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木紫烟的院子里, 有些不太平。清早, 几个姨娘过来问安,就七嘴八舌的讨伐起那位新来的妾侍来。
    屋里燃着怡人的檀香,装饰通体是沉静大气的松石蓝。木紫烟手握一把小金剪刀, 修剪瓶里供的一捧木槿花。
    听那王姨娘哭哭啼啼道:“廉哥儿不过年小调皮罢了,不小心撞着了她, 又未伤着,爷倒恨起廉哥儿来,连带罚我在那院里跪着。我再怎么不好, 总是爷身边多年的老人儿了,没得给个新来的, 当成那争宠用的踏脚石。奶奶只说,可有这样的道理?”
    木紫烟手里剪刀一歪, 杵着了手, 侍婢连忙上前给用帕子捂着,小心翻看,果是勾破皮儿, 冒血珠了, 一屋子人登时大惊小怪,拿药的拿药,包扎的包扎,关怀的关怀,王姨娘眼泪都顾不得擦,凑上来仔细瞧侍婢给她包手。
    木紫烟蹙了蹙眉, 把人都挥开,“不妨事,都忙你们的。”
    她心情本就不好,更给王姨娘哭得心烦,话里就不大客气:“廉哥做什么闹到那个院子里去,在座谁不心知肚明?好好的一个哥儿,给教歪成什么样子?自小在我手底下管着,还知道进退礼仪,前年我添了芸姐儿,顾不过来,这才给王姨娘带在身边两年,如今已经胡闹成什么德行!”
    王姨娘含着眼泪,想辩,木紫烟一抬手,止住她话头:“都回去,以后你们私底下再争宠斗气,不要回到我这儿来,左右是不听我劝的,何必在我面前做出这种可怜模样,我又不是你们爷,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有什么本事,往爷跟前使去。”
    几个姨娘不敢吭声,木紫烟就端了茶,啜一口,往里头去。
    姨娘们不及出门呢,就听一个柔柔的声音在外:“夫人起身了么?”
    大家脸色都有些难看,就见那位神通广大的“新人”扶着侍婢的手进来。
    一弯柳叶眉,一对杏核眼,红唇轻启,口呼“奶奶万福”,袅袅蹲下身去行礼。
    一扫周围那些不平的目光,温和笑道:“姐姐们真早,倒是我迟了。”
    王姨娘收了泪意,赏她一个非常凶狠的白眼。
    “钟姨娘。”里头木紫烟的侍婢出来回话,“奶奶身上不自在,想歇了,请您和众位姨娘先回。”
    钟晴微微一笑:“既如此,便不打扰了。”
    行过礼,当先从屋里出来。姨娘们面面相觑,随在她之后也出了来。立在阶上,瞧她纤腰款摆,扶着侍婢的手走出小院。
    “呸!不干不净的下流东西!”王姨娘的恨是藏不住的,早不愿假装和睦。
    兰姨娘笑了一声:“妹妹都多大年岁了,还看不开?自打爷去岁升迁,在南书房行走,想给爷送金银送美人的还少了?爷洁身自好,多数都推拒了,这位乃是卫国公府里送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能不给几分脸面。奶奶都不说什么,哪里轮得到我们置喙?”
    王姨娘气呼呼道:“卫国公多洁身自好的一个人呐,哪里卫国公送的?爷的小厮漏口风,说那不要脸的原是卫世子的姬妾,不知怎么给爷瞧上了,在国公府里就拉拉扯扯,卫世子有心成全,就把她赏了爷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听说占了什么才女之名,一边行那龌龊事,一边吟诗作对故作清高,真是不要脸极了!”
    屋里那侍婢从后走来,行了礼:“诸位姨娘,奶□□疼,想静静呢。”
    王姨娘不得已住了口,面有郁色,被兰姨娘等人拉扯去了。
    回头,木紫烟就在屋里摔了瓷瓶。不解气,把一床上好的鸳鸯枕套给撕得稀烂。
    平素进个姨娘,多个侍婢,她本不在意。一个陪床的玩意儿,根本不值得她动气。谁料钟晴一进门,成三爷就像得了失心疯症,早上她起迟些,叫那下作东西久候了一会儿,成三爷就能闯进来,拂了茶桌,说她故意刁难。
    是,她的确是想施威,新人进门,不从一开始就立好规矩打好底子,将来如何安宁?至于在所有人面前,为一个贱人让她没脸么?
    王姨娘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她有心纵着她们和钟氏斗,谁想那没用的东西撺掇儿子去对那新人动手,成三爷如何瞧不出,是有人故意挑唆?妇人之间的拈酸吃醋,攀扯了主子公子去做筏子,成三爷如何不怒?
    别说王姨娘罚跪,就是她这个嫡母,昨晚也给狠狠斥了一顿,说她不贤不仁,不配做主母嫡妻。
    木紫烟不解气,吩咐侍婢收拾细软:“和太太禀一声,就说我娘家有事,叫我回去住两天。”
    那侍婢不由劝道:“奶奶莫置一时之气,您若这样走了,等爷回来,又有话要说了。”
    成了婚的妇人,哪有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木家如今本就在风口浪尖上,多少双眼盯着呢,奶奶这会子总去,难免叫成家太太心里不痛快。
    木紫烟却顾不得了,“叫你去你就去,一个个的都来管起我了?”
    侍婢不敢再说。下午,木紫烟就住回娘家。林云暖乘车从毓漱女馆回来,正在垂花门前跟她撞上。
    木紫烟冷脸打量她肚子,快五个月的身孕,原应显怀了,四肢还是细的,穿得宽松,不仔细瞧,倒瞧不出月份。六月里成婚,如今才九月,对外声称是三个月孕事,不思在家躲着避丑,倒还没羞没臊地出去乱逛?
    “紫烟,你回来了?”林云暖亲热喊她名字,执了平礼。木紫烟比木奕珩大三岁,是木家大小姐,前头还有两个女孩子,都未曾满月就夭折了,好容易保住这么个女孩儿,阖家宠爱,性子不及木大奶奶等人沉稳,是个喜怒形于色、爱憎很分明的人。
    “又出去,去你那个什么香膏铺子了?”木紫烟提到毓漱女馆就烦,她夫家两个嫂嫂,曾揶揄地问她,那毓漱女馆到底是怎样好法,香膏是不是真能永葆容颜?不然怎么那女馆主都二十七、八了,还能嫁得木奕珩这么年轻的儿郎?
    外头胡乱传言,有的说林云暖比木奕珩实际大了十来岁,有的说她是个妖女,专吸男人精血,才采死了前头的丈夫,如今又在木奕珩身上采补。林云暖略有耳闻。
    “嗯,刚进了一批香料,做新的膏方,我去瞧瞧,怕他们出纰漏。”林云暖偶尔会去女馆耽一小天,看看帐,问问事,并不见客的,有心避着外头的人,自己也知羞耻,怕人家说些不好听的。木奕珩愿意让她有个事情打发时间,赚不赚钱都无所谓,瞧着她高兴,他也高兴。木大夫人也好说话,她只要想出去,就打发木大奶奶叫人给她备车,甚少过问什么。
    但木紫烟就不一样,她因为木奕珩和林云暖的事,在夫家有些抬不起头来,见林云暖云淡风轻的跟她讲生意经,不由蹙眉冷眼,“哼”地一声,甩袖就走。
    悦欢小声道:“奶奶,这位大姑奶奶,是不是对您有什么误会啊?怎么总是横眉毛竖眼睛的?”
    木紫烟也不痛快,自己房里的事,不好意思和母亲说,掐住林云暖总是出门的错处,在木大夫人面前好顿埋怨:“……也不想想外头人如今怎么看我们的,家里出了个混账老九本就惹了一身腥,我爹简直糊涂,竟能让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人进家门!娘你也不劝劝,为了个孽种,把您亲生骨肉的名声都带累了,可值得么?”
    木大夫人斥道:“你都胡说些什么?当子女的,编排起爹娘的不是了?我瞧你是越大越不懂事!”
    侍婢过来回话:“大姑奶奶,您的东西都放在您从前的院子里了,一会儿午歇是在夫人这头,还是回您自己院去?”
    木大夫人有些吃惊:“你做什么?是要回来住下?”
    挥退侍婢,捏住木紫烟的手,“你给娘说实话,你和飞扬怎么了?”
    飞扬是成三爷成威的字。
    木紫烟忍不住湿了眼睛,用帕子捂着脸,“娘,您别问了,容我回来小住几天。我不想见那没良心的东西!”
    她不说,木大夫人自也有办法打听出来。
    “……卫世子送了个美人给大姑爷,迷得有些过分了,为着那女人,几番与大姑奶奶争执,当着人面儿摔杯摔碟,……这么多年,大姑爷沉稳尊重,从没试过如此,……听说不仅会弹琴下棋,还会写书,前两年就传出才名……给卫世子寻着,强纳回府里,不知怎么转送给了大姑爷,……生得美貌,又会说话,连成老太太也知道她……”
    木大夫人有些气闷:“怎地又关那卫世子的事?”
    这辈子,木家和卫家就注定一辈子犯冲么?
    “一个妾侍罢了,一时新鲜,飞扬是什么人,怎可能真为她犯糊涂?你们大姑奶奶这是被我给纵坏了,这点子小事也容不下,不怪飞扬生她的气!你叫人去找飞扬,就说我说的,叫他过来,接紫烟回去!”
    回话的婆子欲言又止,道:“夫人有所不知,今儿休沐,大姑爷午后带着那钟氏,去郊外庄子散心去了。”
    木大夫人冷下脸,不言语了。
    看来还真不是木紫烟小题大做。成威这回的确有些过分。
    转头另一个婆子也来回话,声音压得极低:“夫人……太夫人那边,传九奶奶去了。”
    “出了何事?”
    那婆子笑了下,掩嘴道:“有点不好说,那个……九奶奶跟九爷……不注意,昨儿夜里,见了红……”
    木大夫人眼皮抖了抖,硬着头皮道:“怎么叫老太太知晓了?”
    “九爷屋里的春熙,是老太太身边何嬷嬷的闺女……再说那么多丫头在屋里,哪能瞒得住?太夫人这回怕是动了真怒,连叫人去敲打施威都免了,直接喊了人去。九爷这会子没在家,还不知道呢,夫人可要去劝劝?莫叫九奶奶气着了太夫人。”
    木大夫人深吸口气,拍了下桌子。“不去!”
    婆子缩了缩眸子,道:“也是,您又不是亲娘、亲婆婆,平素待她宽厚,已是仁义够了,这种没脸的事,您好心去劝,她说不定反要记恨……”
    木大夫人有些无力的摆摆手:“都散了吧。叫你们大奶奶派人,请个大夫在她院里候着。”
    …………
    林云暖从老夫人院里出来,脸是滚烫的。
    这事真是冤枉她,也冤枉木奕珩了。其实从上回给卫子谚绑了,动了胎气,一直就有点不好,都是吃药保着的,就去毓漱女馆,多半也是歪着倒着在榻上看账,不大敢动。这些日子,没少委屈木奕珩,躺在她身边,各种抓墙挠床,憋得难受。
    也不知谁捅给了老夫人知道,惹得老人家动怒,深恨她不知深浅,一进门,就甩给她一本“女戒”,叫她大声诵读。
    不问一句,也不给她分辨的机会。忍羞诵完了,才准她出来。
    心里有些委屈,却也知道老太太是为了他们小两口着想,换做是从前的唐太太,知道她服侍不了唐逸,定是又要送妾侍到她房里,口口声声心疼儿子没人伺候好可怜的吧?
    谁知老夫人没说话,她没说话,这事却不知怎么长了翅膀一般,不到晚上,阖府都知晓了。
    木奕珩回来第一句话就问:“祖母给你吃排揎了?我去找她解释。”
    林云暖连忙拉住人:“别去别去,如今我已经落了个不知羞耻不分轻重的名声,你再为了我误会祖母好意,不更坐实了我的罪名?”
    木奕珩坐回她身边,握住她手:“你胎相不好,府医瞧过多少,都不见效,要不,我寻那沈世京过来?从前你身子一直是他帮忙调养,他熟悉情况。”
    林云暖自然不同意:“别了,沈大夫在城南行医,甚少踏足各府,他之前与我走得甚近,只怕又要传出不好的话来。”
    “这有什么?”他浑不在意道:“别人的嘴重要,还是你和孩子重要?这事你别管了,有我。”
    林云暖总是不安,又劝了两句。说着话儿,春熙和翠文摆饭进来。
    一个多月过去,春熙瞧似又清减了不少,木奕珩拉着林云暖坐到炕上,见今天有一味蟹黄羹,蹙了眉头:“你们奶奶食不得蟹,端下去。”
    春熙嘴唇张了张,没说话。翠文笑道:“奴婢们省得的,蟹黄羹只端了一碗来,不是爷最喜的么?”
    木奕珩道:“我吃得香,你们奶奶瞧着不馋?端下去,以后她吃什么,我吃什么。”
    林云暖笑着戳了他一记,“好好吃你的罢了,你总这么讨好我,哪里像是夫妻?”
    木奕珩待她,从前是蛮横强硬,现在,实在太小心翼翼了。
    烟柳走进来,掀了帘子:“九爷,老爷喊您去呢。”
    张勇在书房外头,听见里头传来摔茶盏的声响。父子俩具体说些什么,没人知道。只是自那以后,木奕珩的公事似乎忙了些,有时隔天才回一趟院子。
    林云暖的肚子渐渐大起来,不太方便出门了。沈世京果然给请入府,替她料理身体,许是大夫人拘束得严,倒没传出太多的闲话来。只是有一回恰好大奶奶过来瞧她,正碰上沈世京在,便笑着与她道:“这位是沈世叔,九弟妇也不必太见外了,随着我们叫三叔就是。”
    沈世京和林云暖都不大自在,林云暖那句三叔怎么都叫不出口。
    十月初,她生辰前夕,有人递帖子进来,说想拜访她。洒金笺上面,一行小篆。
    “云州故友苏门六房元氏拜笔”。
    林云暖简直惊喜,迅速吩咐人去回大奶奶,说要于十月初三,请元六奶奶过府一叙。
    元氏是和苏二奶奶一同来的,身后婆子抱着孩子。
    “……两岁半了,……这回六爷入京述职,我们就跟了过来,几个云州的故友一同聚宴,听说林二哥也在京城,与林二奶奶一打听,才知原来你嫁给了木爷进了木府,眼看我就要走,想着临别来瞧你一眼。”
    目光落在她腹上:“你这是……几个月了?”
    苏二奶奶跟孩子在旁,林云暖有些不好意思,叉过话题寒暄些别的。
    “苏六爷高中,可喜可贺,这回远赴任上,你可同行?”
    元氏明显有些失落,摇头道:“本来这回京城也不许我来呢,说孩子还小,路上经不起折腾。临川离家甚远,三年两载能回云州一趟,老太太舍不得孩子……”说着,不免哽咽。
    苏二奶奶笑道:“六弟妹这是说什么呢?好容易跟木九奶奶见个面,还不好生说些高兴的话?再说,娘也是为着你们母女着想,孩子还小呢,祖母哪有不疼孙子的?”
    元氏只得抹了抹眼睛:“是了,瞧我,越发没出息,顺口胡说,惹得木九奶奶跟我担忧了……”
    林云暖瞧得出,元氏是有满腹的话想说,碍于苏二奶奶在旁,说不出口。恰木七奶奶过来了,听说林云暖宴客,特来招呼一声,苏二奶奶随口赞了一句园子,林云暖就顺坡下驴,吩咐人带苏二奶奶逛一逛园子。
    总算支开了人,元氏登时就落下泪,“当年姐姐提醒过我,我没当回事,后来总算尝到苦果,我不曾想,人心竟是这样……”
    与林云暖细述,当初她生子难产,家中妯娌的冷漠,月子未出,就用她身子伤损严重,不宜伺候丈夫的理由,塞了好几个妾侍进来。苏六爷当年与唐三爷一同买卷题,唐三爷未中,他却中了,与唐家因此闹翻。
    她握着林云暖的手,不无羡慕地道:“还是姐姐福厚,脱离了那糟乱的家门,嫁给了木爷这样的人物,适才瞧七奶奶待您,亲姊妹一般亲近,您才是熬出头了。等这胎诞下,自然又多一重爱宠。”
    眼见昔日最单纯不过的人如今抱怨起宅门中种种不堪,林云暖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罢了。苏六爷是个有出息的,等孩子再大两岁,你大可随他在临川单独过日子。”也只有这般劝。
    话题又绕回林云暖身上:“姐姐当初和离,着实把云州那些人都吓着了,人人都说您定会后悔,叫我说,如今该后悔的,是唐家才对。他们当初冤枉您,把不能生养的罪过都冤给您,瞧瞧现在,知道您怀了身孕,不气歪了嘴?”
    林云暖给她逗笑了,“唐逸如今在津口,财大气粗,过得好着呢,各过各的日子,谁眼气谁呢?”
    元氏摸摸她的肚子:“姐姐多大月份了?等生的时候,我大约见不着小家伙了。您跟木爷的孩子,定是极俊的。”
    林云暖迟疑片刻,凑近她耳朵小声说了。
    元氏极为惊讶:“六个月?”
    林云暖点点头,有些赧然。不过元氏曾是她在云州为数不多的朋友,她不想骗她。
    “我这一生,总是不肯认命,又总是择错路,瞧错人……你也不必太伤怀了,这世道的女子,想活得轻快无忧,着实太难,咱能固守着本心,平平安安护着自己和孩子,就已经很好了。难道能奢求那些男人,永远不变?”
    她才新婚,说出这话,未免太不吉利。元氏连忙握住她手,“不会的,我瞧木爷不一样,他能排除万难娶您进门,光是这份心意,就实属难得。”
    又道:“过几日姐姐生辰,云州的几个故旧说,想一同来给姐姐贺一贺,正想问问姐姐的意思。”
    林云暖嗤笑一声:“不必了。”从前她在云州,这些人尚不大同她往来,知她商贾出身,多半不愿与她一起说话,生怕染了铜臭去。如今她嫁为木家妇,这些人倒贴上来,亲亲热热的给她贺生辰?
    是夜,木七奶奶和木清泽在房里说话。
    “那个苏二奶奶,当着我面儿,就敢说九弟妹从前在云州怎么怎么,在唐家如何如何,瞧那口气,对九弟妹十分不齿,我只好敲打了几句,赞了九弟妹几句,平白要与这种下作妇人口舌,着实怄死人了。”
    木清泽不耐烦听林云暖的事,“你就别管。下回她宴她的客,不必你去。”
    七奶奶叹气:“我也不想理,奈何家里总得顾着九弟夫妇脸面,她的故人,怎好冷着都不去见?你也知道你那九弟,求我多少回,让我没事去陪他媳妇说话。你说他娶这样一个妇人进门,不是自讨苦吃?”
    ……
    生辰日这天,竟然阖府大宴。
    在花园中间的阁子里摆酒,几房奶奶、小辈们都来凑趣。
    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因林云暖是孕妇,早早在她位置上面置了炉火,几个侄女有的献琴曲,有的送了自己做的绣活,林云暖着实有些受宠若惊,木紫烟虽神色淡然,却也来了。
    木大夫人和二夫人几个,也过来打个照面,吩咐今天不论身份辈分,一同高兴高兴。
    宴罢,请了戏班子唱堂会,园子空阔处搭了戏台,四周遮了挡风的围屏,林云暖久坐疲累,寻个借口出来揉了揉腰背。
    身后一双手臂,把她拥住。往太湖石堆成的假山那边走。
    林云暖给扑到石头上面,磕得后脑微痛,抬眼,见木奕珩面红气喘,有些不对劲。
    他发狂地捧住她的脸,张口吻过来。
    伴着粗暴的撕咬,吮得她舌尖剧痛。
    林云暖扬手拍打他的手臂,说不出话,剧烈挣扎。
    没用,只得张口咬破他嘴唇,希望疼痛让他清醒。
    木奕珩果然停下来,移开一寸,垂下头喘息。
    “你怎么了?醉了酒?”
    她从没见过木奕珩醉酒的模样,伸手一摸他额头,滚烫的不像话。
    这时,身边有人的步声传来。
    林云暖探出头,看到一个眼生的少女,跌跌撞撞地经过。身上裙子皱的有些过分,袖子也给人扯去了一块。
    林云暖心下一沉,回眸望向木奕珩。
    他痛苦地咬着唇,手心给指甲掐出了口子,是在极力克制。
    “木奕珩,有人给你下了药?”
    木奕珩尚未答话,就听前头乱起来。
    “不好了,金三小姐跳进池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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