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灏从来没有想过,几百公里的距离转瞬即逝是这样的感觉。
    他在山洞中,接下了造化玉籽,也答应了胡云提出的条件,同时跟胡云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我听说你是个大高手,能不能麻烦你把我送到同伴那里去。”
    胡云优雅地点头,陪着李灏走出山洞,随后轻轻拎起李灏的衣领,随手一丢,便是百里。
    空中大风呼啸,面前的空气就像凝聚成拳头一般的气团,一拳一拳打得自己脸颊生疼。
    胡云站在地面上,看着远去的李灏,满意地点点头,又回到了山洞中去。
    ......
    卫星发射基地,焦急地等待了一天的人们,正围在李灏掉下去的地方旁边,忙活着。
    说来幸运,他们找到了一些固定货物用的粗壮绳索,连起来大概能有个四五百米深,可是从地面放下去再收上来,绳子却是没有见一点水气。按李灏所说,他掉落的途中经过一片瀑布,如此看来,这绳索的长度,还是不太够用。
    而这个长度的绳索,已经让几人十分吃力,若是再多上一些,几个人怕是拿不太动。
    王国鑫从尸体上扒下来几件衣服,撕成条状,随后一节一节绑在一起,弄成长绳。在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座小山高的布条,不过这已经是整个基地能找到的全部材料了。
    陈曦拿起一块石头,丢向睡在一边的沈万三身上,骂道:“死胖子你干嘛呢,不过来帮忙???”
    沈万三坐起来,摊摊手道:“要我说,你们就别忙活了,太深了,远超人力可为,与其在这里耗时间,不如尽早赶回平安,想法子租一台吊车,带足够的绳索再过来,不就结了?”
    “你!你个死胖子,窝瓜头!”,陈曦气急,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憋了好久之后,只能骂了一句,随后她气呼呼的转过了身,不愿意再去看沈万三。
    沈万三不以为意,又躺下了,边躺下边劝道:“行了,各位,都别忙活了。今天大家都累了,趁这个地界还算安全,都休息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回平安。”
    “回个屁。”李聆扔下手里的破碎衣服,“战车在李灏那里,怎么回?走回去?”
    沈万三摆摆手,翻个身,不以为意,“这年头,活人不好找,无主的车子,还不好找?咱们距离临江城,不算太远,明天步行过去,在临江城里找找,实在找不到了,王老大你们的战车不是还在矿场外么?”
    陈曦推推坐在一旁的唐晋阳,急道:“你说说话啊。”
    唐晋阳点头,应道:“沈兄说得有道理。”
    陈曦小拳头砸向唐晋阳,骂道:“我是让你帮我说话。张思齐,你来说。”
    “......”
    一时间,卫星发射基地热闹起来,几个人各说各的,吵吵个不停,唯有沈万三与王国鑫还算安静,一个安静地睡觉,一个安静地搓绳。
    吵了好久,陈曦吵得累了。她推出了战团,打算试着联系一下李灏,可是一次两次,都没有联通。
    “都说事不过三。”陈曦念叨一句,又联系了一次。
    这次有信号了。
    “喂,李灏,你在哪里?”陈曦放下心来,高兴着问道。
    “......”
    可是那一头的人说话含糊不清,任凭陈曦如何仔细,都听不清楚。
    陈曦回头,对着还在争吵的几个人喊叫起来,“你们都闭嘴!”
    吵得最凶的李聆与唐晋阳停了下来,同其余几人一齐看向陈曦。陈曦指指自己的手环,“我联系到李灏了。”
    王国鑫第一个凑过来,大声道:“李兄弟,你怎么样了,没事儿吧你?”
    “......”
    那头过来的声音,没有人言,只有风语。王国鑫甚至于觉得是自己的呼吸以及心脏跳动的声音过于强烈,这才让他听不清楚,因此他开始深呼吸。
    似乎是王国鑫的举动有了效果,他的耳边传来微弱的声音。
    “闪......开,快闪......开”王国鑫耳朵一动,抬头看天,却见一个黑点从天而降。
    王国鑫连忙拉着还坐在地上的陈曦几人躲在一旁。
    李灏已经记不得自己飞了多久了,可能有五分钟,或者十分钟?速度太快,气团打着太疼,他已经不想计数了,这一趟飞行,唯一令他
    印象深刻的,便只有脚下那一圈白色的空气墙了。
    这一趟旅途太过于危险,李灏每每感觉身体快要解体的时候,就会有一股蓬勃血气自体内诱发而出,在他的体外短暂出现,既抵挡了冲击,又好似伐毛洗髓一般冲刷了他的身体。
    每每此时,李灏虽然觉得身体因为饱受折磨而难受,但却也因此大有裨益。
    这就是体修吗?
    眼前已经是卫星发射基地了,刚好陈曦发来通讯请求,他接通之后,想让她们安心,跟她们报个平安,然而因为速度太快,自己的说得话却是永远追不上自己的手环。
    李灏努力克服阻碍,让手环贴近自己的嘴边,刚想跟陈曦说一句“我回来了”,眼睛一转,却发现自己的降落轨迹似乎与陈曦几人的位置有所重叠。
    “闪开!快闪开!”李灏大喊道。
    他可不想辛辛苦苦赶着回来跟老友团聚,转头却一头将几人撞死。
    这不值得。
    好在王国鑫......应该是王国鑫吧,看体格像他。好在王国鑫把几个人拉开了,不过自己降落的速度丝毫未减,以自己的体格,按这个速度强行降落,即使不死,也得残废。
    就在李灏担心之时,那股陪伴着他整个旅途的蓬勃血气又出现了。随着李灏与地面的撞击发生,血气也自发膨胀起来,吸收了几乎所有的碰撞产生的冲击力。
    待到沙尘落地,燥热的尘土渐渐平息,李灏以终结者出现的姿势蹲伏着,出现在几人的视线当中。
    “李灏!”
    “李大哥!”
    “大哥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再次相见,众人免不了寒暄。几人听闻李灏短短一日里的所见所闻,更是免不了一番唏嘘,到头来,只能说天佑李灏,保他不死。
    好在人是平安无事,这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正好夜幕降临,几人决定搞一个不算隆重的晚宴,当作庆祝。
    气氛愈加火热,有几人情绪高涨,趁着兴头还在,有人高歌,有人起舞。李灏倒是没有融入其中,这个时候的他,显得不像平日里,那么合群。
    “你怎么了?”王国鑫提着两瓶烈酒,坐在李灏身边,学着李灏的样子抬头看天,却只看见灰蒙蒙的一片。
    少见的阴天,空气中透着丝丝凉意,好似天要下雨。
    “看什么呢?”王国鑫递给李灏一瓶酒。
    “没什么。”李灏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酒瓶,陶瓷材料做出来的古朴样式,以及瓶子上写着的“酱香”二字,笑了起来,“说来好笑,以前我还老嚷嚷着让我爸戒烟戒酒。他每次都跟我说什么‘就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一类的糊涂话。话又说回来,这酒你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王国鑫翻个白眼,“现在的城市全都是无主之物,翻到什么有用的,拿走就是了,谁还会去记是哪里翻得?”
    “也是。”李灏深以为然。
    现在的战斗职业者出城,除过执行任务以外,最大的外快来源,便是拾荒了。如今的科技含量早已经超出灾变之前不止一个档次,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你科技顶上天,没有材料,都是瞎扯淡。从这次几人接的任务看来,显然平安高层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已经在有序的组织人手进行勘测......准确地说是探测,在原有的矿藏资源中探寻一些相对安全都够长期开发的矿藏。
    李灏将手里的酒丢回给王国鑫,笑道:“这个东西我喝不大惯,我还是喜欢那些外星人酿的果酒,或者咱们的果汁也行。”
    王国鑫嘿嘿一笑,偷偷从身后取出一瓶汽水,拿在手里摇了摇,扔给李灏。
    “料到你可能不喝酒,这是备选计划。”
    李灏接住汽水,放在身前,倒是不急着打开。王国鑫喝下一口酒,这才问李灏,“跟我说说,你到底在想什么,看看和我猜的,是不是一样。”
    “不妨先猜猜看。”
    “我猜,你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知平安城。”王国鑫放下酒瓶,突然严肃起来,“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李灏点头。虽然不知道王国鑫是怎么猜到的,不过这种事情,也只跟一个人的思维方式有关,可能王国鑫已经揣摩透了自己的心思,也可能他只是随便猜猜。
    李灏现在想的,要不要将今天的所见所闻告知平安,也是出于同族考虑。成群出现
    的有智慧的天魔以及妖族,实力强大,有社会秩序,鬼知道他们会对残存的人族生存造成怎样的冲击。
    或许,会灭族?又或许,沦为附庸?
    古人为求平安,见长河发大水,便会献祭一名少女,供河神享用,以求平安。如此行径,说是野蛮也好,迷信也罢,归根结底,不过是人类的无能为力。
    若是有能力,又有谁会出卖自己的亲女,来求那尚且不可知的一丝丝天意怜悯?
    被灭族非李灏所愿,沦为附庸也非李灏所愿。人族自灾变之后,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活下去么?
    可若是告诉了平安,那城里的人会作何反应?古有汉奸,那今天会不会出个人奸?
    可若是不告诉,也许哪天就有不明底细的人闯荡进来,说不成又会酿出悲剧。
    好在李灏在那胡云大妖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敌意,不过那个紫阳,就说不好了......
    李灏的思绪很乱。
    王国鑫在一旁道:“你我皆是凡人,碰见这种事情,不也没有慌?虽说不是所有人都似你我一般,但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人心也应该坚韧了不少,说与不说,其实影响不大,不过咱们应该防备的,不是凡人,而是那些个一心向外族的人。其实要我来说,这事情,还是要告诉平安的,不然咱们一点准备都没有,真的等人家打上门来,再做准备就来不及了。只不过咱们可以缩小一下范围,先从高层的人说起吧。”
    “你就不怕高层也有贪生怕死之辈?”
    “哪里都有贪生怕死的人,只不过高层的人过惯了好日子,他们不会喜欢去做奴隶的日子的。有句话叫什么,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王国鑫拍拍李灏的肩膀,“有的时候,不能想太多,多想反而误事。”
    李灏摇头,不置可否。
    王国鑫拿起酒,起身也离开了这里,又去蹭到李聆身边,坐了下来。
    李灏这才打开汽水,喝了起来。
    众人热闹得差不多了,陈曦见李灏独自坐在一边,便蹦跳着走了过来,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无聊吗?”
    李灏呵呵一笑,“习惯了。”
    陈曦拉着李灏的手,就要把他拽到场地之中去,可是拽了半天,李灏纹丝不动。
    陈曦松开手,斥道:“我也叫不动你吗?”
    李灏叹一口气,平静道:“我不是很喜欢热闹的场面,或者说,我喜欢在热闹的人群里,做一个孤岛。”
    “为什么?”
    “......”
    陈曦见叫不动李灏,便回去了。李灏本以为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正打算享受自己的汽水,谁曾想陈曦居然伙同维洛尼亚与张思齐几人,将场地搬到了李灏这里。
    李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到头来只好呆楞着坐在原地,独酌汽水。
    热闹你们的热闹,我只想独自发呆。李灏这么想着,闭上了眼睛。
    ......
    天上阴云散去,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李灏睁开了眼睛,他将战车放出,随后唤醒了熟睡的人们。
    “王国鑫呢?”李灏数了一下,明显得少了两人,还有李聆也不见了。
    “不知道。”陈曦从兜里取出一些零食,一边喂着刚刚睡醒的囡囡,一边说道。
    李灏扫视一圈,见李力噙着笑意,便问他:“你知道吗?”
    正问着,王国鑫与李聆两个出现在车门前,看起来衣着有些凌乱。
    “不好意思,上了个厕所。”王国鑫哈哈笑着进到战车里,竖起大拇指,“到底是国家机关的厕所,用着就是舒服,推荐,五星好评。”
    李灏耸耸肩膀,无奈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去上倒是我的损失了。”
    王国鑫扣扣头,正巧看到李力一脸坏笑,还有其他几人的脸上也是意味不明,他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李聆大大方方地走进来,朝着李力的独自就是一脚,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
    李灏其实并不需要上厕所,筑基期的引起效率虽然低下,还需要饮食来补充所需能量,不过比之普通人已经好了许多,而且也失去了排泄需要,他这趟出来,不过是让王国鑫稍微好受一些。
    到底是个羞涩的汉子,还不如李聆一个大姑娘来的坦荡。
    他等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到战车,一脚油门,向平安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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