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嘤,好疼啊。”李灏循着声音望去,原来在这片墓地中央,有一棵大树。大树早已枯死,表面沟壑纵横,似乎轻轻用力就能将它齐腰折断。声音就来自这棵大树。
    离得太远,李灏看不清楚,便靠近了些。“居然有棵会说话的树,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嘟囔着。
    离得近了,李灏才注意到,说话的不是大树,而是一个姑娘,只不过那姑娘被吊在大树粗壮的树杈上,扭动挣扎着。李灏急忙跑向树下,看着动作幅度渐小的姑娘,他慌了神。
    这确实是棵大树,姑娘脚尖下垂着,距离地面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也不知是何人所为。李灏取出匕首,瞄准吊着姑娘的绳子扔去,随着匕首定入树枝,绳子应声而断,李灏在下方接住下坠的姑娘躯体,随后缓缓将之平放在地面,仔细观察着。
    姑娘的头发凌乱,遮盖住了她的面庞,这是她给李灏留下的第一印象。李灏看着发丝下隐隐露出的青色皮肤,叹了口气。随后他伸手,想要抹开她盖在脸上的凌乱头发。
    “她已经死了。”那个空灵的声音出现在李灏脑海,振聋发聩,惹得李灏一阵烦躁。
    “你特么到底是谁?”他起身,脖子转了三百六十度,看向四周,“你怎么就知道她死了,出来啊!”
    妄想而已。随着李灏的怒吼,那声音却没了动静,仿佛只是幻觉。李灏等到周围恢复平静,才蹲下身子,继续刚才的动作。他拨开姑娘面部的头发,随后将手指置于她鼻孔下,“没有呼吸”,然后将手指放在姑娘脖子上感受了一番,“也没有脉搏。”
    虽然提前便被告知,但是李灏的内心总是对未来有一个美好的幻想。“也许它错了呢?也许她只是一时断了气呢?也许...”正是这幻想给了他在这末世中依旧乐观的勇气。他抱着一丝美好的幻想,想要从面前的躯体上找到一点点能够证明姑娘还活着的迹象,却不能找到什么。
    “我可以让她活过来,只要你愿意。”那恼人的声音又出现了。
    “哼哼,你倒是说说要怎么做。”李灏爬上树,将自己的匕首取回。
    并没有安静多久,那声音再次出现,“只要我一句话,她就会活过来,只看你愿意不愿意了。来,告诉我,你愿意吗?”
    “以前有人告诉我,凡事总有代价。你要想成绩好,就得用功读书;要想有成就,就得努力拼搏;要想收获什么,总得有所付出。而且,你让我凭什么相信你能随便复活一个人,你当你是谁?玉皇大帝还是阎魔老儿?”
    “你连‘我愿意’这三个字都不愿意说么?三个字而已,很难么?”
    李灏站在姑娘旁边的土地上,一时间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尴尬的寂静包围着他。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憋了半天,只蹦出来一个“呃”字。
    那声音短暂的消失了一会儿,等它再次出现的时候,却惊了李灏一跳。“你身后的那些小坟包里,埋着的人可都还活着......”
    李灏没有听下去的兴趣了。他转身跑到小坟包边上,就要开始动作。那把短刀他还带在身上,他取出短刀,挖了几下,感觉不得劲,便扔掉了短刀,徒手刨坟......
    吴峥的意识有些模糊了。他只记得他跟着李灏下了坑洞,随后便失去了意识。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躺在一张手术床上,身体四肢被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房间外传来响亮的声音,那是烧开的水在水壶里沸腾时发出的声音,那声音一直响着,环绕在吴峥耳边,吵得他心慌慌。
    他挣扎着要挣脱开身上的束缚,挣扎的动作引起了响声,那是铁链同手术床铁框架摩擦的声音。这时,旁边突然出现链锯响起的声音,吴峥扭头看去,本来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却突兀地多出一块蓝色布帘。吴峥看着布帘上投射出的影子,一个高大的身影,挥舞着手中链锯,上下纷飞间,哀嚎声响起,鲜红
    的血液有如喷泉一般,溅射在布帘之上。
    这煎熬的过程持续了很久,哀嚎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地,变成了若有若无地呻吟,直至最后,没了声息。随后,那高大的身影靠近了帘子,在吴峥的视线中,蓝色布帘被一双大手拉开,一只血色的人形怪物出现在吴峥眼中,那怪物身形高大又壮硕,身上简单的挂着一件皮质围裙,若是手中提着的不是链锯而是一把刮骨刀,那便是活生生的屠夫打扮。
    “你是谁?”吴峥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他被绑在这里,想想就知道眼前怪物所为,加上旁边躺着的那具千疮百孔的尸体,任谁看都知道这怪物来者不善。
    那怪物静静地站在吴峥旁边,歪头打量着他,目光中充满了侵略性。吴峥看着怪物,总觉得十分眼熟,好像很早前便看过这幅面容。
    “你是谁?”吴峥又问了一遍。
    怪物没有回答,而是举起手中链锯,让它旋转起来,高速旋转的链锯甩下了一些逐渐凝固的血渍和碎肉,甩在吴峥的身上,留下了一些印记。“卧槽!”吴峥慌了神,停下的挣扎动作再次开始,剧烈的晃动,将绑着他的床带翻在地,可是就一眨眼的功夫,吴峥便从倒在地上的动作变回了躺在床上,似乎侧翻只是个错觉。耳边传来熟悉的链锯声响以及陌生人的哀嚎,吴峥扭头,看到的还是那一片蓝色布帘,还有在布帘后动作的高大身影。
    待到布帘那边的响动停止,布帘被一双大手拉开,那高大怪物再次出现在吴峥眼前,手中链锯高高举起,将要落下。吴峥大惊,剧烈挣扎,侧翻在地,一眨眼又变成躺在床上的姿态,陷入循环...
    李灏终于刨开了第一个小坟包,看到的却是一个半人大的盒子,盖子上刻着一个六芒星,在血色的月光下幽幽反射着猩红光芒。李灏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猜测。他打开盒盖,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李灏差点被这股扑鼻恶臭击昏。他忍住躲到一旁的冲动,定睛向盒子里看去。
    人彘。高度腐烂,却还能动作。他的躯干扭动着,嘴巴也有模糊的动作,似乎在说,“救我。”
    李灏将盒子放在一旁,跑去挖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共十二个。李灏将十二个盒子并排放在一起,面对着盒子中扭动的人,蹲坐在地,无话可说。
    “他们都还活着”,那空灵声音直刺如李灏意识深处,“但是快要死了。你打算,怎么做?”
    “我?”李灏低头,嘴角微微颤抖,犹豫了半天,胸膛的一腔正气跑了个干净,到最后只留下一个自我怀疑的灵魂。
    “你什么都做不了,你只能看着他们死!!!”那声音戛然而止。李灏一直因为这声音而不胜其烦,此刻得了清净,却一点也不感到高兴。猩红色的月光下,十二个盒子相互映照着,盒子中扭动的躯体挣脱出来,一涌一涌着向李灏移动而来,长大的嘴巴就要落在李灏身上,他们那愤恨的表情,恨不能从李灏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
    吴峥受不了了,连续地翻倒,连续地循环,连续地看着怪物举起的链锯在空中落下,他有些麻木了,他想要放弃,放弃挣扎。链锯这回落到了实处,吴峥只感觉自己的胸膛被切开,血液溅起如雨点,掉落在他的脸上,疼痛随之而来,侵袭了他的意识。
    “啊!”吴峥大喊着,吼叫着,却又无计可施,任凭他如何调动体内能量,也不能将束缚挣脱,倒是那怪物,随着吴峥的挣扎愈发剧烈,怪物脸上的笑容更甚,变态二字就写在他的脸上。
    吴峥的意识渐渐模糊了。随着他的血液流失,吴峥终于,昏了过去......
    等到第一个靠的近的人彘咬到李灏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李灏看着咬住自己腿的腐烂的脸,慌张想要推开,却又害怕一用力就让他散了架,只好努力克制住自己。他没有太过用力,轻轻推开咬住腿的人,随
    后起身退了一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救他们。”
    “哦?你放弃了?”
    “我...放弃。”
    “哦?你不愿意说‘我愿意’,‘我放弃’倒是说得干脆。”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出现,语气似是有些嘲笑。
    “有什么区别吗?”李灏仍旧低着头,看着一点一点蠕动过来的腐烂身体,低声道:“我还不是一样,无计可施。”
    “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没有说‘我愿意’。”
    李灏默不作声,静静走到大树下。姑娘的尸体还躺在这里,没有动过一寸一毫。李灏皱着眉,轻声说道:“不知道。”
    “要么后悔,要么不后悔,不知道算什么,骗自己?”
    “你别逼我”,李灏手握成拳,微微颤抖,“就算我说了愿意,又能怎样,我压根就不信你能让她活。”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土,李灏背后汗毛倒竖,他急忙后跳,顿时原来站立的位置出现一个沙包大的洞。定睛看去,躺在地上的女尸如机械一般坐起,一只手臂垂落在地,那沙包大的洞,正是被那只手臂硬生生轰出来的。
    “看,只要我一个念头,我就能让她活,现在,你后悔吗?”
    “...有点儿。”李灏看着站立起来的女尸,头发散乱,目光呆滞地看着李灏,随后握手成爪,指甲闪烁着黯淡黑光,攻向李灏。
    女尸攻势凶猛,李灏不敢招架,前后左右横跳着,躲避着女尸的攻击。李灏的注意力都放在女尸身上,一个不查,被身后蠕动而来的腐烂生物一口咬住脚后跟,失去重心,李灏跌坐在地。他还未起身,便见女尸伸出手指抠向他的双眼,李灏大惊,也顾不得心中存有的一点怜悯,取出短刀,砍向女尸双手。
    “啊!”
    喊叫声没有出自女尸,而是李灏。这一刀砍出,在他的眼中,女尸双手落地,但是在他的意识中,自己的左手却同自己断了联系。“怎么回事?”李灏心惊,丢下短刀,用右手摸着自己的左手。
    “眼见不一定为实。”女尸停止攻击,抬头看着李灏,目光中渐渐有了神色,呆滞不再,徒留愤恨。
    “你是谁?”李灏扯下一块衣服,用右手揣摩着将左手断裂处包了起来,在手腕往上一点点打了一个很紧的结,不过在他的眼中,他的左手还在那里,并且可以随着他的意识握拳又松开。
    “我生于此,长于此,在此地,我说了算,我就是神。”女尸挥手,李灏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被吊在枯瘦树枝上,一根麻绳紧紧勒住自己的脖子,呼吸逐渐不顺,想要挣扎,却用不上力气。
    要死了...吗?
    意识逐渐沉入虚无黑暗,死寂包围了李灏,他感觉自己如同一只死去的鲸,慢慢坠入深海谷底。他并没有清醒多久。随着不断下沉,他看到前方有一道灰色旋涡,翻腾间死气喷涌而出,随后又被旋涡吸引进去,没有一丝泄露。李灏在接触到旋涡的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离开了人世。
    吴峥醒了过来。他惊慌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都还完好,没有断肢,没有伤口,没有鲜血流出,看起来一切正常。“莫非是梦?”刚才那一幕还在眼前,尚未完全消除,从他体内喷涌而出的鲜血还历历在目,“看来真的是梦。邪了门了,我来这里要干嘛来着?”
    对于自己出现在此地的目的,吴峥有些模糊,他坐在地上,思考了好久,都不能回忆起自己是如何出现在此地,也忘了自己要去做甚。
    年轻人中很普遍的,迷茫。吴峥深陷迷茫之中,不知该去向何处。“对了,李灏呢?不是一起下来的吗,怎么没看见...下来,从哪里下来的...李灏,是谁?”
    总感觉记忆在不断减少,这样下去,吴峥只会变成傻子,呆愣等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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