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零九睁开眼睛,看向床上的少年:“你醒了?”
    “我醒了,谢谢大人。”易城道。
    那少年看着还有点虚弱,一双眼睛却非常亮,叶零九道:“不用谢。”
    叶零九有心想要了解这个少年的情况,但一来语言问题并未得到彻底解决,二来担心提到以前的事情会让这少年伤心,也就没有多问。
    但即便如此,叶零九对眼前的少年,也充满好感。
    这个少年身上带伤,脚上全是水泡,却依然坚强乐观,让人敬佩。
    此外,这个少年还很有礼貌,长相也讨人喜欢。
    “你要不要吃东西?”叶零九又问。
    床上的少年捂着肚子,红了脸。
    叶零九见他这样,就知道他需要吃东西,当下道:“你等我一下。”
    白天把这个少年接回来的时候,叶零九是抓了一只兔子一只老鼠回来的,但现在不管是兔子还是老鼠,都已经被吃完了。
    他打算出去弄点吃的。
    白天已经出去过一次了,夜晚对他的视力还没有影响……叶零九行动起来更加方便。
    没一会儿,他就离开了萨克的小村子。
    他在附近看到了一个人数更少的小村子,也看到了一片灌木林。
    叶零九摘了点灌木嚼着吃了,又在这灌木林里抓到了一只獾子。
    昨天他抓到的兔子很瘦,这只獾子倒是挺肥的,叶零九将之带回去,按着白天萨克和米基的处理猎物的方法,飞快地处理好。
    他把血放在一个碗里,取了一部分獾子肉放进陶罐里煮,眼看着煮的差不多了,又去外面摘了点蔬菜放进去。
    蔬菜煮久了营养会流失,因而叶零九只煮了一小会儿,确定能杀死上面的细菌,就将那陶罐里的食物倒出来,端给了那个少年。
    叶零九是用手直接从那獾子身上扯下肉来,扔进陶罐的,因而肉的形状乱七八糟,此外,各种口味的蔬菜被他一起扔进了罐子,味道更是混杂。
    更别说里面的鹰嘴豆这会儿还没煮软了。
    但易城面不改色地接过,还吃得非常满足。
    上辈子,他在杀死那个伯爵之前,虽说吃了很多苦头,但伙食一直不错。
    伯爵大人一直做奴隶生意,甚至会抓来一些兽人,把他们关起来让他们和人类女人生下半兽人,再将半兽人孩子贩卖,自然非常有钱,吃的也就很不错。
    昂贵的胡椒藏红花一类的香料,伯爵大人每顿都能吃到。
    就连伯爵大人吃的面包,都是筛过三次之后的面粉,加入鸡蛋牛奶和蜂蜜做成的,据说就连国王陛下,都不见得能每天吃这样的面包。
    他在伯爵府的伙食虽然比不上伯爵大人,但也不错了,每顿都有白面包、奶酪、洋葱汤和一小块烤肉、一杯葡萄酒。
    因而上辈子,他刚遇到叶零九的时候,多少有点不习惯叶零九的食物。
    等后来他离开叶零九,变得越来越强大,有无数人效忠,吃的就更是美食了,叶零九的食物,在他的回忆里甚至显得有点可怕。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很想念,现在真的吃上了,更是一点都不讨厌。
    易城飞快地吃完了所有的食物。
    叶零九看他吃得那么快,一阵欣慰。
    吃的下东西,好起来就快,这孩子的身体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叶零九问。
    “我没有名字,您救了我,能给我起个名字吗?”易城小心翼翼地看向叶零九,他以前确实是没有名字的。他跟那些半兽人一起住在山上的时候,一直被人叫“魅魔”,等被奴隶贩子抓到,他倒是有了个名字,但他并不认可那个名字。
    说起来,易城这个名字,还是叶零九给他起的。
    当时他毁了容,还奄奄一息,被叶零九救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愿意跟叶零九交流,但叶零九坚持不懈地开导他,还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可以……你想要怎么样的名字?”叶零九问。
    “只要是您起的就行。”易城笑道。
    叶零九想了想,道:“教诺兰怎么样?”
    易城:“……”他上辈子虽然从叶零九身边离开了,为了不连累叶零九还再没有联系叶零九,但他一直关注着叶零九,知道叶零九的身边有个很漂亮的少年就叫诺兰。
    “可以叫别的名字吗?”易城问:“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叫诺兰。”
    叶零九有些失望。
    诺兰是跟他一样的改造人。
    他们成为改造人之后,会抛弃原来的名字,以g加上数字做代号,在军部,他的名字就是g09。
    诺兰则是g17,他是个很好看,也活泼开朗的人,可惜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叶零九以前就想过,将来可以收养一个孩子,把诺兰这个名字给他。
    他希望诺兰过不了的普通生活,那个孩子可以过。
    不过既然这个少年不要这个名字……
    想了想,叶零九干脆多说了几个名字,又道:“你可以挑一个。”
    这些名字里,就有“易城”,易城松了一口气:“我想叫易城。”
    叶零九惊讶地看着易城。
    易城其实是他曾经的名字,他以前叫叶易城。
    他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会选自己的名字,不过这样也挺好。
    叶零九道:“那你就叫易城。”
    易城笑起来:“好。”
    易城的状态看起来不错,似乎并没有因为被拐卖殴打而存在心理问题,但叶零九并不放心——有时候受过伤害的人表现的越是平静,他们受到的影响其实越大。
    这孩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一定很难受。
    “你不要伤心。每个人都会遇到不幸,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这时候再大的磨难,慢慢的,都会在时间长河里消逝。”叶零九安慰道。
    易城笑起来:“我知道。”
    叶零九道:“你休息吧。”
    “好……大人,您叫什么名字?”易城问。
    叶零九道:“我叫零九……叶零九。”在这个世界,他已经不需要使用代号了,但叫“零九”叫了四十年,他已经习惯被这么称呼了。
    “名字很好听。”易城道。
    叶零九笑起来,这孩子竟然还会哄人。
    易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叶零九在他的呼吸平稳之后,又去了外面。
    按照易城所说,他是逃出来的,若是被人发现痕迹追上来……叶零九飞快地来到了之前找到易城的地方。
    易城留下的血迹还在那里……叶零九动手,将所有的痕迹都清理掉了。
    叶零九处理掉易城留下的痕迹之后,又去了更远一点的地方。
    他这次运气挺好,竟然抓到了好几只兔子。
    天亮之后,萨克村子里的人,就一个个全都醒来了。
    每年这个时候,因为不需要播种和收获的缘故,村子里的人除了种蔬菜,一般就是躺在门口休息,节省体力。
    闲来无事,大家还会相互捉虱子。
    虽然教堂的牧师觉得,受苦、斋戒、不洗澡可以让他们跟神更加接近,但普通人在有条件的情况,还是不愿意让自己太脏的。
    可惜的是,萨克的村子里的人,都没有条件保持洁净。
    “大人,您又抓住了兔子?”看到叶零九抓着的兔子,萨克惊喜万分。
    “给挖井的人吃。”叶零九给易城留了一只兔子,然后将剩下的四只全都给了萨克。
    萨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大人,我能一起去挖井吗?”
    叶零九:“不能。”他需要萨克给他念书。
    萨克满脸郁闷。
    叶零九又道:“内脏和血给孩子和女人吃。”干活的青壮年需要补充营养,村子里女人孩子也同样需要补充营养。
    至于老人……这个村子里根本就没有老人。
    萨克更郁闷了,他不是女人,也不是孩子!
    村子里的人却兴奋起来,就连对叶零九的恐惧,都变淡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肉了!
    以前,他们养了猪,也有人养了兔子,但这几年食物不够,这些牲畜就陆陆续续被吃掉了……天知道他们多么想吃肉!
    现在有兔子吃,那简直比过节还要让人高兴!
    其中一个青年男子突然站起身来,对萨克道:“萨克大人!我想和莉娜结婚,就在今天!”
    萨克脸色一变:“不行!”
    “萨克大人,我早就想跟莉娜结婚了!求您了!”那个青年又道。
    萨克的嘴角抽了抽:“真的不行,我最近很忙。”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结婚?”叶零九皱眉看着萨克。
    他没想到村里的人结婚,竟然还要萨克同意,更没想到萨克竟然会不同意。
    “大人,我……”萨克为难极了,他一咬牙,对着那个青年道:“行了,你们可以结婚。”
    “萨克大人,请您帮忙破除莉娜身上的邪恶!”那个青年又道。
    “行……”萨克咬牙道。
    叶零九眉头微皱:“破除邪恶?什么邪恶?”圣传里常常出现这个词,他是知道这个词的意思的,但不明白结婚怎么会跟这个词扯上关系。
    “女人的身体是邪恶的,在她们结婚前,领主有必要帮她们破除邪恶。”萨克道:“该死的,他们应该送我礼物的!他们就是仗着我好说话!”
    叶零九一把抓住了萨克:“你详细说说。”
    “女人身上有难闻的味道,她们是邪恶的,需要贵族或者牧师和她们过夜,以此来帮她们破除邪恶……以前要我帮忙,是要一头猪的!”萨克说了不少事情,最后道:“莉娜那个样子,要是搁以前,我一定要两头猪……好吧,要是在以前,他们肯定会去找我的哥哥。他们之前就是因为没有凑够我哥哥要的钱,才会没有去找我哥……要不然他们早就结婚了。”
    叶零九越听越不满:“胡闹!”
    叶零九以前学历史,听说过在遥远的古代,有“初夜权”这回事,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竟然也有。
    初夜权是领主的一种权利,在古代,领主可以得到领地里要结婚的女人的初夜。
    在历史记录里,这是让普通百姓厌恶的,甚至很多家庭,就因为这个权利的存在,会摔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毕竟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属于那个得到了初夜的领主的。
    初夜权其实是领主对自己领地里的人的一种剥削,当时很多领主,会让那些农民给他钱财,赎回初夜权。
    叶零九知道这些,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地方的人,竟然上赶着给领主送初夜,花钱请领主睡自己没结婚的妻子。
    按照萨克的说法,叶零九大致弄明白了“破除邪恶”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的人不怎么讲卫生,大家都不洗澡,据说就连国王,也只一个月洗一次,农民更是一辈子都不见得洗一次。
    于是,不论男女,味道就都不好闻,尤其是成年女人。她们每个月都会来例假,身上的味道可想而知。
    就因为这样,女人被认为是不洁的,邪恶的,需要领主或者牧师来破除这邪恶,才能让人沾身,不然就会给人带来灾厄。
    这边的农民都相信了,所以……他们一直都捧着钱财,求领主睡他们的女人。
    叶零九很清楚,初夜权在最初的时候,肯定是贵族为了享乐才弄出来的,因为各地情况不一样,也因为民众太愚昧,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而这对那些领主来说,也成了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毕竟普通的农女没有一个是好看的,还有那气味……绝大多数的领主,都不愿意睡这样的女人。
    至少萨克就不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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