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西南和白焰就这么在过河城中呆了半年左右。
    虽然初次醒来的时候,白焰给了罗西南一个拥抱,但是最近白焰的态度对罗西南却十分冷淡。原因很简单,白焰在昏迷,或者说顿悟的时候,其实是有意识的。也就是说,罗西南用白焰当了两年的抱枕,虽然罗西南很正人君子的没有做丝毫冒犯的事情,但是白焰还是不好意思面对罗西南。
    罗西南也清楚这些,但是这些东西罗西南也不知道怎么说的清楚,所以在过河城中这段时间,基本都是跟随者黑衣女子修行。一个空境高阶的大修士亲自一对一教导,这种待遇举世仅有。
    罗西南和白焰都问过黑衣女子的身份,黑衣女子只告诉他们自己名叫望舒,但是对于自己的姓氏却不愿意透露。
    “波纹疾走第三境界第六种变种用法你已经修行了十二天了,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掌握,罗西南,有时候我真的挺怀疑你是如何成为勇者继承人的。”望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罗西南倒是有些无所谓的说道:“什么勇者继承人不继承人的,现在我可是人族公敌。再说了,我一路走来,不过运气好些。论智商我比不过葛生,论天赋悟性……我好想谁都比不过。这劫渊附近一点烟火气都没有,舒姨你指望我的修为在这里有什么进境,还是算了吧。”
    望舒好看的眉毛抬了抬:“你想找点事情做?”
    罗西南没有回答,但是目光却顺着那深渊一样的无尽沟壑看去,似乎想要看到对岸。望舒说道:“确实,现在人族已经容不得你了。除了这个不问出身不问世事的过河城,你配踏足的土地,也只有魔族那边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去了魔族那边,白焰怎么办。”
    罗西南看向望舒,沉思了一会儿问道:“舒姨,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梵城。”
    望舒轻笑一声:“你现在纠结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么?”
    罗西南的语气冷了几分:“那不知道大师兄留给我的符箓,舒姨能否交还给我。”
    望舒走到了罗西南面前,一根手指点在了罗西南的眉心。罗西南只觉得意识坠落到一个黑暗的世界,一道光芒亮起,罗西南顺着那道光看去,角落里是一个胸口有一个大洞的惨死老人。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罗西南的脚腕,攀上了罗西南的腰腹,抽出来野生,血肉被金属撕裂的声音响起,罗西南感觉自己的裤腿被一股温热的液体染湿。最后,有一个面无表情的天神,手持一柄利剑从天而降,想要审判罗西南,但是罗西南被抓住了脚腕,无法闪避。
    睁开眼的时候,罗西南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背上的衣襟也被汗水湿透。
    望舒看着罗西南的狼狈模样,摇了摇头:“现在的你得到了那枚符箓简直是找死。”
    罗西南抬起头,目光平静的问道:“舒姨,那道符箓到底是做什么的?”
    望舒指尖翘起,一阵清风流淌,一道散发着玄妙气息的符箓出现在望舒的指尖。望舒说道:“这道符箓很神奇,说实话,你们大师兄的修为虽然刚刚突破空境不久,但是他对修行四境的理解,已经超过了世界上绝大部分的空境修士。比如这道符箓,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个一次性的法宝,也可以把它当做一个宝藏来发掘。至于这道符箓的作用,其实很简单,我将其称之为斩杀。”
    “斩杀?什么意思?”
    “很简单,就像普通修行者遇到无法突破的境界的时候会选择自斩,以期能够获得灵感一样。不过这道符箓的效果很强,只要在这道符箓的斩杀范围之内,他能够将被选定的存在斩杀的一干二净。很巧,这道符箓的斩杀对象是你,只是之前被封存在那个信封中,现在受制于我而已。”
    罗西南笑了笑:“舒姨,您的意思是说,您现在掌握着我的性命。只要您解开束缚,这道符箓会立马把我斩杀的灰都不剩?”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罗西南知道,大师兄清楚自己其实修行的是魔族功法。但是以大师兄的性格,不会留下一道这样的符箓,等到自己修炼到坏境的时候打开信封,然后把自己斩成飞灰,为人族清理一个隐患。换句话说,大师兄也没必要这么做。只是,大师兄的深意自己现在还不能理解。
    罗西南走到劫渊边上,身体渐渐变得虚幻。罗西南好像整个身躯变成了一块琉璃,阳光从罗西南的体内透过,折射出各色光芒。越到后来,五颜六色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糅合成纯净的白色,最后又变得透明,罗西南也彻底消失不见。
    望舒打了个响指,手中的符箓消失不见,然后以望舒为中心,周围的土地开始瞬间隆起,好像有人在地下埋了一个炸弹一样。无数的尘土被扬上天,一个人形在尘土之间成型,正是罗西南的形体。
    罗西南挥了挥手,好像周围的引力陡然增加了数十倍,那些轻浮的尘土变得坚实,落到地上,无比平整,罗西南也恢复了可视的状态。
    望舒的眼中闪烁着奇妙的光芒:“你练成了?”
    罗西南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饿了,今天要是不把这个波纹疾走第三境界第六种变种用法练成,估计您是不会让我走的。舒姨,其实我挺好奇的,因为这波纹疾走明明是学院苏先生交给我的,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几个人会才对,您是如何对这门功法了解的这么清楚的?或者说,您和学院到底什么关系?”
    望舒的目光中有些缅怀的说道:“我曾经也是学院的学生,不过现在和你一样,被除名了而已。”
    罗西南有些疑惑,因为学院的包容性他是知道的,从来不惧怕任何所谓的黑历史和丑闻。如果真的有一个望舒这样的天才当年曾经判出勇者学院,学院恨不得让所有的学生记住这段历史,激励他们去提升自己的境界,以期打败望舒。
    既然想不通,罗西南也不愿意多想。更何况,罗西南知道,望舒这个名字多半不是什么真名,只能颇有感触,又意有所指的说道:“同是天涯退学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只是罗西南没想到,自己的话还没说完,望舒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罗西南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是时候回过河城了,不然白焰也该等着急了。
    过河城中,随处可见蒙着面纱的人。因为愿意来到这里的人多半分为三种,一种是想要斩杀大魔头一举成名的,这种人自然不会掩饰自己的身份,只是过河城里的人也没有兴趣去了解别人。
    还有就是如何书一般,家中曾因魔族入侵遭遇什么灭顶之灾,与魔族有血海深仇的那种,这种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只是这种人的性情往往都比较极端,不善与人交际。
    还有一种就是在人族犯下过什么过错,或者惹上了什么无法抗衡的仇家,又不愿就此沉沦,或者不明不白的死去,所以选择带上一层面纱,隐藏自己的全部过去,在这过河城中修行。若是一日死在魔族的土地上,临死前有几个魔族垫背,虽然也是死于无名,却也有意义的多。对于过河城中的蒙面者,虽然不会有人对他们刻意的尊敬,却也不会刻意的去查看什么。毕竟生而为人族,一切以对抗魔族为最高准则。
    罗西南和白焰的追杀令遍布大陆,不过能凭借一张蒙面布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过河城中,倒也清静的庆幸。
    进城的时候,不少人都对罗西南报以微笑,有几个相熟的人在路上撞到的时候,也会寒暄的问道:“今天没有什么收获么?”
    罗西南只能淡淡的摇了摇头。这半年里,罗西南时常越过劫渊,奔袭百里。若是能够遇到来劫渊附近巡逻的一些魔族士兵,就顺便斩杀了将头颅带回来,换取一些生活物资。罗西南的修为在这云方城中算是中上,所以经常有一些比较丰厚的收获。有一次罗西南只身带回来一个气息强大的魔族头颅,看头顶独角的纹路,应该是个坏境中阶的魔族,而罗西南的修为明明只有坏境初阶。从此,过河城中的人都对这个从来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哑巴的蒙面者报以了较高的敬意。
    心中想着过几天是不是要再过一次劫渊,听说最近魔族的战线又拉长了一些,想必过河城对面落单的魔族会更多些。心里这样盘算着,没过多久,罗西南听见了一声欢呼。
    过河城中的修行氛围,在罗西南的见识中是仅次于勇者学院内部的。毕竟魔族那边也知道人族有这么一个特殊的城池,也在劫渊对面部署了不少军队,用以和过河城周旋。所以为了过劫渊狩猎魔族之后还能活下来,这里的修行者修炼都很努力。
    平常街道上都只能看到零星的几个修行者,基本都是去往劫渊,或者从劫渊回来的。不过今天却有些与众不同,人头攒动,让罗西南有种回到了人族腹地繁华城市的错觉。罗西南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回来的时候碰到的路人,确实比平日里多了不少。
    罗西南就这么顺着人堆走去,看到一个赤裸上身,体壮如牛的男子,单手拖着一头高达两丈的巨人魔的尸体。巨人魔的尸体上,还串着一圈儿其他魔族的头颅。
    巨人魔是魔族里的一个分支,这种魔族天生力大无穷,又能够沟通大地的力量,同境之中算是比较强大的魔族了。这个巨人魔死后的形体高达两丈,修为应该在坏境高阶。只是看头顶的纹路不是很清晰,应该是突破不足半年。不过巨人魔一身是宝,用这种魔族的血肉可以制造出来一些使低阶魔族陷入混乱的药剂。
    听说劫渊对面的魔族驻军中,有个统领最近突破到了坏境高阶,之前反过来杀死一支狩猎魔族的小队,队伍中有一个三十五岁就突破到坏境中阶的天才,让不少过河城中的修行者为之扼腕叹息。
    一般这种在军中任职的魔族,身边也有相应的护卫编制,杀死一个这样的魔族,比单纯的修行者比斗还要麻烦的多。不出所料的话,巨人魔尸体上挂着的一圈儿头颅,就是它的护卫。而这个带着巨人魔尸体的青年,看起来年纪不过三十左右,一身的气势凝练到了极点,不过修为也只有坏境中阶。
    青年男子的身上有数道巨大的伤痕,而且手中没有兵刃,想必应该是在战斗中损毁了。
    不难想象,猎杀这头巨人魔的时候,这个青年男子遭遇了多么惨烈的战斗。更何况,这分明是一场令人热血沸腾的越级挑战。
    也难怪会有这么多人围观,也有些人毫不吝惜的对这个青年报以掌声。
    只是,当罗西南的目光和青年交汇的时候,罗西南想的却不是这些。
    从对方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眼神中,罗西南可以判断出,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
    老朋友,徐苑的哥哥,徐图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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