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白胡子老道,从来不是疯,他是真的仙。
    他说的是“渡”阴阳先生成仙,从不是阴阳先生所理解的,“助”其成仙!
    他因阴阳先生一生行善,更是联手同道铲除了旱魃,救了生灵涂炭,还一县之太平。故,才肯下凡而来,对其点拨。
    但阴阳先生置之不理,终究是错了因果,失了一生功德……
    孕妇,本不该十月身孕,进山挖笋。但其婆婆泼辣,非要为难孕妇。方才造成了孕妇在山中难缠,引来了小鬼,让其行投巧投胎之举。
    小鬼,本是贪玩之童,死在猛虎口中。他从未害人,却被群山所困,不得投胎。天之垂怜,给他等来了孕妇,可脱胎成人……
    肚中婴儿,上一世乃大河之畔的草民。
    他痛恨当地官员贪腐,让偷工减料的堤坝,吞了自己的房屋,淹死了自己的妻儿老母。
    他大字不识,却也想上京告状,终是被地保告发,惨死在了衙牢之中,骨扔大河……
    那一日,若阴阳先生听懂了白胡子老道的点拨。不管他人事,直接回家,结局将是另外一番美好!
    孕妇竹林中产子,恶婆婆数日后去世。孕妇当家做主,从此摆脱凄惨命运。
    小鬼脱胎成人,虽一生未有成就,却也平平安安生活,娶妻生子,四世同堂。
    投胎被阻的草民,化为怨魂,在多年的游荡后,会入一古刹,得经文洗礼,受高僧超度,成佛门童子身……
    可偏偏,阴阳先生选择了出手,改变了命运。
    孕妇,继续被恶婆婆欺负,三年后累垮了身子,怨愤死去。
    肚中婴儿,成年后考取了功名,又娶了当地富甲之女。借银钱开道,上下打点。最终成了一地知府,管辖大河之地。
    天道是个轮回,因果其实也早就注定。
    当年死在大河中的草民,现在成了大河之地的知府。
    他本可以爱民如子,廉洁奉公,惩戒贪腐,还大河之地一片海晏河清。
    可是,他却同上一世痛恨的官员一样,贪赃枉法,以权谋私,横征暴赋!
    甚至,他比当年的官员更加贪婪,更加视百姓如牲口。
    朝廷拨下的百万两修河款,当年的官员也只敢贪腐五成。他却敢贪腐九成!
    府衙小官问他,若河坝全部冲毁,百姓闹起事来,该如何是好?
    他回道,对上隐瞒,对下镇压!
    大河之地,在他的治理下,终是堤坝毁,淹死十数万草民。让不计其数的百姓,家破人亡下,不得不起义!
    他,向朝廷上奏,国泰民安。
    他,调兵强行镇压百姓,又害死了万数可怜人……
    这一切,本可以不发生,只要阴阳先生听懂了白胡子老道的点拨。可是,阴阳先生没有听懂……
    孕妇的悲惨,大河之地草民的凄惨,万万可怜人的罪孽,阴阳先生可以说与自己无关。但“功德簿”上帮他记载得详细,这业果,他有一份。
    且,只是这一份,便抵了他一生的福德。还亏欠了太多,还不清……
    当年在道门典籍中看到此记载时,我不能理解,甚至觉得阴阳先生并无过错。
    但是注解上写得清楚,阴阳先生自认为的善举,却并非是善举。
    若他只是普通人,若他不是个修道之人,那善举便是善举。而这一切种种,也不会降临在他的身上,被他给遇见。
    可他,偏偏是个修道之人,是最该懂得因果不可干预,命运只能自己改变自己,不可用法“救”他人!
    白胡子老道,已是仙,却在面对命运时,也只能去点拨,不能出手直接干预!
    你若懂了,便是缘分到了,不沾因果。你若不懂,无法通透,再多的话,也不可多说。因为帮你渡了这一劫,还有万万劫!轮回之苦,不是一人苦,是万万苦中的,不通透。
    这,便是佛法说的,天雨大不润无根草,佛法宽只渡有缘人。
    也是道法说的,法不传六耳,道不传非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并非是老天不仁慈,把万物当作没有生命的贡品。
    而是天地看待万物皆相同,不对谁好,也不对谁坏,顺其自然着。
    你若想脱离,只能是自己救自己。法,救不了你。旁人,救不了你。书中的道理,亦救不了你!唯有,你自己可以救你自己……
    救了他人,是仁慈。不救他人,何尝不是一种仁慈?
    救了被鹰去捉的兔,是在满足你自己的心慰。那兔,逃得了一时的鹰,逃不了下一次的鹰,逃不了下一世的鹰!
    不去救那兔,便是给了兔去逃跑,去机谨,去活命的成长!
    这些道理,阴阳先生懂。
    故,当他看见“功德簿”上的记载后,只能叹是自己的错,去往地狱受了惩罚……
    阴阳先生从不是凡夫俗子。他懂得,那是孕妇、婴儿、小鬼的命运。可又何尝不是自己的一次命运的试炼。
    他若是普通人,可以喊冤。但可惜,他不是……
    院中,白无常还在看着“功德簿”,脸上始终没有表情。
    他看得特别认真,也看了很久。
    我收起了心思,喝了一杯茶,漫不经意地问:“七爷,“功德簿”上有我的名字吗?”
    看着“功德簿”的白无常吐了一字:“有……”
    瞬间,我的漫不经心,转变成了激动,甚至都站起来了!
    要知道,“功德簿”不是“生死簿”,每个人都有其名。只有那些身有一定功德者,才会把名字提在其上。
    此功德,不会是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小功德,而是救苦救难后的大功德!
    对于我的激动,白无常瞥了一眼,让我坐下,莫要打扰。
    我听话地嗯了一声,坐下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要知道,小道爷的名字会出现在“功德簿”上,并不让小道爷我真的感到意外。但名字真的出现了,又还是喜出望外的。
    哈哈,细数一下小道爷我这一生的善举,能算上功德还真是不少。
    第一件,当属超度孙强爷爷,并送他去地府投胎。
    此事,看似是积一人之功德,却也是救了孙强和其父母。甚至可以说,间接性救了一村,一县。
    功德这种东西,不一定是表面上看见的,它有着连锁反应。而这种连锁反应,有时候是往越来越多的功德去。有时候,却是向着深渊陷。
    说得玄妙,是不可预测。说得通透,便是因果……
    送孙强爷爷去地府,算不得大功德。只能算积德。
    但用《真灵位业图》召唤钟馗,吞了那浅河的女鬼,就绝对算是一件大功德了。
    呵呵,那女鬼要复活的棺材中人,尚未复活前,已经害死了许多人命,若我们放任不管,当真不知后面还要害死多少人……
    倘若真让女鬼复活了棺材中人,不知会有多少劫难降临,不知会有多少错乱的因果,害了无辜……
    除了浅河这一大功德外,我少年时,带着李军在火葬场也超度了不少的冤魂。这些不愿意离开的魂魄,我和李军一一完成他们的遗愿,最终送他们离开。
    此一举,虽然不及浅河的功德大,但也绝对是一件不小的功德……
    坐在院中,我回想着往事,细数着自己解救过的人或鬼,脸上的笑容,始终不消。
    虽然,有些超度的鬼怪,是收了周老头的钱财。可是,那依旧是渡人为乐,善举功德呀……
    呵呵,笑容如花,正是我此刻脸。
    要知道,能在“功德簿”上留名者,少之又少。我能留,便已是功德的福泽。
    而且最重要的是,“功德簿”上的功德可以换取东西。
    那欠下的德缺,需要地狱受刑。那积累的功德,自然也可以换取好处。
    大多有功德的人,都不会换取功德。因为他们将功德留着,留给了下一世的自己。
    而也有一些人,会拿功德直接和阴曹地府换东西。
    比如我在‘出道仙’的笔述上就看见过,一名‘出道仙’前辈,曾用自己一生功德,换了妻子十年阳寿。
    我也曾看过一名‘出道仙’前辈,用十万功德,换了阴兵踏境,斩杀了一头古魔!
    “七爷,嘿嘿……”
    茶已经不再喝,我冲着白无常傻笑。
    “怎么?”
    白无常不再去看“功德簿”,而是疑惑地望着我。
    我脸上写着讨好,问白无常:““功德簿”上我有多少功德呀?”
    白无常摇头一笑,讲道:“七百功德数。”
    “怎么可能?”
    我又站了起来,这一次是惊,没有喜!
    “我记得上千功德数才能入“功德簿”,我怎么可能只有七百?”
    我质问着白无常,完全不能理解七百功德数的由来。
    白无常将“功德簿”合上,颇为感慨般地讲:“小道爷呀,你是福缘不浅,解救了不少人,超度了不少鬼。可是,小道爷你欠下的债,也不少呀……”
    我问道:“我欠了什么债?损了多少功德?”
    白无常说:““功德簿”上的功德和欠债,七爷能告诉你。但想看,那是万万不能的……”
    见此,我眯眼问道:“难不成和“生死簿”一样?不给外人看?”
    白无常说:“对,和生死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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