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颐挑了挑眉头,警察多管闲事的传闻,在这种时候,并不算什么秘闻,但早已离开帝国体系的他确实是第一次听说。他只是在刚刚听说了这件事——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友人确认,他也不相信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警察会那么的刷一遍存在感。
    不过,想到应天府是帝国第二大城市,能处理繁杂事物的警察们也不是等闲之辈吧!
    …………
    巨大的钢铁怪兽在城市中停留着,它拥有四条独立的轨道式履带,复数的履带仓由深黑色的厚重装甲包裹起来,上面连接着人头大小的探照灯,车体正面造型完全有别于傻大黑粗的玄武机车,看起来就是一个富有机械艺术特色的造物。炮管后部的部件是泛着金属色的椭圆柱体,新型电焊接技术把它们紧紧和炮塔连接,像是一个巨大的。从高处看下去,炮塔后部挂载着一个圆筒状物体,前边连通着两根很威武的排气管,浓浓的黑烟与重型火车有一比。
    看着这个从某种意义上把他们救出来的钢铁怪物,任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觉得令人惊奇?”杨星哲看出了他的想法,“其实从去年年末应天府的驻军就得到加强,你那时候都在忙于自己的事业,当然不会知道了。虽然我本来猜测白虎应该配备在西鲜卑利亚——”
    任颐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但是事实上应天府的大人物们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或者什么其他狗屁理由,相信……不,应天警备军的司令官一定因为这场暴乱暴跳如雷。”
    “是的,因为这件事应天的中高级军官被臭骂一顿,很多倒霉蛋抓了小辫子被解职,尚海军分区也严守边界,相信存在于海外的敌人再也不能支援这些在应天搞暴乱的小朋友了。不过
    帝国颜面无存的一幕,大概也随着电报信号在全世界直播吧……”
    “哎呀呀,那还真是个好~消息……”任颐感叹着,周围寂静的楼阁加深了这种叹息,“起码听起来不错,那些暴徒终于有人负责处理了。”
    两个军官,或者说一个看起来像大官的前军官和一个严肃的骑兵少校走在大街上的惊吓效果出类拔萃。为数不多的撤离幸存者,纷纷加快脚步,偏头不再看往这个方向。只有士兵——包括偷懒开小差的——坚定不移的捍卫着自己的岗位,庄严的行注目礼——目标是严肃的老大杨星哲。
    “幸好有你和你的部队,我也可以不用听到什么无聊的关于警察们的抱怨了。”
    “抱怨?是那位李章桐女士吧。”杨星哲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向路边站岗的士兵挥手致意,“听着,老朋友,虽然你的事业让人羡慕,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和那个女人牵扯太深。”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把燃尽的烟屁股踩灭,“虽然我也认为那位女士貌似很不错,但她是个政客,你不要忘了!”他说着指了指南方,那是议会所在。
    任颐当然知道这位一向严肃认真的老同学指的是什么,现在可是预备选举期。
    早已遍布全城的戒严已经让人体会到了,那些无聊的警察在无人的封锁区可以说畅通无阻。这些行事手段粗暴不似警察的家伙干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把简单的事情闹大。
    事实上,任颐也不希望老同学来到这里,因为这里的事情并不一般。这可不是一般的暴徒,任颐梳理着思绪,他们很可能是博士团的内部危机对策。
    在博士团内部是有分工的,任颐是特殊危机对策省,但博士团并不只是处理特殊事物,搞刺杀这种事是属于内部危机对策省。任颐看起来像个傻瓜也并不意外,尽管他曾经是个优秀的军官,但并不代表他是个好杀手。
    把话题转移回那些警察们带来的麻烦,对不合作者以及其他什么刁民的劝说和抓捕其他行动往往需要本就高度紧张的军队派出人手协助。即使这样,任颐还是从好友那里听到应天城某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鬼地方又发生暴力事件……
    想到刚刚所听闻的,由警察们制造的奇葩事件,任颐就是一阵头疼:“真是乱来的家伙啊!”任颐可以感受到老朋友对这些警察们的怨念……
    “可那和这位李章桐女士有什么关系?”
    杨星哲停下脚步,黑金色的肩甲反射着暗丽的光芒,这个年纪轻轻就当上骑兵少校的高阶军官的开拓民感到事情有些麻烦。如果任颐这位小小的商人和一个趟政治这轮浑水的女人纠缠不清,那对于这个朋友前途的影响委实巨大,可能死都死得不明不白。更何况,早已有过先例……
    “李章桐……看来进展不错。”他试探着任颐,“你很关心她?我想傅善祥女士会很伤心的!”
    “呃——”
    任颐突然间卡壳了。
    李章桐和任颐之间的关系,他自己可能有点一头雾水。一个刺杀目标和一个刺客之间,能擦出怎么样的火花呢?无非是……
    不过在旁人,或者更确切的说他的身边这位老朋友更加关心一个靓丽护士和一位成功绅士间能够存在过于……联系的深层原因,这当然是……
    “傅善祥!”
    “任颐!”
    “傅善祥!!”
    “任颐……”
    这样的发展。非常科学,非常符合逻辑,一个当了二十多年单身狗的男人和一个死了老公的女人间的故事。时间久了,就连任颐自己都觉得这很正常……
    任颐觉得有些烦闷,那位李章桐必然牵扯到博士团的权力斗争——想到她的地位,任颐不得不如此猜测——有关的事件里。他长长的叹口气,“你可以把这当做一个人微不足道的八卦,”他露出人畜无害而又猥琐的微笑,好像真的是一个八卦之心雄雄燃烧的色狼,话头一转:“那么傅女士又卷到什么麻烦里了吗?”
    “又?”杨星哲皱着眉头,念头一转就放弃继续探究。“算了,关于傅善祥女士,那些警察在调查袭击者和幸存者资料的时候,发现可以辨认的袭击者大多是孤僻的怪人和什么其他的存在,而傅善祥女士是一个失去了丈夫和孩子的……唔……单身女性,所以警察正在打算请傅女士配合调查。”
    “……”
    这就是只有老同学杨星哲陪自己聊天,更可悲的在废墟中荡漾的原因?!
    这是个大麻烦!
    任颐用了半秒钟得出了这个结论。干涉警察的工作绝对不是一个博士应该做的事情,即使是老同学这样的军官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更何况袭击已经让这些警察变成了疯狗,说不准就有东厂或者锦衣卫的人,被他们盯上绝对是一身骚。
    登记调查来往的警察们中有不少过去执行任务时候的熟面孔。相比警察或者锦衣卫什么的,他对传说中的东厂的了解更多;传说东厂内部有着大量高质量妹子等待他的……
    咳咳,总之,无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亦或是这些疯狗警察绝对不是一个通情达理好忽悠的地方。
    等等!傅善祥现在似乎还没被抓走。
    他猛地反应过来,傅善祥被盯上了,应该是内部消息。那么杨星哲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对自己提出建议的原因是什么?
    有点烦躁的博士先生把玩着爱枪,语气有些不爽:“老杨,难道警察们准备去抓人,所以你来提醒我一声?”
    杨星哲摇了摇头,他这样的钢铁男儿可不是说客的料。“不,我不是。”他否认道,“只是现在这种时候军队主力在进攻暴乱者,我这种作为躲过清洗的平乱部队的骨干军官们,按照上面的意思是要打散编入各个部队。而且更何况这次的袭击还把一些政治人物卷进,也就是说……”
    “你们都要升官发财?并且这次升官发财与某位女士有关,所以有人惦记上了吗。”任颐是个聪明人,立即想明白了关键,“真是无聊的人渣……”
    “也许,不过对于未发生的事件,只能抱有警惕。”杨星哲提醒任颐,做事情还是要按照秩序来的。即使并不算是体系中人,秩序的尺度也并不会特别放宽,真的被锦衣卫或者东厂在未来秋后算账,那可是相当不美妙的事情。
    “警惕,并时刻准备战斗。”杨星哲重复着在军旅中被一再教导的谏言,耸肩摊手表示无奈。
    “啊,真是死板的秩序……”
    对此性格严肃的杨星哲只能保持沉默。
    …………
    金陵城的秋天,仅仅是比湿冷的寒冬稍微好过一点。由于中纬度加上大陆性气候与海洋性气候的交叉影响,温暖舒适的季节如男人的力量之源一般,持续的时间是如此短暂。挤在封锁区中军队划出并临时搭建的隔离所艰难熬过寒秋的幸存者——这样的人多达数千,和人口数百万的的巨型城市相比并不算多,但聚集在一起就显得声势浩大——在忍受了军队严格的管制后终于暂时获得了自由活动的机会。以美酒与生命的名义,即使怨声载道,人们还是在秩序的旗帜下接受着警察的调查。
    调查工作并不顺利,光是让所有调查的警察望而生畏的、来源遍布半个城市的幸存者就让调查组一筹莫展,不得不暗骂拍脑袋想出这种搞法的上层官员。
    在分辨潜伏的暴徒时,尽管幸存者仍旧不算多,但为了节省工作量,警察们决定从地位和身份入手:他们搜集了所有幸存者的资料,按着地位和家庭实际情况分辨谁是“亲切的帝国公民,谁又是帝国的敌人”;根据某些特殊部门传来的情报,暴徒们的家庭情况并不乐观,大多地位较为低下,但仍不乏一些帝国精英阶层的人……
    所以,以谷黎阁先生为代表的警察们穿着和东厂特务近似的制服,磨拳擦掌准备将一个个幸存者内部的暴恐分子投进了大牢。
    …………
    与此同时,在城市里闲逛的任颐已经看见了不少警察,以孔子的名义起誓,这些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警察。这些人有着杀气……
    “看上去就像是一群真正的暴徒和侩子手,没经过心理辅导的怪物?我打赌这些鸟人造成的破坏会远高于他们带来的价值。”任颐一手搭着吧台,一手往嘴里灌酒。
    杨星哲无奈的迎合:“是啊,不过那些人确实很优秀,你我跨跨越半个封锁区,的确没有任何事端。”他看看四周空荡荡的座椅,看在这身黑色绝望的军装的份上,连负责发放安慰酒的小二都不敢靠近,“如果想要好酒的话,我们应该去军营。”
    “想都别想,那个兰博士通知我必须戒酒!”任颐摇了摇酒杯,晶莹的酒水折射出讽刺的笑容,“而且看到那些女人们过来多管闲事,那种刑罚你真的忍心让我体验一次么?”
    那是我的荣幸,哥们!想必你不介意给我的士兵找点乐子,对吗?
    这句话到了杨星哲嘴边,变成了:“哦,那真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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