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比马元更加年轻的少年,面容稚嫩又青涩,颔下只有一些零散的绒毛,或许连胡须都算不上,有没有成年都是问题。
    “没——有——见——过——”
    少年直视这个高举屠刀、随时都能杀死他的屠夫,拉长着语调,一字一句的回应,眼中并没有任何畏惧。
    他的人生经历跟马元差不多。
    如果没有长公主,他也早就已经死了,或许死在某个垃圾堆,或许死在某个臭水沟,他这种人,在那些上等人看来,跟一只老鼠没有任何区别。
    少年的价值观极为朴素,长公主对他好,他愿意把命给她。
    少年是这么想的,他相信此刻跪在院坝中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都是长公主的死士。
    为她而死,本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何况他现在、可是在保护圣者大人。
    今日之前,少年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的牺牲,可以这么有意义,像他这种小人物,也可以做书里面英雄才能做的事。
    “那你也可以去死了。”
    屠夫方天佑,第三次挥动屠刀,甚至比前面两次都要更用力。
    因为这个少年的眼睛,让他格外讨厌。
    他居然敢直视自己,居然敢不怕自己,眼里居然敢有愤怒。
    “够了——”
    宁还真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满脸泪痕,歇斯底里般大叫。
    方天佑停止了挥刀,刀锋已经贴紧少年的脖颈,甚至入肉了,鲜血噗嗤冒将出来。
    可以预见,如果他停得迟些,少年的脑袋,也已经如马元和阿娟一般,从自己的脖颈分离,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动。
    “我的好姐姐,你终于想起什么了么?”
    宁轩辕唇角翘起,满脸讥诮,看着已经崩溃的宁还真。
    “宁轩辕,苏尘是我救的……你放了他们吧。”
    宁还真指着院坝中跪着的人,以哀求的目光看着宁轩辕。
    “他们不过是群下人,什么都不知道。”
    宁轩辕冷笑道:
    “也就是说——姐姐你承认自己在包庇叛党、甚至参与苏绝尘通敌叛国一案了么?”
    “既是如此,那我对你用刑,天下人也再说不得什么。”
    “至于这些家伙——姐姐你参与通敌叛国,他们便都是乱党,自当就地格杀!!!”
    他猛然挥手——
    方天佑大喝道:
    “没听到太子殿下发令了么,这些人都是叛党,就地格杀!”
    他很快给麾下飞鱼卫下令。
    “遵命!”
    院坝中的飞鱼卫,很快化作最为残暴的屠夫,高举着锃亮的屠刀,将院坝中的两百多个人——长公主府的侍卫、侍女和下人们,全都斩杀了。
    惨叫声,哀嚎声,哭泣声,怒骂声,起此彼伏,许多鲜血汨汨流了出来,染透土地,汇成小溪,整座庄园,都弥漫着浓郁的、让人作呕血腥味。
    宁还真完全崩溃,痛哭流涕,泪流满面。
    动手杀人的并不是宁轩辕,他身上自然不可能沾染任何血腥。
    此刻的他,一袭蟒袍,襟行四龙,下纹山河,站在满是人头的院坝中,整个人雍容高贵到了极点。
    他就那么看着宁还真,脸上甚至带着淡淡微笑。
    被他看着,宁还真抑制不住,通体生寒,瑟瑟发抖。
    相比真正挥刀杀人的方天佑和飞鱼卫们,宁轩辕分明才是场间最大的屠夫。
    “我的好姐姐,知道我为什么把他们都杀了么?”
    宁轩辕缓缓开口,声音并不冰冷,反而十分温和。
    “我是杀给你看的,也是杀给天下人看的——看到你现在痛哭流涕、又无能为力的样子,我真的特别特别高兴。”
    “你既然敢站在苏绝尘那一边,我便要让你生不如死,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敢忤逆我是什么代价。”
    “说吧,苏绝尘在哪儿,毕竟姐弟一场,我也不愿对你用刑,弄得太难看了,有损我宁氏皇族的体面。”
    他一步两步,缓缓走向宁还真,高大的身体,将阳光完全挡住了,让宁还真笼罩在了阴影里面,带给她绝大的压迫感。
    “你杀了我吧,我不可能出卖义兄。”
    宁还真努力地抬起头,跟宁轩辕对视。
    虽然她还是很害怕,身体还是抑制不住在发抖,但她已经鼓起了从容赴死的勇气。
    “实在搞不明白,苏绝尘给你这贱人灌了什么迷魂药,为了他,你这个养尊处优的龙国长公主,居然连死都不怕。”
    宁轩辕一巴掌扇在宁还真的脸上,直接将她抽翻在地,然后重重一脚,踹在了她的肚子上,因为疼痛,宁还真身体弓起,不断抽搐,脸色也瞬间惨白到了极点,没有一丁点血色。
    但是她努力忍着,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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