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孩子没了,他总得为他的孩子讨个公道,多杀几个人,给他的孩子作个伴儿。
    众人战战兢兢,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夜轻歌淡淡道:“不说的话,就全杀了罢。”
    名为知德的宫女结结巴巴地道:“回、回皇上,奴才们跟着娘娘走到湖边后,娘娘让几个人留在岸边,只带奴婢和知书进亭子里歇息,而后,娘娘让奴婢回来取披风,当时只剩下、剩下知书留在娘娘身边,待奴婢拿披风回来时,娘娘已经出事了……”
    夜轻歌的目光,巡了一轮后,落在躲在人群后的知书身上。
    知书头垂得低低的。
    夜轻歌盯着她:“知书,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知书跪下来,头还是垂得低低地:“茶是奴才倒的,但是,奴才什么都没做,当时岸上有许多人看着,可以作证……”
    一个太监叫起来:“咱们是在岸上看着,可是你倒茶的时候,却是背对咱们,咱们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不是动了手脚!”
    知书拼命磕头:“皇上明查,奴才早在影家的时候就侍候皇后娘娘了,前两天,娘娘还给奴才的全家脱了奴籍,奴才感激娘娘还来不及,怎么会对娘娘下手?而且,奴才天天跟着娘娘,又怎会找到连太医都看不出来的毒药?皇上明查”
    夜轻歌又看向众人:“娘娘喝茶的时候,除了这个奴才,还有谁站在娘娘的身边?”
    一群奴才都摇头。
    夜轻歌淡淡一笑,看向知书:“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小丸子,你去慎刑司搬几件最好的刑具过来,朕要在后院动刑,看这奴才招不招。”
    “还有,”他看向先前那个泡茶的宫女,走上前踢了一脚,“将她拉下去,斩了。”
    皇上这是……这是杀谁都行了,众人都噤若寒蝉,没想到皇上若是狠起来,也是不分青红皂白的。
    那个宫女哭着,被拖出去了。
    知书拼命磕头:“皇上,奴才真的什么都没做,奴才对娘娘忠心耿耿……”
    夜轻歌无动于衷:“搜她的身,看她身上是否藏有毒药。”
    几个宫女冲上去,按住知书,在她身上仔细搜查起来,很快,搜出一只小瓶子。
    很普通的小白瓷瓶,看不出什么门道,瓷瓶里,是空的。
    夜轻歌盯着知书:“瓶里装的是什么?瓶里的东西,何时空的?”
    知书一看到这只瓶,脸色更白了,身体不住哆嗦,怕得不得了的样子:“只、只是奴家自己吃的药……”
    夜轻歌逼问:“你得的什么病?吃的什么药?这病是谁看的?你在哪里抓的药?你若认为朕查不出来,就尽管撒谎好了。”
    知书脑里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圆谎。
    夜轻歌看她这样,心里明白她脱不了关系了,冷笑两声:“你若是将幕后指使者供出来,朕可以让你死得轻松,有坟可入。你若是拒不交待,朕就让你尝遍了十八般酷刑,曝尸街头。你自己选罢。”
    知书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咬了咬牙,猛然爬起来,低头往墙上撞去。
    但夜轻歌早有准备,见她起身,就飞身过去,在她触到墙壁之前踹出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上。
    “想死?没那么容易。”夜轻歌狠笑着,在她面前蹲下,“你以为你的家人已经脱离奴籍,朕就找不到了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朕有心,总能将你的家人找出来,去黄泉路上陪你走一遭。”
    知书的脸上,这时真是一脸绝望了。
    “说”夜轻歌猛然捏住她的下巴,“是谁指使你的?”
    若不是有人指使,这个奴才绝对没有胆量和本事加害梦儿!
    梦儿已经是第二次受害了,他因此失去了两个孩子,他绝对不会原谅加害他的爱妻和孩子的人!
    不管这幕后的指使者是谁,势力多大,他都会彻底铲除!
    知书以赴死的神情,看着他一会后,缓缓地道:“奴才只想告诉娘娘。”
    “你还想加害皇后?”夜轻歌愤怒,几乎将她的下巴捏得变形,“信不信朕现在就通缉你的一家子?将他们押到你跟前来,与你同受十八般酷刑?”
    知书道:“娘娘对奴才有恩,奴才什么都愿说,只是,奴才若是告诉皇上,皇上一定不信,所以,奴才只能提醒娘娘,请娘娘务必保重。”
    “休想!”夜轻歌一口回绝,“朕非要……”
    “轻歌……”一个虚弱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我都听到了,让她进来,我要亲口听说她……”
    夜轻歌循声望去,见影如梦如弱柳一般扶着门框,站在那里,分外的虚弱,当下,他又惊又慌,赶紧过去扶她:“你身体虚弱,怎么还强自下床?快快回床歇息……”
    其他几个宫女也赶紧过去扶影如梦。
    影如梦摇头:“我没法安心,睡不着,至少……至少我一定要知道是谁害我的,要不然……要不然我绝不阖眼……”
    任她睡得再熟,外面又哭又喊又求饶的,她都听到了。
    其实,她睡得也不是那么的熟就是了。
    夜轻歌骂道:“都是知书这奴才受人指使,对你下了这样的毒手……”
    “既然她是受人威胁和指使,你也不必那么恼她,她任有千错万错,都比不过指使者的错。”影如梦眼底结霜,却脸色平静,“让她进来,本宫要听她说。”
    夜轻歌看她态度坚决,只得软化下来:“好,我让她跟你说,不过,你千万别太动气,伤了身体就不值了。”
    影如梦转身,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内室:“知书,进来。”
    知书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跟在她的后面。
    影如梦坐好以后,让所有侍女都出去,只留知书在房间里。
    知书跪下来,磕头:“娘娘,那人只是说这药会让娘娘无力和嗜睡,绝对不会伤了娘娘的身体,奴才这才不得不服从,哪料……哪料会害了龙子……奴才罪该万死!只是请娘娘以后一定要小心,千万莫要被那人给害了……”
    房间外,所有奴才都退得远远的,低头,跪地,沉默。
    敢对皇后娘娘下手的人,一定是大人物,他们若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下场不会比知书好。
    夜轻歌就站在虚掩的门边,阖眼,聆听房间里的对话。
    他的内力不差,耳清目明,隐隐能听到里面的对话。
    知书哭了一会儿后,低声向影如梦交待了她下药害娘娘的经过。
    夜轻歌听得不太清楚,只能半听半猜,隐隐听到知书说她和知礼被人打晕了,然后被带到某位娘娘的面前,那位娘娘威胁她们每天都在梦儿的饮食里放药,让梦儿的身体逐渐虚弱,一年后必定卧病在床,难以痊愈……
    在这过程中,影如梦数次惊呼:“不可能……”
    知书的哭声,就没有断过的:“娘娘当然不信任,所以奴才才不敢说出来,娘娘可以不信奴才,但请娘娘务必提防。知礼知错,不想再害娘娘,结果遭了毒手,知书一定也活不成了,还请娘娘保重……”
    这几句,夜轻歌倒是听清楚了,一时间目眦尽裂:原来,知礼也是被人害的!幕后的那人,还真是狠啊!
    知书低低地说完以后,和影如梦抱头痛哭。
    哭了一阵,她放开主子,擦干眼泪,不哭了,很标准地行了一礼后出来,对着夜轻歌又施了一礼:“皇上,奴才死有余辜,怨不得别人。只是,这宫里只有皇上能保护皇后娘娘了,还请皇上莫再让娘娘受到那样的伤害!”
    说罢,她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猛然抬手,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银簪,狠狠刺向自己的咽喉。
    夜轻歌想狙击,却已经来不及了。
    银簪深深插入知书颈侧最脆弱的地方,鲜血如注,喷涌而出。
    而后,她倒在地上,松了手,再也不动弹。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名见多了血腥的老太监走上前来,蹲下探了探知书的脉搏,又翻开她的眼皮子看了看,摇头:“皇上,她已经死了。”
    活生生的一个人,眨眼之前还在说话,眨眼之后人就没了,屋里的这些宫人,都是天天跟知书一起侍候娘娘的,看到她这样死去,心里,难免生起兔死狐悲之感。
    气氛,更为阴沉压抑了。
    夜轻歌看着知书一会,大步往内室走去。
    影如梦坐在那里,不断拿手帕拭泪,低低地抽泣着。
    夜轻歌走过去,蹲跪在她的面前,捧着她的脸,用手指轻拭她的眼泪,柔声道:“别哭,告诉我,是谁干的,我会替我们的孩子报仇。”
    影如梦忍住眼泪,摇摇头:“她被打晕后,被带到了那个人的面前,但她被黑布蒙了眼睛,根本看不到那个人是谁,听声音也听不清楚,所以,这事就这么算了罢……”
    “连你也骗我么?”夜轻歌轻抚她的脸,“你在忌惮什么?有我在,这宫里还有谁能伤害你?告诉我实话,到底是谁干的?我保证一定为你和孩子讨回公道。”
    影如梦把脸撇到一边,两颗眼睛肿得像核桃:“无凭无据的,闹大了,整个皇宫人心惶惶,我就算了,但对皇上的声誉不好……”
    夜轻歌把她的脸扳过来:“告诉我!我要知道真相!我有权力知道真相!”
    影如梦低头,沉默。
    夜轻歌道:“我知道你很累,但你若是不说,我会一直这么看着她,直到我们一起倒下。”
    良久,影如梦才幽幽地道:“有些事情,不知道了还好,知道了,很可能大家都不会再好了,何苦呢……”
    夜轻歌淡淡地笑,面容满是苦涩:“也许真是那样,但我现在已经很不好了,若是不能为咱们的孩子讨个公道,我当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
    又过了好一会,影如梦才道:“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我信!”夜轻歌盯着她,一字一顿地,“你说什么我都信,所以,说吧。”
    影如梦看着他,眼里满是悲伤。
    夜轻歌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悲伤。
    影如梦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了两个字: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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