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夜北皇对她说尽了甜言蜜语,他承诺说,待影如霜康复以后,他会跟影如霜好好说明,然后娶她,封她为皇贵妃,对待她们姐妹俩一视同仁,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她当然不想跟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但是,如果是她最喜欢的姐姐,她勉强可以接受。
    她一直在等,等着姐姐康复,等着夜北皇娶她,等着她和夜北皇的“爱情”可以公开,等着她富贵冠绝天下。
    然而,姐姐身体康复以后,夜北皇就几乎夜夜留宿在皇后的寝宫里,冷落了她,她每次抱怨,他都说皇后身体刚好,又刚生了皇子,他需要多陪陪皇后,此时还不宜另娶贵妃,让她再等等。
    她全信了他。
    又过了一阵子,她又提起此事,夜北皇终于说准备办了,但这时,边疆起了战事,夜北皇不得不御驾亲征,这件事又拖了下来。
    而后几年,夜北皇断断续续地回京,但呆在京城的时间并不长,少则十几天,多则两三个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几乎就没有跟他碰面的时候,“婚事”便一拖再拖。
    但那几年,她还是相信他,因为,当他们独处时,他看着她的眼神,对她的温柔与热情,给予她的礼物与宠爱,都让她觉得他是爱她的,而且,她对自己非常有信心,丝毫不怀疑自己有让他沉迷的能力。
    这份信任开始松散,是在她坏掉之前他呆在京城的最后一个晚上。
    那时,影如霜怀了第二胎,身体不适,不能侍寝,是她陪夜北皇过的最后一夜。
    那天晚上,夜北皇极尽温柔,又极尽火热,令她沉浸在男欢女爱的欲海中不能自拔,然而,双方都心醉神迷之际,他竟然喊出了“霜儿”……
    连喊了好几次。
    令她瞬间有了一种从云端重重摔到地上的失重感。
    他该不会是将她当成影如霜的替身吧?
    因为影如霜不能满足他,他便将长得一模一样的她当成了影如霜的替代品?
    即使在床上也是一样?
    但她并没来得及多想,就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枕边早就空了,她从宫女们的嘴里得知,他早早就去跟影如霜告别,奔赴边疆去了,而她,再度回想昨夜的激情时,无法判断她所听到的他的呐喊到底是真实的,还是错觉。
    只是从那天开始,她心里就有了一根刺,不断地想着,到底她是不是影如霜的替身?
    不过,她始终没恨自己的亲姐姐,并对亲姐姐怀着一份歉意。
    没过多久,影如霜在夜挽君的护送下,只带了十几名从影家跟来的心腹侍女前去蔷薇行宫待产,她也主动提出随行,跟姐姐作伴,影如霜没有怀疑过她,很是感激她的陪伴。
    在蔷薇行宫的头几个月,她倒也过得悠然,还想着,如果她将来成了皇贵妃,姐姐的孩子便也是她的孩子了,能拥有那么可爱的孩子,也挺不错。
    然而,影如霜正式生产的那三天,彻底毁了她所有的期盼与温情。
    影如霜即将临盆的前一天,夜北皇一身戎装,浑身是血地冲进蔷薇行宫,她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但其实,他不过是收到爱妃何时待产的消息后,抛下紧急的战事,日夜兼程地赶回京城,只为了陪他所爱的女子产子罢了。
    他冲进蔷薇行宫的时候,她闻讯跑出去接他,他却看都不看她一眼,直奔影如霜的卧室,要不是产婆和太监们死死拦住了他,他一定会冲进去。
    不能入室的他,半刻都不肯离开,不断在房间外叫着影如霜的名字,对她倾诉爱意。
    那一刻,她就像个外人,看着他们隔着一扇门互诉衷情,心里第一次有点恨起夜北皇来,也羡慕和妒忌起影如霜来。
    她的心因此出现了裂缝,但还没有坏掉。
    真正坏掉的,是影如霜终于生下第二个儿子后,夜北皇抱着小儿子欣喜若狂,又见到影如霜已经因为疲惫睡去,这才抱着小儿子去沐浴。
    他在沐浴的时候,她悄悄支走随侍的太监,潜进浴室,想趁这个机会跟他说几句话。
    在她的心里,他早就是她的夫君了,她想跟自己的夫君说几句话,有何不行?
    然而,她突然扑进他的怀里,想给他一个惊喜时,他却冷酷地掰开她的手,警告她:“马上出去!以后不得再随意接近朕!你是朕的小姨子,切勿做出让人误会之事!”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误会?你说过你会娶我,我们又好了这么长时间,我怎么不能亲近你?”
    夜北皇冷冷地道:“朕睡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哪里还记得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总之,你以后都不得跟任何人提起朕与你的过去,尤其不能让皇后知道,否则朕饶不了你!”
    “……”
    她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这个英俊如天神,魅惑如魔鬼的男人,无法相信所看到和听到的一切。
    夜北皇却已经转过身去,抱起摇篮里的小儿子,冰冷地道:“马上出去!你要永远记住你的身份!朕是皇帝,你只是朕的小姨子,朕与你之间没有任何特别的交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只问你一句……我……是不是……影如霜的……替身?”
    她以为夜北皇至少会犹豫一下,然而夜北皇想都不想就道:“没错!你只是皇后的替身罢了!你该感谢你长了一张跟皇后一样的脸庞,否则,你怎会有机会享受朕的恩宠!”
    这个世上……可还有比这更冷血,更残忍的羞辱?
    她从来不知道,拥有世间女人所梦寐以求的一切的自己,竟然也有被人如此践踏、嘲笑、玩弄、抛弃的时候……
    她第一次知道,她竟然已经如此不堪,沦为了别人的玩物……
    “怎么,你还不死心,想让朕再睡你一次吗?”夜北皇见她迟迟不动,一边逗弄初生的儿子,一边冷血地道,“可惜,朕对你已经腻了,没有兴致了。”
    浴室里,水汽氤氲,她像个木头人,站在水池中,全身的衣服都淋湿了,脸庞也被水汽打湿了。
    她不知道她哭了没有。
    她只知道她当时的样子,一定非常难看……
    为了见他,她特意穿得很少,很惹火,还将自己打扮得非常妖艳,而这一切,全成了笑话。
    难看到她不管后来怎么折磨当时在场的夜北皇和夜九,都无法抹去当时感受到的耻辱和难堪……
    这么多年来,每次想到她彻底坏掉的那一刻,她都想不起她到底是怎么离开的。
    那时的她,脑子已经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任何意识,过后自然也就没有记忆。
    只是,她还是记得,她走到门口时,耳边还听到一个宛如魔鬼般的警告:“以后离皇后远一点,如果皇后和朕的儿子遭受不测,朕不仅会杀了你,也会杀了夜挽君!”
    就是这最后一句话,令她下了决心。
    既然他那么爱影如霜,那么怕她对影如霜下手,那她就杀了影如霜!
    既然他那么疼他的宝贝儿子,那她就让他的宝贝儿子一生不幸!
    随后的时间里,她看起来与平时毫无二致,但她的心,已经沉入无底的黑暗深渊。
    在那片看不到头与触不到底的黑暗深渊里,她想的都是要如何毁了夜北皇的一切,如何让夜北皇比她更屈辱和痛苦一百倍。
    他爱影如霜,那她就杀了影如霜,但这样就够了吗?
    怎么会够呢?
    她在心里狞笑,他不是将她当成影如霜的替身吗?
    那她就让自己成为真正的影如霜,夺走影如霜的一切,让夜北皇爱她这个替身爱得发狂!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复仇美酒了,只是想到,就似乎嗅到了它醉人的香醇之气!
    夜北皇不是很爱他的皇位吗?
    那她就将他的皇位给夺过来,让他只能仰望着她!
    夜北皇不是很疼爱他和影如霜的儿子,并想将皇位传给他和影如霜的儿子吗?
    那么,她就和夜挽君制造一个同样的孩子,代替夜北皇的孩子,让夜北皇替她疼爱和保护这个孩子,并将皇位让给这个孩子好了!
    哈哈哈哈,当她毁了和得了夜北皇所重视的一切时,并将他身为帝王的自尊与骄傲践踏成泥时,他会是怎么样子?
    她想象着那一天,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而且还是很强大的动力。
    然后,夜北皇离开蔷薇行宫,又奔赴边疆去了,她不动声色,让幽芒为她配制无法检测的慢性毒药,开始毒害影如霜。
    曾经很多次,她想过要放过她的姐姐,然而,每每看到影如霜幸福的脸庞,就会想到夜北皇对她的冷酷与羞辱,就会无法压制复仇的欲望。
    最终,复仇的欲望战胜了一切。
    当姐姐静静地闭上眼睛,再也无法醒过来时,她抱着姐姐的身体痛哭。
    那是她最后一次哭,最后一次掉泪,而后,她这一生,再也没有落过真实的眼泪。
    在完美的容颜之下,她从那时起就彻底坏掉了,再也不能修补,再也无法回头。
    而夜北皇呢,是不是也早就坏掉了?
    不时在什么时候,他察觉到他最爱的女人早就香消玉殒,枕边人不过是他抛弃掉的替代品,而他早已被他所丢弃的女人玩弄在手掌心时,他又是怎么样的心境?
    他是不是也如她一般,忍辱偷生,暗中开始了漫长而疯狂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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