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叫什么……澹台渊?
    似乎是两年前才继任的家主。
    而两年前,昆仑山上发生了什么,前任家主到底怎么了,这个现任的家主又长什么样,无人知晓。
    况且,昆仑山不收外姓徒。
    那个世界,没其他人进去过,仿佛与世隔绝。
    孟良语捧着那本《昆仑》,咬了咬手指,沉思片刻。
    半晌后,她抬起头,目光清亮,“这么说来,澹台家的人特地放出猰貐,是针对某个人了?”
    顾妄言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终于开窍了。”
    她又垂下头去咬手指,“可那又是为了针对谁呢?”
    顾妄言挑眉,“这不是显而易见?”
    孟良语顿时瞪大了眼,恍然大悟。
    “他们放在哪里不好,偏偏是洛阳!偏偏是终南山脚下!”
    ——是针对程家。
    “程家什么时候惹到昆仑山了?!”
    顾妄言耸了耸肩,“那谁知道呢。”
    过了一会儿,他沉沉叹了口气,苍凉一笑。
    “可怜了李家村那么多无辜的人——”他攥紧了拳,额角突起一条青筋,“竟就给他们当棋子对弈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对弈。
    这是昆仑山,对终南的屠杀。
    是警告,惩罚,是威胁。
    孟良语想说点别的,好让师父冷静下来。
    可想了又想实在是不知要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
    她呃呃啊啊了半晌,才突然想起了什么,豁然道:“那个师父,那猰貐的灵丹你取了吗?这么厉害的妖兽,灵丹肯定值不少钱的!”
    顾妄言松了紧攥的拳,气息也平稳了下来。
    孟良语见他轻轻虚握着拳摸了摸下巴,心下松了一口气。
    顾妄言却道:“我想取来着,可那猰貐身上根本就没有灵丹。”
    “没有?”孟良语瞪了瞪眼睛,“怎么可能啊!千年的妖兽,没有灵丹?!你不会是没找到吧?”
    顾妄言反问她,“你觉得我能找错位置?”
    不可能。
    他是顾妄言,他怎么可能找不出妖兽的灵丹在什么地方。
    孟良语咬着手指甲,“那就奇怪了……”
    “算了,”她放下手,故作轻松的甩了甩,“不管这些了,我先去找程家的人吧。”
    她从他身边走过,顾妄言却一把拉住了她。
    “嗯?”她讶然回头。
    “别去了。”
    “师父你说什么呢?”
    “别去。”
    孟良语不自然的笑了笑,“为什么啊?”
    “昆仑山的人……这次是针对程家,你不要掺手。”不管怎么样,他都坚决不想她和昆仑山扯上一丁点关系。
    一丁点也不行。
    澹台家的人,太危险了,不能让她靠近一分一毫。
    “可是——”
    “不用担心,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程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危险了,他们马上就会派人去……安置那些村民的。”
    孟良语呆滞的点了点头,转回椅子上坐下了。心里却怎么也不踏实。
    昆仑山这次放出猰貐,和阿茗受到的那一系列连环计之间,有没有关系?
    两个人各有心思,只是想的却不是一件事。
    顾妄言眯着眼,心中迷雾腾升。程家的事情他不怎么关心,可方才那妖兽却让他疑惑的很。那猰貐,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就被他斩杀了,那么短的时间,那妖兽又在他眼皮子底下,真的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灵丹取走?
    他不是在乎猰貐那颗千年的妖丹。
    他只是……觉得很蹊跷。
    这个时候,那个孩子又在喃喃的说着胡话了。
    顾妄言忽然目射寒光,警惕的将手放在惊风上按住,“良语,你听清了吗,他嘴里一直含含糊糊的说什么呢?”
    孟良语转了转眼珠子,“好像是说……要吃?”
    “他要吃什么?”顾妄言将手上移了一些,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剑柄。
    从一进门,他就知道这孩子有问题!
    只是,敌不动,他也不能动。
    “不知道,大约是饿了吧。”孟良语真是心大,手上被咬了那么大一个口子,现在竟还能继续低下头去看书。
    不到两秒,又刷的抬起了头,“可我明明给他做饭了啊。但他,就……一口都没动,就一直直勾勾的看着我。”
    这一次,两个人终于都听清楚了。
    那孩子嘴里一直念叨的,是……吃人。
    顾妄言一把拔出惊风,心道:果然!
    二人正站在一起,就正正的面对那个已经快走到他们面前的“孩子”。
    又同时,通过阴阳眼,看到了他身上诡异的颜色。
    暗紫色。
    是阴邪的妖气!
    而这样浓稠的暗紫,是强大的妖兽才会有的。孟良语一想到自己还被那东西咬了一大口,便腿一软,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顾妄言不着痕迹的往前一步,将她拉到身后护着。他轻轻一挥惊风,剑气飞凛而去,一瞬间便将眼前的桌子劈裂了。
    一半桌子朝那“孩子”飞去,却轻而易举的被他用嘴接住了。
    可怕,“他”竟是四肢着地,手脚并爬!而那张嘴,像是被撕开了一般,用血盆大口来形容丝毫不为过。只见又伸头一甩,嘴里叼着的半张桌子便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四分五裂。
    那只猰貐,并没有死。
    它的灵丹,连同妖兽的意识,一同转移到了眼前这个孩子的身体里。
    难怪啊,明明是千年妖兽,应该强大到可怕才是,但他制服它的时候却那么容易,甚至比处理一个未成形的小妖还要轻松。
    难怪这个孩子,话都说不利索,咬她的时候却狠得吓人。
    “师父,我现在画个缚灵咒,有用么?”
    他却捏着她的手腕,“还画什么咒!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孟良语瞧着那猰貐周身的凌厉妖气,嘴唇都在隐隐哆嗦。
    “师父……你一个人,不行的,它太厉害了。”
    她从没见过颜色那么浓的气。
    往常见到的修灵之人,颜色再怎么纯,如程若茗顾妄言者,灵气也都是透明的。
    虚无缥缈,如烟如纱。
    可是这猰貐一身的妖气……却是浓稠的暗紫,像是一片黑漆漆烟,又像一团乌色的巨茧,将一个似人非人的“兽”裹在了其中。
    “没关系,它虽妖力高强,却也只是个猛兽而已。惊风想斩它首级,不在话下。”
    孟良语往窗外看了一眼,顿时回头,焦急的拉住了他。
    “师父,马上就要天黑了。今日又不是满月,你得跟我一起走。”
    顾妄言却转头,一双桃花眼带着无数的深切意味看向她。
    “良语,它在居无所,我就得在这里杀了它。若是过了今晚,它以这个人形逃窜了出去,岂不是又要害死一村子的人?”
    “可你不是说,这是昆仑山和程家的事情,叫我不要插手么?”
    “我是叫你不要插手。”他立起惊风,剑气凌厉,“可我没说自己也不管。”
    孟良语看着他的眼睛,不由的怔了怔。
    她很少见到这个样子的顾妄言。
    冷静,睿智,杀伐果断。
    可他说的那是什么话?
    叫她不要管,开始自己却必须插手?
    太狡猾了。
    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啊,凭什么自己就必须得走?
    凭什么要让他一个人留下?
    “你不走,那我也不能走。”
    她憋了一股气,原地坐下,拿出符纸准备开始画咒文。
    顾妄言回头,却见她开始画咒了。
    他心下一紧,喝到:“你干什么!”
    “我留下帮你。”
    顾妄言铁青着脸不说话。
    半晌后,他一咬牙,用力一掌推向她胸口。
    孟良语被他一掌推得飞出了房门,狠狠的撞在了外面的树干上,还滚了两圈。
    飞出门去的那一瞬间,她脑海里猛地闪过一幅画面——她十三岁那年,被她爹一张推出去的画面。当时她爹满手都是鲜血,艰难地用掩月剑支撑着身体。他几乎就要倒地了,可还是挤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将女儿推了出去。
    孟良语,你真是没用。当年救不了你爹,如今帮不得你师父。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了很多想法,比如,要是师父也没了,怎么办?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能再让在乎的人出事了。
    顾妄言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个头,大声喊道:“去找程若茗!”
    孟良语正跌的七荤八素,眼下却也顾不上疼了,爬起来便往外跑。
    刚刚那一下其实没多疼,但她的眼睛鼻尖都红了。
    师父会不会受伤?
    九天阁会不会没人?
    如果……自己是程若茗,是不是就不用跑了?是不是就可以站在他身边并肩作战了?
    孟良语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的是没用。
    会画符咒有什么用?
    有一双阴阳眼又有什么用?
    姓孟……又有什么用?
    等她好不容易跑到了九天阁,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可缙缕却一脸云淡风轻的告诉她,程若茗已经走了。
    那表情,就好像此事和她半分关系都没有。
    “她去哪儿了?你怎么不拦着她?”
    缙缕优雅一笑,“姑娘真是说笑了。皎霜仙子岂是我一介女流拦得住的?”
    孟良语一时情急,伸手便揪住了她的衣领:“不是说了哪儿也不能让她去?你不是答应了师父你——”
    “孟姑娘,”缙缕打开她的手,又有些厌恶的拿帕子拍了拍胸前,“与其此时质问我,不如现在去仔细找找。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有急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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