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烟儿的病重已经成为事实,且不论病势加重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当务之急无疑要将烟儿尽快转回病坊,由黎洛悉心照料为妥。
    一念及此,陆见便立即嘱烟儿穿好衣衫,烟儿此时虽已不再咳喘,但却依然体弱。陆见便蹲下身,背着烟儿向外行去。
    冯既白等人本在院中闲坐,看到陆见背负烟儿行出,赶忙起身,冯既白心下惴惴不安,面上却仍是挤出了几分假笑,问道:“陆医监,这……烟儿的病情,究竟如何?”
    陆见瞟了一眼冯既白,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道:“托冯医监等人的福,如今烟儿病势,已是无以复加……”冯既白听闻烟儿病势竟然如此严重,一时内心也是咯噔一下,而立于一旁的孙正阳,听闻此讯,面上更是现出几分惊恐神色来。
    “如今陆某要将烟儿带回病坊,悉心诊治调养。她这病再也经不起折腾,望冯医监日后好自为之,莫要再打烟儿的主意!回头真出了人命,济世堂这块招牌,怕是也可以砸了!”
    陆见有意将事情往严重说,既是谴责冯孙二人此次的行为,也是警告他们,日后不论如何,再打烟儿的主意,就自己准备好承担后果。
    言罢,陆见也不再理会二人,背着烟儿行出济世堂。而站在原地的冯既白与孙正阳,面面相觑。
    “正阳,你方才说,有什么要紧事来着?”冯既白思虑半晌,想起孙正阳方才言说,有要紧的事要告诉自己,便出言相询。
    “圣人派了朱太医,来本州为公主看诊,估摸着现在应该已经到豫州了。”孙正阳想了想:“还有,梁太傅不知为何,此次竟也随行一同前来。”
    “梁太傅?”冯既白闻言皱眉:“他若是来,此事就有些复杂了。”
    “小人以为,梁太傅多半是为了梁斌之事而来。梁斌自前番入狱以来,因为舍得使钱,倒也还算过得滋润,只不过自江使君前番清查大牢之后,梁斌便被打了顿板子,丢进了普通牢房,估计这小郎君实在无法忍受,便传信给了梁太傅……”
    冯既白想了想,却是摇摇头:“我看未必这么简单。梁太傅在先帝之时,便颇得信重,若是当今圣人大行,太子御极,梁太傅便是两代帝师,三朝老臣!他来此地,必有一番深意。”
    “小人见识浅薄,还是医监深谋远虑。”孙正阳听冯既白说完,赶忙送上一记马屁。
    “梁太傅到来,未必是一件好事。但朱太医前来,对我等来说,却实实在在可以加以利用……”冯既白沉思片刻,忽而面露喜色,对孙正阳说道。
    “此话怎讲?请医监明示。”孙正阳看着冯既白,一脸不解。
    “你想想,陆见的后台是谁?”冯既白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孙正阳。
    “若是传言属实,那自然是公主了。”孙正阳不假思索地回答。
    “朱太医来,又是为了什么?”
    “陛下令朱太医来为公主看诊……这有什么稀奇?莫不是……公主的病情,有什么猫腻?”
    “陆见出狱之后,便一直游荡各地行医,活得猪狗不如。为何突然受到公主殿下的青睐?”
    经冯既白一提醒,孙正阳方才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若是朱太医查实了公主隐瞒病情,回禀圣人将公主召回长安,陆见便再无强援?”
    “不,还有一个。”冯既白咬牙切齿地道:“崔家侧房秦六娘,如今也是陆见那边的人,但若公主回京,秦六娘与陆见,便要容易对付得多了。”
    冯既白屡番针对陆见做出行动,但每每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令他反复思虑究竟是哪里出现了纰漏,最终,冯既白认定,陆见有公主这等强援,自己扳倒他的机会,便是微乎其微。
    如今虽然自身已全然丧失了主动权,但若能有效借助外力,倒还有机会翻盘,一雪前耻。
    “朱太医等人既然已到豫州,我等便须做些准备了。”冯既白思虑片刻,对孙正阳道:“郑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好生与我说说。”
    “自前番我与郑源诱出烟儿,并以此胁迫陆见之后,小人似乎就没再见过郑源。小人也不知,郑源为何一出现,便当堂反水……”孙正阳挠了挠头,面上也尽是疑惑神色。
    “这个陆见,真是见缝插针,无孔不入啊……”冯既白闻言感叹道,郑源此人确实首鼠两端,对自己难称忠诚,不过倒也一直勤勤恳恳,惟自己马首是瞻。因而也被冯既白引为心腹,并打算着重培养,令其接任医署,成为自己的傀儡。
    但是对这样的人,陆见都能做到策反并予以利用,令冯既白为之警觉不已,甚至开始担心身边其余人是否也会受到陆见的策反利用。某一瞬间,他甚至在想一旁的孙正阳会不会也背叛自己,但思虑片刻,便将这一念头压了下去。
    孙正阳在自己最为不利的时候,能够主动想到诱骗出烟儿,并利用其逼迫杨胜反水,无疑已经说明他的忠心。虽然此事最终仍是功亏一篑,但失败之责,显然并不该孙正阳来担负。
    “医监,小人还有一事不明,我等人微言轻,不论朱太医还是梁太傅,都不一定说得上话,我等又要如何借势而为?”
    “无妨,我自有主意。”冯既白目光深邃,望着天空道:“你只管仔细一些,看看朱太医他们何时抵达本州。至于陆见嘛……呵呵……”
    冯既白虽是在笑,但那笑看在孙正阳眼中,却觉得分外瘆人。
    “既然烟儿病重,这喘鸣之症转为重症,她便只怕没多少时日了。杨胜作为其父,又焉能不着急?”
    冯既白说着,心念一转,此前刺史江时修刚刚清理了牢中诈病的囚犯,如今又出了罪囚诬告官员这等事,江时修几乎必然严管大牢。这就意味着,心急如焚的杨胜将见不到病重之中的女儿。
    冯既白自信自己了解人性,也了解爱女心切的杨胜,若是面临这等情况,将极有可能与陆见之间就此而发生冲突,甚至有可能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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