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薇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两个出去了一趟气质明显锋利了许多的小家伙,神色渐渐柔和下来。
    “嗯,我知道。”
    她将手放到两个孩子头上,轻轻揉了揉:“你们很勇敢,也很优秀。”
    罗曼和罗茜脸上浮现出大大的笑容,两人异口同声:“小姐,我们有东西要给您看!”
    罗薇收回手,好奇道:“哦?是什么东西?”
    罗曼和罗茜对视一眼,点点头,同时摊开手化出一柄金色长剑。
    “小姐,就是这个!”两人骄傲地昂起头。
    罗薇面露惊讶:“韦斯利伯爵把它们送给了你们?”
    她还以为韦斯利伯爵至少要挣扎个三五年,等罗曼和罗茜长大了,或者跟他培养出感情了,才会愿意把剑交给他们。
    “你们做了什么,竟然打动了韦斯利伯爵?”
    “额……”罗曼含糊道,“可能韦斯利伯爵比较大方吧,也可能是想报答您对他的救命之恩。”
    “是的,”罗茜点头,“昨天韦斯利伯爵喝完您给的魔药后非常感动,半夜里就带着我们去了地下室,让我们把剑拿走。”
    他的原话是:拿着这两把剑赶紧走。
    “小姐,您要看看这把剑吗?它可有意思了,还会冒黑烟。”罗茜捧着剑往前伸。
    罗曼:“小姐您先看我的,你拿着这把剑,想让谁说话就让谁说话!”
    罗薇摇头:“我看看就好,拿就不用了,这两把剑认了你们为主,旁人拿会遭到反弹。”
    “啊?”罗曼失望地看着手中的剑,“怎么会这样?”
    罗茜却说:“剑认我为主,我认了小姐为主,那小姐也是它的主人呀!”
    “这不一样,”罗薇说,“它们是独属于你们的东西,好好保管,以后它们会成为你们最默契的战斗伙伴。”
    罗曼仰着头:“小姐,那您帮我的剑取个名字吧,听说厉害的剑都有自己的名字,我不知道该叫它什么。”
    罗茜也跟着道:“小姐,您也帮我取一个吧,我想要您取的名字。”
    罗薇无奈道:“这是你们的剑,为什么不自己取。”
    “如果是我取,我只会叫它小白。”罗曼苦恼地说。
    罗茜:“我会叫它小黑,一点都不好听。”
    小白小黑两个名字一出来,他们手上的剑都震了震,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好吧,那我帮你们想想,取什么好呢?”罗薇看着两把剑沉吟。
    “咻咻——”
    两把剑突然从两人手掌中飞了起来,剑尖朝下剑柄朝上,竖着悬浮在罗薇面前,吓得罗曼和罗茜大叫:“回来,不准伤害小姐!”
    两把剑不听命令,忽然倾斜剑身,用剑柄触碰罗薇的手臂。
    “咦?”罗曼和罗茜迟疑,这两把剑好像不是想伤害小姐,而是想让她摸一摸。
    “小姐,要不您拿起它们试试?”罗茜提议,“我感觉它们很喜欢您。”
    这两把剑通人性,她能感受到剑身释放出来的情绪。
    “是吗?”罗薇犹豫地看着面前的两把剑,试探地伸出手,手指缓慢地触碰到了剑柄。
    没有受到排斥,两把剑还主动将剑柄往她手掌心里靠。
    罗薇顺势握住剑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涌出了一大堆纷繁杂乱的絮语。
    有问安和寒暄,也有控诉和抱怨,好像有无数的小人在她脑子里叽叽喳喳地说话,每个人说的话都不一样,混在一起很难听清它们想表达的意思。
    罗薇闭上眼睛,左手握着的剑上亮起了莹莹白光,右手握着的剑上萦绕着一抹黑雾,两把剑像两个不对付的孩子,在她耳边吵来吵去。
    她倾听了一会儿,终于听懂了它们在吵什么。
    左边的剑认为人的本性是善良的,不善良的人只有一小部分,所以只要唤醒人心的良知,就能重建正义的秩序。
    右边的剑认为世界上都是恶人,这些恶人无可救药,还会播撒邪恶的种子,应该将他们通通杀掉,才能肃清这个世界。
    它们一个要“杀”,一个要“救”,双方在她的脑海里吵得不可开交。
    罗薇被脑子里嘈杂的声音吵得头疼,赶紧用心声叫停了它们。
    【我明白你们争执的点了,你们一个想以善止恶,一个想以杀止恶,但你们的出发点都是想维护这个世界的正义,对不对?】
    脑海里的声音在回应她,它们同意了她的说法。
    【既然你们的出发点都一样,那你们为什么不合作呢?】
    两把剑安静下来,似乎在认真听她讲话。
    【以善止恶和以杀止恶都是维护正义的手段,只不过你们一个走的是救赎之路,一个走的是杀戮之道。】
    【这两种手段并不矛盾,惩恶即是扬善,扬善即是惩恶,殊途同归,你们尽可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你们想要的正义。】
    脑海里响起齐声声的应答,争吵的声音彻底散去,罗薇听到两个孩子的惊呼声。
    “快看,变颜色了,剑身上还出现了字迹!”
    罗茜凑近黑色的剑身:“杀戮?这把剑叫杀戮?”
    罗曼也盯着白色剑上的文字:“这把上面写的是救赎,它叫救赎吗?”
    罗薇睁开眼,将两把剑还给了两个孩子。
    “是的,它们一个叫杀戮之剑,一个叫救赎之剑,这是它们选择的路,也是你们选择的路。”
    “杀戮?”罗茜捧着自己的那把剑,“是杀人的意思吗?”
    罗薇道:“是以杀止恶,惩戒恶人,维护正义。”
    “小姐,那救赎呢?”罗曼问。
    “以善止恶,传递善意,唤醒人心的良知,救赎世人。”
    说完,她摸摸两个孩子的头:“你们是正义的使者,要惩恶扬善,守护正义,记住了吗?”
    “记住啦小姐!”罗曼和罗茜脆生生地回答。
    惩恶扬善,杀戮救赎。
    他们低头看着手中的剑,顿时感到肩上使命之沉重,守护正义,他们真的能做到吗?
    “好了,去吃饭吧,吃完把这几天落下的功课和作业补一补,别忘了你们还是学生。”罗薇说道。
    “啊,还要补功课和作业!”
    罗曼和罗茜肩膀一垮,他们都是守护正义的使者了,为什么还要上学啊!
    “乖乖上完这学期的课,放假我就让特洛伊带你们出去冒险。”
    不等两个孩子欢呼出声,罗薇又威胁道:“但要是谁的功课不及格,那你们两个人都别想出门,都给我安心在家补课!”
    罗曼和罗茜神情一凝,立刻抬头挺胸:“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习!”
    罗薇点点头:“走吧,去餐厅。”
    ……
    吃完午饭,罗薇没收了两个小家伙的剑。
    这两把剑是裁决之刃分裂出的两半权柄,也不知道拿出韦斯利家族的密室后会不会泄露神格气息,被天使闻着味儿找上门。
    出于安全考虑,她准备把这两把剑送去恶魔岛,放进亡灵之神之前藏生命之心的地穴里,等风声过去了,再把它们拿出来。
    罗曼和罗茜虽然不舍,但也知道罗薇是为他们好,听话地把剑交给了她。
    叮嘱两个孩子好好在家做作业后,罗薇带着特洛伊出了门。
    到了桑树园别墅,她让特洛伊守住地下室入口,无论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都不准进来,除非她叫他。
    特洛伊严肃地应下,拔出长剑守在了暗门外。
    罗薇这才放心地提起壁灯,进入了地下室。
    为了让地下室的地面更适合绘制魔纹,她在选址建造别墅的时候,就特意选择了一处土壤干燥的高地,并在图纸上设计好了排水沟。
    除此之外,地上还铺设了硬度高不易变形的大理石地板,大理石的组织结构比较均匀,不会在刻绘魔纹的过程中膨胀开裂。
    将壁灯挂在墙上,罗薇取出放在空间指环里的那箱魔法石,先将它放在了墙角。
    她要刻绘的是一次性远距离传送阵,前期刻绘必须由她亲手完成,后面注入魔力时才能用魔法石提供动力。
    为了节省魔力,罗薇这次没有使用隔空附魔这种炫技方式,而是掏出了匕首刻刀,走到地下室正中心,弯腰用最原始的方式雕刻魔纹。
    虽然节省了魔力,但浪费的体力却增加了许多倍。
    远距离传送阵需要承载的魔法能源更大,魔纹痕迹太浅会导致魔法元素外溢和空间通道不稳。
    黑暗精灵修改后的魔纹凹槽有一个指节那么深,想要跟雾原的传送阵对接,她刻绘的魔纹也必须达到一个指节的深度。
    刻刀跟大理石摩擦发出粗砺刺耳的噪音,罗薇双手握住刻刀的手柄,用力往下压,给大理石开槽。
    半小时过去,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刻出一米多长的纹路,没想到她的手还没废,刻刀先断了。
    这把刻刀刚摁下去就卷了刃,划了两厘米的凹槽后更是磨平了棱角,罗薇以为它还能坚持一会儿,结果它这么不中用。
    要是有后世的金刚钻钻头或激光开槽器就好了,早知道该让赫瑟尔把开槽机先弄出来的。
    现在说这些都迟了,魔纹绘制过程中一笔都不能断,稍有停顿便会造成纹路阻塞魔力运转中断,这一段魔纹算是废了。
    万事开头难,罗薇并不丧气。
    好在第一次尝试她特意选择了刀身较薄的刻刀,刻绘的魔纹槽宽较窄,第二次尝试时就可以用宽一点的工具将刻坏的纹路覆盖,不至于削平整个地面。
    这个世界的冶铁技术落后,铁制工具脆性大,在外力的作用下很容易断裂,要不然剑士也不会那么穷,一辈子赚的钱都拿去换剑了。
    罗薇在空间指环里挑挑拣拣,罗曼和罗茜的那两把剑她还没送去恶魔岛,要不用这两把剑试试?
    下一秒,她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杀鸡焉用宰牛刀,何况她都承诺了帮他们保管,偷摸着用孩子的剑算什么?她又不是这两把剑的主人。
    最后她从空间指环里翻出了之前参加魔法大赛获得的奖励——勇士之剑,传说中可以刺破龙鳞、无坚不摧的猎龙勇士之剑。
    银色的剑身在壁灯昏暗的灯光照耀下亮得刺眼,罗薇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把剑的细节,银白的剑身和锋利的剑刃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它看起来不像铸铁,更像是后世的顶级刀钢。
    罗薇用力握住这柄长剑,用它砍刚才断掉的刻刀,测试它的锋利度。
    剑刃落在刻刀上,连金属相撞的敲击声都没有,只听到了细微的“沙沙”声,刻刀就像橡皮泥一样被切成了两半。
    确实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在钢铁冶炼技术如此落后的情况下,竟然有一部分人掌握着或许比后世还要先进的锻造技艺,炼制出常人无法想象的神兵利器。
    这个世界真的很矛盾。
    罗薇叹息一声,握着剑回到她第一笔刻绘魔纹的位置,双手握紧剑柄,对准刚刚开出的魔纹凹槽,用力按了下去。
    用削铁如泥的宝剑来切石头,先前让她束手无策的大理石顿时变得像太空沙一样柔软,十分钟不到她就刻完了大半。
    脑海里被她分割成六个扇形图单独存放的魔纹碎片逐一拼合,在她的精神世界里绘制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形图案。
    罗薇全神贯注地盯着地上的魔纹,又过去了十分钟,远距离高级传送阵的纹路图接近完整,只差刻上最外圈的圆环,就能封闭整个魔纹完成魔力回流。
    勇士之剑虽然锋利,但它重逾百斤的沉重剑身也给使用它的人造成了很大负担。
    在不使用减重魔纹的情况下,没几个人拿得起来。
    罗薇整条手臂都在颤抖,汗水从额头滑落,挂在了睫毛上,一点点渗进她的眼睛,刺痛感让她控制不住地分泌出生理性泪水,目光却紧紧盯着剑尖下的魔纹,不敢眨眼。
    十米,八米,五米……弧线两端在不断靠近。
    三米,两米……圆环只剩最后一点缺口。
    “啪嗒!”
    一滴血溅在了大理石上。
    “啪嗒,啪嗒!”
    又是两滴血落了下去,在白色的地板上砸出鲜艳的血花。
    罗薇不敢仰头,汩汩流出的鼻血一滴一滴往下掉。
    五十厘米,三十厘米,十厘米……
    血珠从眼睑处滴落的一瞬间,弧线的两端终于首尾相接,剑尖往圆环内侧轻轻一转,刻出一个圆形凹槽,连上了最后一个线段端点。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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