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前, 江雨生从城里返回郭家大宅。
    派对已近尾声, 客人走得七零八落。整个大宅和庭院犹如遭受了一场暴徒的洗劫。盘子、吃剩的食物和饮料杯丢得满地都是。
    江雨生没有看到敏真, 最初只当她已上楼休息了, 并未在意。
    只可惜百密终有一疏。泄露敏真行踪的是她的死党好友尹慧中。
    尹慧中在这边的派对上结识了一名英俊的韩裔小伙儿,互相看对了眼, 并没有兴趣跟着敏真他们潜入对岸派对一探究竟。
    江雨生走到后院里, 惊动正在接吻的两人。
    黑灯瞎火,这对小情侣并未看清来人。
    男方低声抱怨。尹慧中低笑道:“我把杰西卡叫回来,借她的车,去别的地方玩好了。”
    男友说:“她才和摩根去对面没多久, 肯定玩得正嗨,才不肯回来呢。”
    “要不,我们也过去找他们?”
    尹慧中起身准备拨打手机,这才看清站在一旁的那个男子正是江雨生。
    自家才十六岁的未成年小少女不打招呼就和一个成年男子跑出去玩了,地方还是海湾对面热闹的鸡尾酒晚会?
    江雨生怒到极点,面上反而不显山露水。
    他没有惊动郭信文两口子,转头又出了门,让司机开着车, 直杀对岸。
    自从敏真来纽约念书后,江雨生每年都会过来探望她三四次,偶尔也会借住郭家。这却是他第一次绕过海湾, 来到焕然一新的顾家旧宅门前。
    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喧嚣欢腾,美轮美奂的顾宅。
    江雨生站在这座华宅前, 好生一阵恍惚。
    他和顾元卓曾在这里留下来的那一段短暂、静谧的记忆,已被新主人清扫出屋,荡然无存。
    保安才将两个想混进来的青少年赶走,转头又被来找孩子的家长堵上了门,也很是苦恼。
    江雨生冷笑:“你要不放我进去找我女儿,要不我就报警说你们的酒会违法招待未成年人。你可以问问你家主人是什么个态度?”
    保安看江雨生斯斯文文,不像恶人,便让个同事陪同着江雨生一路进去寻人。
    江雨生走进院中,看到里面古怪的摆设,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保安解释道:“我们只是一家游戏公司,先生。今天不过是举办周年庆典罢了。你女儿喜欢玩游戏吧?”
    难怪到处都摆放着莫名其妙的摆设和海报,还有一朵人高的黄金花朵,竟然往外源源不断地涌出香槟,更别提摆满餐桌的各式点心和鲜虾烤肉。
    这地方简直一派酒池肉林,难怪吸引少年人!
    江雨生又看到一长排展示着《园丁》第六代的宣传立牌。
    “你们是nex&g?”
    “是啊。”保安道,“放心,先生,你家孩子可不是唯一一个想潜进来玩的熊孩子了。”
    江雨生已发现了其中一个目标。
    摩根一头蓬松金发实在惹眼,让江雨生迅速自人群中把他揪了出来。
    这小子正和一个新认识的男孩打得火热,眼看就要携手去个偏僻地方进一步了解彼此。江雨生好似男校的教导主任般从天而降,坏了他的好事。
    “杰西卡刚才还在那边的……”摩根指着沙滩上一处聚餐点,“她好像被nex&g的老总给迷住了,盯着人家不放。”
    “穿红裙子,黑色长发的女孩儿?”摩根的男伴道,“好姐们儿!我看到她把ceo给勾搭走啦!对方就像嘴巴咬着勾的鱼似的,跟在她身后追着她跑呢。”
    江雨生已面如玄坛,头顶冒烟。
    摩根吓得满头大汗:“我我我……我可以用手机定位她。我们都装了寻人软件。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看到敏真的定位就在不远处,江雨生这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前去寻人的一路上,摩根都在小心翼翼地解释。
    “杰西卡说她认识的熟人曾经住在这里,对这里十分好奇。她只是想让我带她过来看看。我真不知道……”
    江雨生一言不发。
    “我想,那个男人应该不会对她做什么的。那人一看就是我们这类人中的一员……”
    江雨生扭头冷冷一瞥,让摩根闭上了嘴。
    摩根摸了摸鼻子,拼命拨打敏真的电话。
    前方传来了敏真的电话铃声。江雨生立刻加快脚步。
    敏真和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前庭一处空地上交谈。
    屋里恰好有一束暖黄的光,透过窗户落在男人身上,照得他的面孔轮廓分明,却又有一种带着忧伤的俊美。
    江雨生猛地站住。
    摩根听到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声音,仿佛用力抑制住了脱口而出的惊呼,以及激荡的情绪。
    大概太过猝不及防,有那么片刻,江雨生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天下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可是电光石火间,又将前后所有线索连贯在了一起,觉得这一幕其实早就有迹可循,发生得无比合理。
    这里是他生活工作的纽约,此处是他的家族旧产。以及那款游戏……
    世上没有奇迹。哪怕如极光流转,枯木逢春,也都有一套合理的解释。
    夏暑冬寒,斗转星移。六年,两千多个日夜,不过一个弹指。
    江雨生面无表情,却知道自己急促的呼吸和狂躁的心跳已出卖了情绪。
    他深深呼吸,调整气息,冷冰冰地开口:“是啊?你到底有没有喝酒?”
    后院沙滩上的烟花表演正进入高潮,一朵朵花火在空中此起彼伏地爆炸开来,彩色光芒交替照亮大地。
    燃烧了自己,娱乐了观众。
    顾元卓双目通红,像雪原里的恶狼,注视着江雨生。
    敏真比手画脚地对江雨生解释:“我就喝了几口。莫吉托那么甜,我最开始都没注意。发现后我就立刻不敢喝了!舅,我说的都是真的!”
    “但不论怎么说,你没有告诉长辈,就跑到成年人的酒会上玩!”
    “我坐不住呀!”敏真叫道,“我在新闻里看到了顾叔叔,知道他就在对岸,我肯定想过来看看!叔,你说两句呀!”
    顾元卓被她轻踢了一脚,似个才被启动的机器人,干巴巴地开口,嗓音沙哑。
    “雨生,她是来找我的……”
    江雨生目光清冽锐利地扫过来:“你的保安是做什么的?这么明显的未成年人都放她进来!”
    顾元卓不免委屈:“雨生,你知道这丫头有多精。我怀疑天下是否有能拦得住她的地方。”
    “那如果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你能负责?”
    顾元卓觉得这个指控十分荒诞,不免提高了音量:“我这里是私人住宅,又不是夜总会。你才是她的监护人。你也有一半责任!”
    敏真冷汗潺潺。
    摩根不懂中文,凑过来问:“他们在吵什么?”
    敏真对他翻白眼:“离婚夫夫关于育儿问题的争吵,你是不会懂的。”
    “是,我监护失责。”江雨生冷笑,“你在这里大宴宾客,佳肴美酒,漫天烟火。小孩子没有经受住诱惑,都是我这个家长管教不周。”
    顾元卓怒道:“说得好像我以故意引诱她过来似的。我又不知道你们就住在对岸。早听说你和郭信文重修旧好,现在都把他家房子当自家住了。你们关系那么亲密,他怎么不帮你看管好孩子……”
    “我住哪里关你什么事?”江雨生怒道。
    “那我选择在这里举办宴会也不关你的事。”顾元卓道,“这里本来是我家旧宅,你没有忘了吧?”
    怎么会忘?
    江雨生甚至还记得庭院里那颗刻着他们俩名字的树的位置——它如今已蓬蓬如盖了。
    回忆如一把杀人的刀,捅出决胜的一记。江雨生败下阵来。
    “我们走。”江雨生转身,一把拽起敏真,朝大门口走去。
    敏真哭丧着脸,朝顾元卓递去求助的目光。
    顾元卓一怔。
    江雨生这就要走了?
    分别六年,一朝重逢,三言两语吵完,翻脸告辞。
    他们两人的关系竟然恶化至此?
    “等等!”顾元卓猛地反应过来,拔腿追过去,“雨生,等一下……”
    “等什么?”江雨生将敏真推上车,自己坐进驾驶座,“还等你招警告这两个孩子非法入侵吗?”
    顾元卓忽而低叹:“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天空中绚丽的烟火和后院传来的阵阵掌声与欢呼,成为了尴尬的绝佳配乐。
    江雨生根本不敢扭头去看顾元卓的脸。
    他颤抖着手,错了两次才把钥匙对准了钥匙孔,发动了车。
    雪白的跑车发出低沉的咆哮,如一只夜鸟,转眼就没入幽蓝的夜色之中。
    顾元卓站在门口,难掩失魂落魄。
    “嘿,哥们儿。”摩根走过来拍肩,“没关系,教授确实比较难追。我也努力好久了。”
    “…………”顾元卓将两把眼刀插在这楞头小子的脑门上。
    ***
    江雨生一路把车开得风驰电掣。
    敏真紧抓着安全带,吓得脑门手心都是汗。
    等平安抵达郭宅,敏真手脚发软地爬下车。
    “你被禁足了!”江雨生没打算轻易放过她,“我给你太多自由,是我的错。现在我要趁着你还有两年才成年,好生管教一下你。这车我没收了。接下来的地中海之旅也取消。我会给你布置功课。你要打工也行。总之,这个暑假,你乖乖跟我回国,哪里都别想去!”
    敏真又要哭出来:“舅舅,我真的知错了!我不是贪玩,我只是去找顾叔叔而已。好多年没有见他了,我很想他……”
    “如果你没有见到他呢?”江雨生严厉地问,“如果有人在你的酒里下药,把你带走了呢?你想过后果吗?上个礼拜新闻里才播过一个高中女孩去酒吧玩,被人下药□□还分尸了。”
    敏真不由得抱怨:“舅,我觉得你把这事说得太严重了。顾叔叔的这个晚宴非常正规,不是什么声色场所。”
    “你就确定没有危险?”江雨生喝道,“你仗着自己脑子比同龄人聪明,总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舅舅!”敏真终于忍不住反击,“你今天不对劲。从一开始和顾叔叔吵架,你就在小题大做!”
    “你还要狡辩?”
    “本来就是!”敏真叫道,“我不知道谁惹你不开心,可你分明就是拿我们俩做出气筒。我偷跑去他的宴会,是我的不对。你却得理不饶人,提着机关枪就一通扫射。顾叔叔可不像你这样不讲道理。他还说一直很想我们呢。没想转头你就对他发火。你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简直就是更年期发作!”
    说罢,也不听江雨生继续训话,甩头奔上楼,还把房门甩得震天响。
    江雨生气得直喘气。
    “更年期对上青春期。”
    郭信文穿着睡衣,靠在厨房门口,手里还端着一杯牛奶。显然,他刚才听到了争吵的全部内容。
    江雨生苦笑:“让你见笑了。她正在叛逆期。”
    郭信文轻声道:“你关心她。她知道的。只是孩子大了,要给她一点空间和自由。”
    “我只是想保护她罢了。”江雨生难免神情寥落。
    “而她也不过是想见一见顾元卓。”
    “你看起来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郭信文说:“在你进城办事的时候,有关顾元卓的新闻铺天盖地。连国内的朋友都发消息联络我。”
    江雨生苦笑。
    有缘千里来相会。跨过半个地球,他们都能撞上。
    郭信文说:“原来nex&g也是他的公司。许幽主要负责主持原来那家手机软件开发公司,他则做游戏。想不到他彻底转行,另辟蹊径,竟然成果不菲。”
    江雨生没有看过顾元卓的新闻,不知道他到底有多风光。
    方才所见的顾元卓,也并没有华服在身、呼奴使婢。
    当然,时间太过仓促,他也太过惊慌,根本没有怎么仔细去看。
    屋内太闷,江雨生觉得透不过气来。胸腔里好似关了一只猫,正在撕咬抓挠,令人片刻不得安宁。
    他穿过大厅朝后院而去。
    工人效率极高,派对留下来的狼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收拾干净,只有印着凌乱脚印的沙滩见证着先前的狂欢。
    江雨生站在露台边。
    深夜清凉的海风习习而来,吹透他薄薄的衬衫。汗水蒸发,皮肤上泛起阵阵凉意。
    对岸灯火依旧明亮,烟花却已谢幕。飘渺的乐声随着海浪的节拍阵阵传来。
    还是那番繁华景色,可如今看在眼中,感受却截然不同。
    “你还好吗?”郭信文跟了过来。
    “我能有什么不好?”江雨生嘲道,“活这么大,又不是没有和人吵过架。”
    郭信文说:“我刚才让秘书查了一下。顾元卓原来早就把对岸的房子买回去了。他选在那里举办庆典,在媒体前初次露面,想来都是有意为之的。他那是做给我看的。”
    江雨生下意识想替顾元卓辩护,可心里也觉得郭信文并未说错。
    顾家败落,虽说不是郭信文亲手所为,可也有误导之则。顾元卓不会不向郭家讨回这笔债。
    所以,游戏的副本里,终极关卡才设置为郭宅么?
    因为这里才是顾元卓光复家族,报仇雪恨的最后一站。是他心底永远的芥蒂,从不愈合的伤疤。
    “别担心。”郭信文看出江雨生的担忧,“我会处理好和他的矛盾纠纷,绝对不会牵扯到你的。”
    江雨生苦笑:“你不说还好,一这么说,更像要上演一部商场情仇剧了。”
    郭信文忽而问:“如果我和他真的水火不容,你死我活。你会选择哪一个?”
    江雨生心烦意乱,可脑子依旧灵活,听出这问题有诈,反问:“选了后要对你们做什么?投资?颁奖?还是做成标本捐给博物馆?”
    郭信文含笑道:“交往。”
    江雨生沉默了。
    郭信文平和地说:“明天回国后,我就会和怀安签署最后几份离婚文件,办妥所有手续了。本来想等一切办完后才和你说。可是今天顾元卓横空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我知道今晚不是个最适合的表白的时候……”
    “信文,”江雨生低声道,“我觉得你还需要多考虑一下……”
    “你还想说我叶公好龙?”郭信文挑眉,“还是想拿什么社会歧视、家人反对来劝说我?以我如今地位,只要不犯法,没人干涉我的私生活。”
    似乎尴尬总能令人喉咙发痒,江雨生咳了又咳。
    “信文,我今天实在累了,领会不了你的玩笑。晚安了吧。”
    江雨生埋着头,转身往屋里走去。
    胳膊被抓住,那双手扣着他的双肩,逼得他转了个方向。
    对面而来的压迫力驱使江雨生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大半人高的石花盆上。
    昏暗中,熟悉的身影压顶而至,唇上传来沉重的压力。
    很难有一个词来描述江雨生此刻的惊愕。
    他瞪着眼,感觉到肩膀被抓得生痛。
    男人的吻中夹杂着一股愤怒的自暴自弃,以及一种终于求得所愿的欢愉。
    郭信文仗着身躯的优势将江雨生禁锢在了臂弯之中,狂乱的吻甚至逼得江雨生半个身子都朝后深深仰去。
    江雨生几乎倒在花盆里。
    就在他要奋力推开对方的时候,身上的压力又如来时一样突然撤去。他重新恢复自由。
    “这不是玩笑,雨生。”郭信文哑声说,“你现在明白了?”
    江雨生面孔滚烧,双手细细颤抖。
    “我都看到了……这么多年,我一直看着你……”郭信文双臂撑在栏杆上,将江雨生禁锢在身前,鹰一般的眼睛直直盯着江雨生的双眼。
    “这些年,我一直都默默地看着你。看着你在寂寞里煎熬,看着你不断尝试结识新的男人,看你失望地拒绝了一个又一个。我脑子里有个念头不断膨胀:为什么我不行呢?我们认识最早,我比他们都了解你,比他们都优秀。我们当年明明差点就在一起过!”
    他终于不再甘于做一个旁观者。他如今终于自由,想要参与到江雨生的核心生活中来。
    江雨生沉默了半晌,问:“信文,你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郭信文苦笑,“在我刚才做了那样的事后,你还这么认为?”
    江雨生长叹,苦口婆心道:“这条路不好走,信文。你现在人到中年,又经历婚变。我知道你想改变自己,尝试新事物……”
    “就算我想对抗中年危机,也不至于为此改变性取向。”郭信文嘲道,“雨生,我说过,我从来不在意别的男人,我只想要你!”
    江雨生无言以对了。
    郭信文道:“这些年里我一直在和自己挣扎。我一直在思考婚姻、取向、欲-望……在这之前,我人生中仅有的一次脱轨就是因为你。父亲总说我当年不过是叛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接受了这个说法。我结了婚,组建了家庭,如果你没有重新回到我的生活里,我或许会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并且永远不停地说服自己,我并没有喜欢过男人,我只是叛逆!”
    “雨生,如果说这些年和你做朋友让我学到了什么,那就是我逐渐认识了我自己。我不再困惑,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且一旦我想明白后,我被自己的渴望震惊了。原来压抑和忽视自己的需求,并不能让它们减弱,只会让它们加倍反弹。”
    大概因为终于吐露了心声,郭信文浑身松懈,面孔柔和,肩膀松弛。
    “而现在,我终于自由了。我对婚姻已经尽了力,即使失败了,我也问心无愧。我可以放手去追求我真正想要的——就是你。”
    江雨生觉得有人打开了笼子,放出一群蜜蜂,正在脑中上下狂舞。
    他和郭信文之间长久竖立着的那面名为友谊的玻璃墙,温情脉脉地竖立了这么多年,终于在今日被一吻击碎,再也恢复不到从前。
    郭信文的意图明确坚定,也再也不容江雨生回避闪躲。
    “告诉我,雨生。”郭信文目光脉脉,“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江雨生喉中如塞了一团棉花,思绪乱如一团被猫玩过的线球。
    今日或许他星盘有异,从早到晚,三个前任轮番登台。你方唱罢我登场,好戏一出连着一出,令他目不暇接。
    郭信文笑意宽容温柔:“没关系,我给你时间考虑。毕竟现在顾元卓也回来了,你也多了一个选择。我只想让你知道,不论你是否愿意给我机会,我都想尝试争取一次。”
    “雨生,十六年前,我错过了你。我们还有几个十六年?”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前任发起了第一轮交手!
    我说过,江教授后面会很苏很苏很苏……雨生·苏·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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