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当陆远赶到宁波的时候,宁波水师游击翟文信给陆远带来一个坏消息。
    “这些日子,双屿岛上汪逆的船只突然增多。”
    “是火炮船还是商船?”
    “都是火炮船,足有三四十艘大型火炮船。”
    陆远瞬间就反应过来:“有人给汪直通风报信了。”
    朝廷这面除了来了一个张经,各地方的兵都还没调动呢,从面上来看就是风平浪静,结果汪直突然开始往双屿岛增兵,要说没有人给汪直报信鬼都不信。
    翟文信赶忙言道:“自总督衙门开衙以来,下官这边日夜加派人手巡海,从未让哪怕一块舢板离开我大明国境。”
    “翟将军莫要担心,翟将军忠勇体国,陆某从来没有怀疑过将军。”
    陆远宽慰了一句,随后便拧起了眉头。
    当初汪直曾派人来见过自己,来人还是臬司衙门的官,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知道汪直在大明境内有着关系网,只是这张网到底有多大陆远看不真切。
    但现在朝廷打算对汪直动武的情报,整个江南知道的人也是寥寥几十人罢了,而且无一不是身居高位,谁会给汪直传信呢?
    根本猜不出来。
    “这事要上报总督衙门。”
    事不宜迟,陆远赶忙书信一封呈送南京,信才送出去没两天,南京方面倒是先来了人。
    一名总督衙门的小吏,专门来请陆远去南京,说是张经传见。
    得到召见的陆远很是激动,但也没有失去方寸,去之前先和朱纨见了一面后才启程。
    这还是陆远穿越过来后第一次到南京。
    城郭很大也很繁华,不愧是大明宣宗朝之前的首都。
    大明定都北京是在宣德三年,在这之前大明朝的首都都是南京,北京只是朱棣的大本营,是朱棣自己带着一群草台班子搁北京过家家,连五府六部都没有,只有一个特殊的衙门,北京行部。
    扯远了。
    因为是总督衙门直接传见,所以陆远入南京不需要到通政使司报告,直接赶到目的地,然后在二堂外候下,等待张经的传见。
    隔着十几步远,陆远听不太清楚二堂内聊的什么,只大概听出有两种声音,似乎是张经在和谁聊着什么,隐约间能听见几个词汇。
    ‘面圣’、‘弹劾’、‘无法无天’。
    看来张经很生气。
    陆远捧着盖碗望着氤氲的茶雾发呆,直到茶水都凉了才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一个没见过的官员擦着汗走出来,看官袍是正三品。
    这名官员也看了陆远一眼,没有说话,直接离开。
    随后就是一名小官来唤陆远。
    “上官可是浙江按察副使陆远?”
    “是。”
    “请陆副使随我来,部堂传见。”
    陆远紧随其后,进入二堂前还认真整理了一番冠戴,这才迈步跨进。
    二堂内除了高居首座的一名中年男性外只剩下偏廊下坐了几名青袍小官,应该是总督张经的随员,类似秘书。
    陆远只看了一眼就低头,作揖:“下官浙江按察副使陆远,参见部堂。”
    “坐吧。”
    “多谢部堂。”
    陆远寻了个位置小心翼翼落座,而后便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等待张经先开口。
    “庞毅和本督说了浙江清兵的情况,浙江兵备做的很不错。”
    “是。”
    “这算是你们浙江臬司立了一功。”
    “不敢,都是分内之事。”
    张经嗯出一声:“你说的不错,这本就只是分内事宜,做好了不算有功,做不好反倒有罪。”
    这话说的硬,不愧是掌兵事多年的武官,毫不含蓄。
    陆远心中更加小心,生怕答话上有错误。
    “部堂所言甚是,下官也从不敢以此倨功,只望尽忠国事,方能对得起朝廷俸禄。”
    “听闻陆副使家境厚实,应该看不上这区区一年百十石俸禄吧。”
    陆远心中打了鼓,忙言道:“回部堂的话,下官确系商贾之家出身,仰赖着父亲大人操劳薄有家私,不过黄白之物终是身外,比不上朝廷俸禄系着皇上如天之恩。”
    “呵呵。”张经笑了一声,说不上是同意还是鄙夷,转而言道:“今日本督传你来,一来勉励伱的实干,二来也是看了你写的事关汪逆似有防备的奏本。
    你怀疑有人给汪逆通风报信了?”
    “是。”陆远答道:“自部堂来之前,汪逆一直无有动作,可偏偏部堂一到,这汪逆便开始集结炮船戒备双屿,若非有人通风报信,下官是不信的。”
    张经于是颔首:“你说的不错,确实是有人通风报信,这个人就是广东左布政使周延。”
    这就破案了?
    陆远怔住,随后又听张经言道:“是本督让他报的信。”
    这是个什么操作?
    陆远先是不明白随后恍然:“部堂故意打草惊蛇,是有意让汪逆早做准备,好一举在双屿将其全歼。”
    “没错。”张经道出了自己的意图:“汪逆者,势力分散不好一战成功,唯有此法才得机会,本督决意寻机决战,一战换海疆百年太平。”
    陆远没当过兵也不通军略,对张经的战略意图不好评价是对是错,但是陆远知道历史啊。
    打汪直大明朝用了十年,平倭患更是用了十六年,没听过有一战毕全功的决定性战役。
    那就说明,这场仗张经败了或者就算没败也未取胜。
    “部堂,下官一介文人不通军略本不该多加置喙,不过这汪逆在海上经营多年,如此想要一举拔除恐怕并不容易,还望部堂三思。”
    犹豫着,陆远还是开口拦了一句。
    可别瞎折腾啊,大明朝就那么点家底子了。
    “此事本督与兵部已达契决,传见你来是要交代一件差事。”
    得,自己人微言轻,没本事改变。
    “请部堂示下。”
    “此次出兵双屿,我大军将从杭州、台州两路出动,后勤补给需从浙江征调,这差事你来办吧,本督相信以汝之才能可以办好这事。”
    筹集后勤是藩司衙门的事,干臬司衙门鸡毛关系啊。
    陆远当即就要开口,就见张经伸手一压,所有话便都吞回了肚子里。
    “这事本督已经照会了你们浙江藩司的两位蕃台,不过临时筹集辎重藩司衙门人手不足,所以你要协助。”
    陆远是瞬间明白。
    这哪是筹集后勤,直接说强征不完事了。
    藩司显然是没有足够的财政来进行筹集,因此只能让臬司的兵来帮忙强征。
    难道这次张经来打仗朝廷没给军费?
    不对啊,听朱纨说过,朝廷可是给了足足三百万两军费呢。
    陆远为难了好半天才拱手。
    “是,下官.下官领命。”
    走出总督衙门之后,陆远仰天一叹。
    强征就是靡祸乡里,不知道多少老百姓会因此遭厄,但是没有粮食物资,仗又没法打。
    这差事哪里好办。
    话说回来,朝廷的军费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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