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依山而建,生凿而出。
    里面空间极大,分为二十多个石室、以及一处足球场般的大殿。
    这绝对是个浩大工程。
    考虑到千年前瀛洲还是荒蛮之地——显然这洞府是万归藏自己一人开辟。
    “地仙就是地仙……搬山倒海,断江摧城……”
    进入洞府后,苏尘忍不住惊叹。
    在大山里面生生凿出这么大个洞府,他花百年怕也做不到。
    第七境跟第六境,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顺着石梯,蜿蜒深入,又走数百步,视线豁然开朗。
    眼前大殿,恢弘宽敞。
    上方穹顶,镶嵌许多海碗大小夜明珠,布置如星图,照得整个地宫亮如白昼。
    不过布置十分简陋。
    几乎没什么摆设,就只有几处书架,摆着许多古籍,好多都已经腐朽。
    毕竟千年时光过去了。
    在时间的伟力下,哪有什么永恒不朽的东西。
    事实上人类文明发展至今,保存信息最有效的方式,依旧十分原始——在石头上刻字。
    他视线逡巡一周,眼瞳顿时一缩——地宫正前方坐着个道人。
    道人羽衣鹤氅,垂目打坐,面如冠玉,仙风道骨,栩栩如生。
    “邪帝……还活着?!”
    杜金吓了一大跳。
    苏尘淡淡道:
    “万归藏只是七境地仙,而不是八境天仙,哪里抗得过千年时光?”
    “他早就死了,不过他的地仙之体太过强大,冰肌玉骨琉璃身,便是千年时光过去,也没有腐朽。”
    他走到邪帝万归藏面前,对着这位千年前的传奇强者深深鞠了一躬。
    天道苍茫,大道无情。
    邪帝当年只手横压道佛两宗数百年,以女帝为徒,布局天下,多么惊才绝艳?
    却也在岁月这把天刀之下化作尸骸。
    秦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尚采不死药,茫然使心哀。
    长生之道,岂是那么好追求的。
    七境地仙,寿八百载。
    八境天仙,寿三千年。
    看起来悠长,但跟大千宇宙的时间跨度比起来,不过弹指一瞬。
    便是苏尘心智坚韧,见到邪帝如此惊才绝艳人物都化作尸骸,也忍不住心生感慨。
    “我辈修者,心如赤子,意如钢铁,虽说前路茫茫,看不到方向,但也不应该彷徨,做好自己能做的一切,哪怕失败,也没有遗憾。”
    短暂彷徨后,苏尘很快释然,内心恢复宁静。
    “主人,都说这邪帝秘藏藏着诸多机缘,可这么大个地宫,除了邪帝尸骸和几本已经腐朽的破书,似乎什么都没有啊?”
    杜金荣十分疑惑,无比失望。
    他仔细搜寻一番,竟是什么好东西都没找到。
    “应该还有密室。”
    苏尘仔细观察,注意到邪帝手中还握着一卷古书。
    古书也不知是什么材质,能历经千年时光而不腐朽。
    他伸手一摄,取了过来,打开浏览,眼瞳不由缩在一起,越看越心惊。
    古书不是什么神功秘籍,而是万归藏的遗书。
    “天地桥断,仙路已绝!”
    “恨!恨!恨!”
    “恨吾晚生一千年!”
    开篇就是一行血字,触目惊心。
    “什么意思?”
    苏尘蹙起眉头,继续浏览。
    发现这封遗书,充满不甘和戾气。
    除了简述其生平事迹外,还解释了灵界由来。
    万归藏生于南北朝,其人天赋卓绝,更是气运无双。
    三十岁便踏入六境问鼎,百岁迈入陆地神仙境,成为圣门之主。
    又五十年,万归藏搜寻陨铁精金、炼得七柄飞剑,以七杀剑阵横压道佛两宗,无敌天下。
    一开始他还意气风发,觉得自己寿元悠长,绝对能在寿元耗尽之前迈入第八境,证得天仙道果。
    哪知又三百年过去,已经到了隋末唐初,万归藏寿元消耗一半,他的修为却基本没有太大进展。
    此时他才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是个大囚笼,灵脉早就枯竭了,居住在这里的生灵,永远不可能迈入第八境。
    他本已绝望,却知晓了灵界存在,也弄明白了灵界到底是怎么来的。
    “上古时代,这个世界的灵气,远没有现在这么匮乏,相对来说还无比充沛,所以活跃着许多的强者。”
    “后来不知发生什么,这个世界的灵气大幅度衰竭,无数七境地仙、八境天仙陨落。”
    “便是侥幸没有陨落,也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灵气,不得不离开……诸多大能联手开辟出灵界……”
    “东方仙人,开辟昆虚……西方神明,开辟伊甸……”
    “仙人和神明集体离开时,还把这个世界仅存的几处大灵脉全都斩断,这个世界逐渐走向末法……”
    苏尘看完后,终于明白邪帝遗书中为何会有那么大的戾气。
    以万归藏千年难遇的天赋,若是生活在上古时代,证得天仙道果不说易如反掌,却也是探囊取物。
    倘若仙人和神明离开时,没有斩断这个世界的大灵脉,凭他圣门之主的权柄,也可收集资源、强行把自己堆到第八境。
    但是偏偏他们怕自己离开后,这个世界会诞生出能够威胁到他们的存在,所以把所有大灵脉都斩断了,从此世间再无真正的仙人。
    万归藏又找不到进入灵界的方法。
    他空有横绝千年的天赋,却只能在这毫无希望的囚笼里面坐以待毙。
    心中憋屈,可想而知。
    “恨吾晚生一千年!”
    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七个字,苏尘感同身受。
    他可以体会到寿元即将耗尽时,万归藏是多么的绝望和愤怒。
    那些上古修士抛弃故土,离开也就罢了。
    离开时却把大灵脉全都斩断,让后来者永远失去迈入第八境的可能。
    这不就是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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