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真坐在一旁看着,忽然生出由衷的羡慕。
    有朝一日,她也许也会认识一个男孩。他也会这样揽着她的腰肢,在夕阳下吹着海风,静静跳舞。
    两人终于分开。江雨生朝外甥女招手:“来,敏敏,我们教你跳舞。”
    江雨生教得很认真,嘴里还会数步子。顾元卓则教得相当实用:“记住了,男士的手必须保持在你的腰部以上,胸以下。超出这个范围,只管朝他脸上扇巴掌。”
    江雨生噗地一口把酒喷出来。
    这夜下起了雨。敏真玩得筋疲力尽,在床里沉沉睡去。而隔壁,两个男人则在雨声中痴狂地纠缠。
    假期其实很短,两人把每一天都当作世界末日来过,将肉-体的愉悦发挥至极致。
    江雨生不再是斯文矜持的大学教授,顾元卓也做回了当年那个热情狂放的浪子。海岛的夜风吹不干肌肤上滚烫的汗珠,雨声却能遮盖那些激情的喘息和旖旎的情话。
    顾元卓还是第一次知道江雨生能这么缠人。一个眼神,举手抬足,风情万种,简直教人死在他身上都心甘情愿。
    “悠着点哟,江老师。”待到后面,顾元卓都忍不住笑道,“我俩要是精尽人亡,敏敏就要做孤儿了。”
    等到回程那日,一家三口彼此打量,都觉得对方同来时判若两人。
    顾元卓一身金棕油亮,肌肉结实的胳膊和胸膛令人看了面红心跳。江雨生记着给敏真抹防晒霜,自己倒不讲究,于是一身白皙地皮肤也都晒成了蔷薇色。
    他这样,让顾元卓想起当初和他在南岛重逢时的情形。
    那也是个热辣辣的夏天,顾元卓远去郊外拜访长辈,意外地见到了正自游泳池里走上来的江雨生。
    也是贴着额角的黑发,也是晒成蔷薇色的肌肤,目光清清冷冷,明明人站在跟前,神魂却不知飘去了何方。
    而少年顾元卓站在江雨生面前,顿时就手足无措,心跳得不能自已。
    江雨生收拾好护照和登机牌,扭头就见顾元卓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不由得俊脸一红。这个假期过得优胜蜜月,两人都还有点没把状态调整过来。
    机场里人来人往,江雨生不好明着和顾元卓亲热,只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想什么呢?”
    顾元卓懒洋洋地将抬手勾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身上:“以后再有这样的假期,我怕要提前吃点虎鞭鹿茸。”
    江雨生忙唾他:“当心敏真听到……敏真呢?”
    身后哪里还有小女孩的身影!
    两个大人吓出一身冷汗,再顾不得恩爱,急得团团转。
    异国他乡,人流复杂的机场,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走丢了,那还了得!
    正急着要去找机场保安之际,敏真手里拿着一个圆筒冰淇淋,从旁边的肯德基餐厅里走了出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个焦急的大人。
    江顾两人反而不好意思责备孩子乱走,实在是他们两人只顾着恩爱私语,放在孩子身上的注意力太少了。而敏真又是那么一个独立的孩子。
    返程的航班十分无聊,所有人都筋疲力尽,睡得东倒西歪。
    敏真一觉醒来,客舱里十分幽静,光线昏暗,鼾声此起彼伏。
    而江雨生和顾元卓正头并头地靠在一起,睡得极沉,面孔疲惫却恬静。那两只戴着戒指的手还仍握在一起,手指扣着手指,掌心对着掌心。
    真心教人羡慕。
    后来,敏真每次回忆起这一幕,都忍不住感叹。
    如此相爱的两个人,怎么最后还是分开了呢?
    ***
    飞机终于抵埠,迎接回家游子的是夹冰带霜的冷空气,像一个后母面对上门讨学费的前妻子。
    一家人打着喷嚏,拖着行李好不容易抵家,没想门口还有一个不速之客在等着他们。
    “卓哥儿,”林妈被拦在了大门之外,很是震怒,“前几天,太太记挂你,亲自过来找你,没想连门都进不去!”
    顾元卓怔住,不由得看了江雨生一眼。
    去度假前,江雨生告诉他更新了防盗密码,以防家里没人不大安全。他们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告诉顾家的人。
    林妈怒气冲冲地瞪了江雨生一眼,对顾元卓抱怨:“卓哥儿大了,过大年的不回来就罢了,连打个电话拜年问候一声也无。太太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全家就等你一人回来吃团圆饭,结果你电话关机,消失得无影无踪。先生多难得回来过个年呀,你就不想见见他?”
    顾元卓站在大门口,被训斥得满脸通红:“我早说了今年不回家过年的……”
    江雨生拉着敏真,说:“我们先上去洗澡换衣服。”
    敏真听到林妈在身后大声道:“元惠气坏了,一直骂你的朋友。”
    顾元卓皱眉:“关他什么事?去度假是我自己的决定。再说,我回去又有什么意思?他们三句不离就要拿我说三道四。他们至今都还不接受我的取向和伴侣,不接受我已是个独立的人。我只想好好地过个清闲的假,有什么错?”
    林妈到底只是雇工,不好对东家少爷的感情置喙,只好说:“大年夜,别人家家团圆,就咱们家缺一人。卓哥儿要是有孝心,就不该这么对太太。”
    这倒确实说得顾元卓惭愧起来。
    林妈唉声叹气:“门锁密码也换了。你不知道,太太站在自己儿子家的门口却进不去,有多难过。”
    顾元卓好言相劝,终于送走了林妈,垂头丧气地进了屋。
    江雨生端了一杯热茶出来,说:“你今天回去看看吧。确实应该给老人家拜个年。”
    顾元卓叹气:“我都这么大了,非要拉着拽着我。为什么就不能让我经营自己的家?”
    大概因为顾家人不觉得他和江雨生组成的这个叫做“家”。
    顾元卓洗澡更衣完毕,沉着脸回父母家请安。结果不到晚饭时间,又回来了。
    “都不在家呢!”顾元卓气鼓鼓,“这个林妈,话也不说清楚。老头子早去了纽约,我妈则去了巴黎,姐姐人在东京。真是,一家人早就三心二意,四分五裂,偏偏要选大年夜坐在一起,装出一副妻贤子孝的样子自欺欺人!谁劳作了一年不想好好歇口气,鬼才同他们凑在一起上演相见欢。”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顾元卓都还在抱怨不休:“老头子在全球各名城都设立了行宫,养着一群如花美眷,轮流临幸,不亦乐乎。我妈也在巴黎有艺术家男友,每年不知道掏多少钱给他开画展。元惠同人合资开电影公司,手下更是有三两小鲜肉整天对她摇尾乞怜。一家人各有各的娱乐项目,哪个符合道德标准了?却偏偏见不得我和男朋友好好同居过日子!”
    人人都是穿着破袍子到处走,然后嘲笑他人衣服上的洞。
    江雨生给他夹了一块烧鸭腿:“过都过去了,生气也没用。一家人不就是互相挑剔嫌弃,却又谁都离不开谁的。”
    顾元卓说:“我知道你离不开我。”
    江雨生哼笑:“你倒油滑,不问我挑剔你什么。”
    顾元卓呵呵笑,埋头大嚼,终于停止了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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