧部,虽然心境波动没有罗振业那么大,但也禁不住喜上眉梢,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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