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特莱纳没有做出任何表示,他露出像雕塑似的木然神情,默默目送这个蒙面人的身影消失在码头远端。
    “将军,”弗莱舍尔凑到他身后轻声说道:“我们该启程了。”
    “是啊,我们终于要走了,”悲伤又一次浮现在施特莱纳眼中“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将军,您不要难过,我相信眼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我们能够在雅利安城站稳脚跟,总有一天我们将重现帝国的辉煌!”
    “但愿如此。”施特莱纳转过身来,步履蹒跚的向一艘潜艇走去。
    “菲舍尔上校,”他突然停在通往潜艇甲板的舷梯旁,对一位守在那里的海军上校问道:“基地里还剩下多少人?”
    海军上校立刻答道:“报告将军,连同我在内一共是六百人。”
    施特莱纳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按照预定计划,一个星期之后,最后一批潜艇编队将来到基地接你们撤往雅利安城,到时务必要炸毁基地,千万不能让人发现这里的秘密!”
    “将军,您放心吧,所有的炸药都已经安装完毕,到时候只要我按下遥控器,这个基地就会从地球上完全消失,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很好。”施特莱纳转而向弗莱舍尔问道:“潜艇上的人员情况怎么样?”
    “报告将军,我已经按照名单反复核对了三遍,所有的人员全部到齐,没有遗漏!”
    “马克西米利安有消息吗?”
    “霍夫曼少校已经顺利完成使命,他从欧洲各地的集中营里总共挑选出一百二十名各行业专家以及两千四百多名专业技术工人,想必此刻他们早已顺利抵达雅利安城。”
    “这样我就放心了。”施特莱纳努力使自己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菲舍尔上校,请您把基地留守官兵集中起来,在临行前,我要和这些勇敢的小伙子们说上几句话。”
    “将军!”弗莱舍尔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不自然“我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马上离开,不然的话就会有麻烦!”
    “将军,弗莱舍尔上尉说的没错,现在离天亮已经不远了,您必须赶紧离开基地,否则的话,如此众多的潜艇在大白天出海,很容易暴露在敌人的监视之下!”菲舍尔随声附和道。
    施特莱纳皱着眉头扫了弗莱舍尔一眼,他不明白自己的副官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插嘴,但是一想到天亮后的确不利于潜艇出航,他最终不得不放弃了向留守官兵讲话的打算。
    “那我就在雅利安城等着你们平安归来。”他向基地留守官兵挥手致意之后,就在弗莱舍尔的搀扶之下走上潜艇的甲板。
    “启航!”随着施特莱纳的一声令下,一艘艘巨型潜艇承载着纳粹帝国东山再起的野心,缓慢而无奈的驶离这座修建在海边山洞中的秘密基地。
    施特莱纳站在编队最后一艘潜艇的指挥塔旁,阵阵海风袭来,在他眼中卷起一片迷茫和失落。
    “丽萨,”他喃喃自语道:“我就要走了,很抱歉我不能再陪伴在你和我们的小海伦娜身边,虽然我不知道是否还能活着回来,可是请你相信我,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人能够取代你们在我心中的位置。”
    这是一个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深沉的夜色掩盖住施特莱纳孤独的身影,一幅可怕的画面浮现在他脑海――盟军的轰炸机出现在天空上,无情的把人类的愤怒倾泻向第三帝国的每一寸土地,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柏林市区一栋建筑物的废墟下面,一对早已死去的母女紧紧的抱在一起,她们的脸上永远失去了笑容,小女孩的手中还抓着一个洋娃娃,那是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将军,”一直守在他身旁的弗莱舍尔担心的说道:“您还是到潜艇里面去吧,外面风大,对您的身体没有好处。”
    “汉斯,就让我再多看几眼吧,”施特莱纳无限凄凉的说道:“这也许是我在故乡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弗莱舍尔看到施特莱纳忧郁的模样,心中本有些不忍,但是一想到周围复杂的形势,他还是不得不劝说道:“将军,背井离乡对谁而言都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可眼下外面到处都是敌人的舰艇和飞机,如果我们的行踪被他们发现的话,那我们恐怕真的是没有机会再重返故乡!”
    施特莱纳心中此刻满腹酸楚,作为一名统帅,他不是不明白弗莱舍尔警告的含义――在这些潜艇上除了他之外,还有许多久经沙场的德军官兵,他们是纳粹帝国未来重建武装力量的希望。“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你也要完成我赋予你的使命!”希特勒的这道命令突然响起在他耳边!
    “是啊,我怎么能够因为个人的情感而置众将士的生死于不顾呢!”他痛苦的摇着头,准备返回潜艇内部。可不知为什么,他的目光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那片已经变得模糊难辨的海岸线,那是他的故乡,他人生中的大多数幸福时刻都发生在那里;可这也是他的伤心之地,柏林公墓中的一大一小两块墓碑下面埋葬着他最爱的人。而眼下他即将要踏上一条充满变数的道路,未来对他而言既扑朔迷离,又无从寻觅答案,唯有对故乡的眷恋才是他心中最真实的存在,也正是由于这份眷恋,才使他的脚步久久不愿移动。
    突然――“轰隆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撕破夜空的宁静,离海岸不远的一座山峰顷刻间就化为一片碎石,腾空而起的火柱不但映红整个海面,也照亮施特莱纳惊愕的面孔!
    那是他刚刚离开的地方,那座山峰下面不光有一座倾注了他大量心血的秘密基地,还有六百名曾经和他朝夕相处的官兵!
    “危险!将军!”弗莱舍尔的反应异乎迅速,他毫不犹豫的把施特莱纳拖入潜艇内!
    “快,马上封闭舱门!立刻下潜!”刚一进入潜艇,弗莱舍尔就迫不及待下达命令。惊慌失措的德国水兵们在他的狂吼之下,手忙脚乱的操纵着一大堆开关,短短的几分钟之后,这些巨大的潜艇就伴随着一个个被迫产生的漩涡消失在大洋深处。
    惊魂未定的施特莱纳被弗莱舍尔扶进船舱,他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犹如当头一棒,打得他不知所措,基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提前引爆炸药?那些留守的官兵们是否已经及时撤离?有谁可以解开他这些疑问的答案呢?
    “汉斯,”他心急火燎的催促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弗莱舍尔“赶快去联系基地,我要立刻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弗莱舍尔不安的搓着手,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慌张“将军,我认为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也许是某个不小心的士兵提前按下了电钮,基地里此刻应该不会再有任何人生还。”
    施特莱纳痛苦的闭上眼睛,他无法否定弗莱舍尔的回答,可一想到那些刚刚还和他挥手告别的官兵,一种难以言状的痛苦就弥漫在心间“我该怎么去面对那些官兵的家人,她们此刻正在雅利安城望眼欲穿的期盼着亲人的归来,可我带回来的却是她们的丈夫已经尸骨无存的噩耗!”
    “等等!”一个让他震惊无比的念头突然闯入脑海“难道说”
    “弗莱舍尔上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霍地一下站起身来,瞪着血丝密布的双眼,怒不可遏的喊道。
    弗莱舍尔心惊胆战的望着施特莱纳被愤怒扭曲的面孔,结结巴巴的说道:“将军,您这是怎么了,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还要欺骗我到什么时候!”弗莱舍尔的紧张表现很快就为施特莱纳的猜测找到答案!他的怒气就像爆发的火山一样喷涌而出:“你在基地里为什么要阻止我跟士兵们讲话,是不是你早就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事情!快说!”
    “将军!”弗莱舍尔慌张的为自己辩解道:“这一定是个意外!我真的不知道基地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说!”施特莱纳指着他的鼻子喝道:“你在我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别以为靠几句谎言就可以蒙混过关,你这是在做梦!我刚才一直在奇怪,你为什么那样着急的催促我离开基地,就连给留守官兵们讲几句话的时间都不给我留下,还说什么再不走就会有麻烦!你分明是早就知道基地要出事!尤为可恨的是,直到现在你还不跟我讲实话,你还把我当成是你的长官吗!”
    “将军,我我”弗莱舍尔蠕动着嘴唇,他的内心在激烈的挣扎,不知道是否该把事实的真相告诉施特莱纳。
    “弗莱舍尔上尉!你还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吗?”施特莱纳阴沉着脸,把手伸向挂在腰间的枪套“我平生最讨厌有人欺骗我,哪怕这个人跟随了我整整十年!”
    “将军!请您原谅我的愚蠢举动!”弗莱舍尔再也不敢编造任何的谎言,他痛哭流涕道:“这一切都是霍夫曼少校的命令。”
    “你说什么?”施特莱纳的手停在半空中,他难以置信的问道:“是马克西米利安让你这样做的?”
    “是的,将军,”弗莱舍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霍夫曼少校在返回雅利安城之前告诉我说,这是最后一批前往雅利安城的潜艇,在我们离开本土之前,一定要带走所有知道这条航线的人,可如果万一由于撤退人员过多,超出潜艇运载能力的话,那就必须让留下来的人永远保守秘密!”
    “他还说了些什么?”
    “霍夫曼少校还说,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能让您知道,因为他很清楚您绝对不会允许有人下达这样的命令!”
    听完弗莱舍尔的回答,施特莱纳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高大的身躯不停的抖动“最后一批潜艇!永远的保守秘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弗莱舍尔惊恐的扑到他面前泣道:“将军,您千万不要生气,霍夫曼少校这样做也是为了保证雅利安城的安全,求求您,躺下来休息吧,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您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滚开!”施特莱纳一把将弗莱舍尔推翻在地,他接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疯狂的怒吼道:“你们这群骗子,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你们让我有什么面目去见那些官兵的亲人!他们做错了什么要遭遇这样的不幸!难道他们身上穿着的不是和你们一样的军装吗?难道他们不是和你们一起在帝国的战旗下向元首宣誓效忠的同胞手足吗?敌人的枪弹都没能夺走这些忠诚官兵的生命,可你们却让他们死在自己人的手里!这种卑鄙的行径简直令人发齿!你们你们”
    施特莱纳虚弱的身体终于抵挡不住这沉重的打击,他倒下了,弗莱舍尔像疯了一样的喊着:“将军!您醒醒!快来人呀!去把医生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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