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你们就跟审犯人一样审我,哪个受得住哟。”
    “徐庆利,你不要转移话题,那个袋子总是你挂上去的吧?上面可有你的指纹。”
    “是,袋子是我挂上去的,但是挂袋子有罪吗?”他摇摇头,“没有吧,你们总不能因为这个枪毙我吧。”
    小陈身子一动,被老马一把按住。他盯住徐庆利,寻找着突破口。
    “你那晚为什么让吴细妹去工地?”
    “开玩笑,开玩笑不可以吗?”徐庆利嘿嘿一笑,“就当我是恶作剧吧,我道歉,没想到引逗着你们的警察同志去爬,对不起。”
    他双手合十,一脸的真诚。
    “对不住了,我万分后悔,没想到让你们白白牺牲一人。”
    他??眼,狡黠一笑。
    “不过,这也不违法吧,他是自己爬的,又不是我逼得,可怨不得我。”
    老马感觉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攥紧拳头深呼吸,好歹是强压了下来。
    他知道,徐庆利是故意想要挑起他们情绪,想要避重就轻,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如今明知道这个男人有问题,但是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制裁他的证据,只能任由他光明正大地扮演着受害者,不禁窝火起来。
    “那么曹小军呢?”他敲敲桌子,“为什么你跟他会在船厂?”
    “说起这个我更气,我好心帮他找儿子,他小子居然藏在暗处偷袭我——”
    “你撒谎。”
    徐庆利一愣。
    “我撒什么谎?是,曹小军是死了,可你们也看见我身上的伤了,这小子要杀我,他三番五次杀我在前,我当然得还手。这叫什么来着,对,正当防卫。”
    “那么他儿子呢?”小陈提高了嗓门,“曹天保的死你又怎么解释?”
    “哟,我真的冤枉,那孩子自己掉水里面的,你知道他身子本来就弱,大冬天晚上在水里一泡,当时就不太行了。”
    “好好的怎么会掉水里?是不是你推的?”
    “没有,绝对没有,”他无辜地摆手,“你们去街坊那里打听打听,人人都知道那孩子跟我亲近,我也真心疼他。之前治病的钱,有一部分还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给的呢,我怎么可能舍得推他下水呢,不可能。”
    “那他为什么会去船厂?是不是你带过去的?”
    徐庆利直勾勾望着小陈,不言语。
    沿街的监控也许会拍下二人的身影,全盘抵赖不是最好的办法,他脑筋一转,决定顺水推舟。
    “是,但又不全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你好好交代,别玩花样!”
    “是我送他去的,”徐庆利讲得慢条斯理,“可是,是他要我送他过去的。”
    老马跟小陈对视一眼,心底一惊。
    果然,徐庆利接口说道:
    “你们还不知道吧,其实天保跟小军关系并不好。孩子慢慢大了,懂事了,听说了些闲言碎语,知道自己不是他亲生的,所以别扭起来。
    “那天晚上,他是离家出走,刚好遇见我,说想去找个码头,想跑回南洋找他亲爸。你们不信,可以看看他书包,里面的东西都是他自己收拾的,我可绝对没碰过。要是我想绑架他,哪还会给他时间收拾行李,对不?
    “我自然是先劝了,然后呢,孩子闹得厉害,我怕再出事,就先把他哄到个废弃船厂,骗他船一会儿就到。紧接着,我不计前嫌,给小军打了个电话,偷着告诉他孩子在这,让他来带走。
    “当然了,我承认,我也有火,所以故意在工地那挂了个袋子,想要吓唬吓唬他们,但我真的没想害谁,就想着如果工地找不到,他们肯定会来船厂,等他们来了,几个人好好谈一谈,有什么心结都解开,毕竟大家以前关系那么好,有话好好说,我可以原谅的。
    “可没想到,我好心喂了狗,曹小军不仅不领情,还反手想杀我。可怜了天保哟,我俩搏斗过程中,孩子不知怎么就落了水,等再救上来,唉——”
    他耷拉下眼皮,不住叹息。
    “你再编!”小陈一拍桌子,“布局的人明明是你,是你想杀他们一家三口!”
    “证据呢?”
    徐庆利忽然收起眼底的哀伤,抬眼,阴鸷地斜着小陈。
    “说我杀人,你们有证据吗?”
    “你——”
    没有证据,老马暗自叹息。
    这案子比想象得还要棘手,警察的直觉告诉他,徐庆利身上绝对背着案子,但是,他们手头上又着实没有确凿的罪证。
    徐庆利显然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包括这场审讯,他早在心底提前排练过,准备一股脑全部推到曹小军身上,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就连孟朝的死,于法律层面上,也确实奈何不了他。
    眼前的人狡猾歹毒,游走在法律边缘,就像是曾经的倪向东。
    要是孟朝还在就好了,这小子脑子活,一定会有办法。
    老马胡乱想着,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曹小军没死?”
    “本子啊,您说巧不巧,我刚好捡到你们的会议本。”
    徐庆利重又激动起来。
    “警察同志,你们本子上不是分析得清清楚楚么?是曹小军和吴细妹策划了一切,他俩先是杀了倪向东,然后为了堵我的嘴,又设计陷害我,杀了邻居,又杀了山上小保安。可怜啊,死的都是无辜的人,这对夫妻,罪大恶极,就该枪毙!”
    徐庆利前倾身子,昂起脸,看向老马。
    “现在罪犯也有了,证词也有了,你们为什么不结案呢?”
    右颊的刀伤就像是一个冷笑。
    “你们压力也很大吧?死了那么多人,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不说,还搭进去个队长,要是老百姓知道你们抓错人了,警察的威信呢?要我说,就别瞎怀疑了,你们赶紧处理掉吴细妹,赶紧结案吧——”
    话音刚落,门被谁一脚踹开,童浩冲了进来。
    “马队,为什么不让我参与审讯?我当时就在现场,我知道实际情况!”
    “童浩——”
    “童浩?”
    徐庆利挺起身子,眯缝起眼睛。
    “原来童浩就是你啊,今天终于见面了。”
    童浩扭脸,对他怒目而视。
    “帮我大忙了,要不是看了你的笔记,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他冲他竖起大拇指,“工作认真,笔记做得很好嘛,可真是人民的好警察——”
    童浩冲上去,被小陈和老马合力拦住。
    “怎么,还想打我?警察可不能严刑逼供,你头儿没教过你吗?”
    徐庆利戏剧性地一拍脑袋。
    “哦,瞧我这破记性,想起来了,跟你一块那警察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你大爷的徐庆利!我日你大爷!”
    童浩挣脱出来,一拳捣中徐庆利鼻梁,当场见了血。
    “我他妈杀了你,大不了我不当警察了,我干死你——”
    “童浩,你给我出去!”
    老马挡在徐庆利前面,死命推了他一把,童浩朝后趔趄了几步。
    “马队,我——”
    “出去!这个案子你不许跟了!”老马怒吼一声,“小陈,给他带出去!”
    童浩的骂骂咧咧越来越远,闹哄哄的讯问室,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老马与徐庆利。
    老马背对着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平复着情绪。
    他听见他在笑,嗤嗤笑。
    老马回头,见徐庆利正摸着脸上的血,自言自语。
    “已经动手了,看来你们是真没辙了。”
    他心下一凛,忽然想通了,为何徐庆利一反常态,多次言语挑衅。
    原来这小子一直在故意激怒他们,为的就是打探虚实,看他们手上有没有可以治自己罪的证据。
    童浩的气急败坏恰好证实了他们拿他没有办法。
    中计了。
    果然,如今徐庆利已然换了副姿势,靠坐在凳子上,气定神闲。
    “再说一遍,”他歪嘴一笑,“我是无辜的。”
    第五十三章 春冰
    老马夹着文件回到办公室,见童浩自个儿坐在板凳上,垮着肩,耷拉着眼,一脸的不服气。
    “冷静下来了?”
    他两指敲敲椅背,童浩抬头瞥了他一眼,别扭地拧过身去。
    “我没什么可冷静的。”
    “你还觉得冤?”老马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要是不拦你,你准备干嘛?打死他?然后坐牢?别徐庆利没进去,你先进去了。”
    他呸呸两声,把嘴里多余的茶叶梗吐回杯子。
    “你听听当时你说的那叫什么话?大不了不当警察了,还要干死人家,你知道讯问室现在都有监控和录音吗?这事要是闹大了你准备怎么收场?外面要是传咱们警察动手打人,你又准备怎么办?拉着整个刑警大队的名声,给你垫背去?”
    “那孟哥就白死?”
    “孟的事——”
    老马一时语塞,低下头,把茶杯重搁回桌上。
    “初步调查,他掉下来是因为脚手架联结的扣件上几颗关键螺杆丢了,承不住纵向水平杆,也就是踩的那根钢筋,但是,这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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