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三年时间。
    徐苑和葛生于蔓不久前已经回到了人族。
    原本“血狱”的设置是为了让人族戴罪之人有个赎罪的机会,没成想几年前出了个罗西南,在里面呆了近百日,屠杀了近万人的魔族军队,搞得劫渊边上的戍卫部队魔心惶惶。
    本来以为这就算完了,没成想又出现了三个妖孽,做事要比罗西南绝上不少。若是碰上的是白离这种千年一遇的大才,魔族倒也没什么脾气。这三个人虽然也是一个时代最耀眼的几颗明星,但是比起白离这种还是差上三分。
    三人一个体修,一个阵师,一个剑仙。阵师杀伐之力无双,剑仙算无遗策,有绝对防御。体修这种职业单对单虽不是上述两种的对手,但是罗西南以前遇到什么事儿都喜欢关门放于蔓,自不比多说。再加上葛生和徐苑都是当世最聪明的几个人,于蔓脑子不怎么够用,但是好在对二人言听计从。三人这三年的时间,把魔域基本掀了个底儿朝天。
    勇者学院食堂雅座里,罗西南为葛生把酒满上,举起杯子说道:“听说你们在魔族闹腾的厉害,后来惹的魔族空境高阶都放言诛杀你们,可是让我羡慕的紧啊。”
    倒完了酒,徐苑瞥了罗西南一眼,没有让罗西南为自己斟酒,而是把酒壶接了过来,为自己和于蔓倒好。
    葛生笑了一声不予评价,然后接了罗西南的话茬道:“羡慕什么,别人看来我们在魔域中过得风光。其实谁又知道,在魔域中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动手之前是要打量的,我们诛杀些坏境的小鱼小虾没什么问题,真要是碰了空境这一层次,估计魔族的空境高阶们就不是放话这么简单了。”
    于蔓则是有些不爽的看了一眼葛生然后说道:“西南,这些年来,诛杀空境的先河明明是你先开的。诛杀血魔尊之后,你在魔域中也没遭遇多大的危险。倒是葛生这个胆小鬼,事事畏首畏脚的,烦死人了。”
    于蔓察觉桌下有人捏了自己一下,看了一眼徐苑,才反应过来自己话说的有些多。毕竟对罗西南而言,在魔域之中完成血狱并不算什么,花月容与白离之死,以及白焰这些年来痴傻一般的状态,才是最让罗西南难过的。更何况,诛杀血魔尊之事,名义上是罗西南所谓,实际上和大师兄脱不开干系,而大师兄现在……
    想到了这点,于蔓赶忙说道:“西南,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又想起那些……”
    罗西南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的,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一会儿我要和葛生去听个曲儿,你们要跟着一起去么?”
    于蔓面色一变,罗西南赶忙说道:“放心吧,正儿八经的听曲儿。学院附近的教坊都有学院的学生兼职的,你担心什么。再说如果学院附近真有些腌臜地方,你以为我老师不会动怒啊。于蔓,你莫不是忘了当年在云方城的时候,是你一进城就拉着我和葛生一起去逛青楼的了?”
    听到罗西南提起当初年少时候那事儿,于蔓又羞又恼,却还是不忘看向徐苑确认一下。徐苑点了点头,有些教坊里的乐师十分优秀,她有时也会去串串。
    于蔓扭过头来,只得对着罗西南说道:“随便你们去吧。我和徐苑一起去看看白焰去,这么长时间没见她了。另外,我们回来的时候,途径梵城,听说过段时间芊芊要正式继承教宗之位。到时候梵城会对外开放,西南你准备去走一遭么?”
    罗西南点了点头,手情不自禁的放在了一旁靠在椅子上的野生,叹道:“自然是要去了,见见芊芊和君梓,也顺便为维纶大师和欧冶师兄上柱香。”
    于蔓突然觉得自己又提起了什么不该提的事情,便着急忙慌的拉着徐苑离开了。行至门口,徐苑突然扭过头来说道:“徐图南若是来找你,替我把他留住。”
    罗西南点了点头,二女便离开了。
    出门以后,于蔓有些担忧的说道:“徐苑,我今天是不是话说的有些多了,西南不会生我气吧。”
    徐苑揉了揉傻姑娘的头顶说道:“放心吧,罗西南多么宠你你还不知道么,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儿生你的气。”
    于蔓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有朝着宠物转变的倾向,十分满足的点了点头,就拉着徐苑离开了。
    罗西南看着桌上还留下了不少酒菜,施展出自己坏境巅峰的力量,将其一扫而空。葛生看的有些不解,罗西南说道:“浪费粮食是要被柱子叔训斥的,要是告到我老师那里,可没我好果子吃。”
    待到罗西南收拾完了残局打了个饱嗝,葛生才不由的摇摇头说道:“我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了,有人在学院附近的一个教坊里,改良了勇者大人发明的奶茶,味道醇浓香甜,男女皆宜。样式还有许多,什么珍珠,什么奥利奥的,很快就风靡了整个大陆,该不会就是你的手笔吧。”
    听着高级乐师的演奏,喝着市井可见的奶茶,还引以为风潮,自然让罗西南大脑里的恶趣味分区得到了不小的满足:“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走,去了之后给你个惊喜。”
    二人出了学院食堂,恰好赶上雪落。万顷柳絮落地一样的场景无比和谐,中间道路上的雪被清了出来,一些丘石之上落满了雪花,好像河床干涸后裸露出来的巨蛋一般。罗西南看着这幅场景,不由的说道:“昔日勇者传下诗三百篇,孔素王赞其‘思无邪’。其中便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句,千古流传。葛君,今日吾二人,便踏雪共白头如何?”
    葛生被罗西南逗乐了:“这本是欲表战友袍泽之情的句子,怎么从你口里说出来就好像男女之情一般。怪不得徐苑老说,有的男人,和喜欢的女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撩拨起关系近的汉子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罗西南哈哈大笑,走上前来揽住葛生的肩膀,葛生躲避不及,被搂入怀中。葛生身材颀长,但是还是书生气十足,显得有些清瘦。罗西南生的魁梧,方才摘掉了葛生的玉冠,一时间葛生披散着头发靠在罗西南怀里,倒真如个小娘子一般。葛生一向拗不过罗西南,也只好由着他胡作非为。
    两个英俊男子于雪中勾肩搭背的走在路上,倒也引来了不少过路女学生或是娇羞,或是赤裸的目光。
    葛生倒也不在乎这些,问道罗西南:“你在学院里又读了花副院长三年的研究生,难道就没交上什么新朋友?今天去听曲的,不会只有你我二人吧。”
    罗西南摇摇头:“说来也巧了,以前是俗事缠身,这两年清静下来了,反倒觉得浑身难受,只能每天修行度日,没交上什么朋友。我这辈子啊,兴许就你们几个朋友了。你要是不想一个人去,我把我授业恩师苏先生喊上也行,苏先生和乔边师叔当初也是异姓兄弟的。”
    说罢,罗西南调笑道:“我说你和于蔓成亲还有段日子呢,这么快就自律了,单纯去教坊听个曲儿还要多找几个证人监督着?”
    葛生锤了罗西南一拳,倒也不是因为罗西南的胡言乱语。只是罗西南这几年来,连个新朋友都没交上,确实让葛生有些心疼。世人都道罗西南是勇者继承人,身居天大气运,在唐国授了官职和爵位,又得到了花副院长青睐,在人族也当得上地位超然。
    只有葛生知道,罗西南的命不贵,反倒是个苦命人。就连那个被人族称颂了五千年的勇者大人,一生真正的快意也只有打败了魔王的那一瞬间。其余的时候,勇者二字,和牛马相当,都是苦碌罢了。
    葛生摇摇头说道:“叫上自己的先生去教坊听曲儿?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罢了,我还是去看看,你到底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吧。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了,你这惊喜要是不让我满意,我可不给你好脸色看。”
    罗西南放声笑了,然后拔地而起,空气中传来刺耳的音爆。学院中本不让超音速飞行,原因是超音速飞行时候产生的超声波和次声波会让低阶修行者眩晕。不过学院学务办和管理生徒会的几位先生,也没有敢招惹罗西南的。
    罗西南在学院闲着的这三年,上树掏鸟,下龙眼湖抓鱼这种事儿就算了,学院后山都被他搅了个天翻地覆,那些独居的妖兽都开始扎堆儿了,弄得后山试炼的学生们苦不堪言。更有甚者,罗西南在龙眼湖边上抓了鱼,就直接用勇者之剑串着烤。先生们找到罗西南的时候罗西南就一副光棍样子,副院长那边儿也让他们自己看着办。一来二去,这些人也懒得理罗西南了。
    葛生看了看四周也没什么人,索性也跟了上去,搅的地上的雪花又扬散到空中,汇成两个漩涡,煞是好看。几个知道这事儿了的先生也只好安慰自己,葛生在这里又待不长久,总不能天天跟着罗西南闹腾吧。
    学院附近有名的教坊共十三座,每一座里的乐师都是世间一流。毕竟学院里也有教习音律的先生,而勇者学院毕竟是勇者学院,里面不管教什么学什么,都是天底下最好的。更何况,这里面的乐师若是能找一个学院里的夫婿或者妻子,自然一生受用。
    罗西南带着葛生去的,却不是这十三教坊之一,而是一个不怎么出名的小乐坊,乐坊名叫红豆。
    看着这乐坊门口的匾额,葛生一时间感慨万千,却只是低着头说道:“这字写得,未免太秀气了些。”
    罗西南说道:“秀气又怎么了,这乐坊又不是什么官家之地。再者说,来乐坊是听曲的,又不是让你看字的,看字的话去那些书画铺子里,有的是让你看的。”
    说罢,罗西南就拉着葛生往里面走去。
    二人找了个雅间,小厮看是罗西南,便弄了些寻常的布置离开了。看小厮一副熟稔的样子,葛生说道:“看来这地方你常来啊。”
    罗西南点了点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掀开缂丝的帘幕,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西南哥哥,你又来了啊,刚好前两天先生又教授了几首新曲子,我弹给你听啊。”
    一个娇俏的姑娘怀抱着一张古琴走进来,看到葛生之后发出了一声尖叫,竟是连那张琴都丢了出去。好在罗西南眼疾手快,放出一道元气接住了。
    小姑娘乳鸽一般投入葛生怀里,撒娇似的说道:“葛生哥哥,好多年不见了,你变得更俊了,比西南哥哥俊多了。”
    听到这话,罗西南一口热茶刚入嘴就喷了出来。
    葛生听罢,也笑道:“小囡囡,来之前西南就说要给我一个惊喜,这个惊喜原来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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