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厚重的云层遮成发灰的烟青色,雨丝柔和而细密,模糊了山峦和天空的界限。朦胧的雾气升起,雨点落地,发出“簌簌”的声响。宋冕鹤的衣服已经湿了大片,一滴雨水从他的额间流出,顺着下巴的弧线落到地上,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这是一个多月以前的某个中午。我看完了姐姐的日记,想去寻找林灯,但是一个可怕的想法在我心中成形,越来越多的细节像是珠子一样在我心里串成线,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强烈的耳鸣击穿我的耳膜,我捂住耳朵抱着头,想要歇斯底里的喊叫出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要挣脱桎梏一样,让我陷入无尽的恐慌和焦躁。
    宋冕鹤就是这时候来的,他没带伞,冒着雨推开屋门,然后冷静的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一片药塞进我的嘴里,我猜是苯二氮卓类的镇定剂。
    一个多小时后,我恢复了一些精力,恹恹的窝在沙发里。
    宋冕鹤从药箱里拿出一沓类似文件的东西甩到我面前的桌子上,我有心想伸手拿过来,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动弹一下。
    我问:“这是什么?”
    几乎是气音,微不可闻,但是宋冕鹤听到了。
    他说:“你的病历本,现在我要了解一下你的病情在这半个多月里又有了什么变化和发展。告诉我你的名字。”
    宋冕鹤的声音很温和,但是却有点冷,我说:“沈流月。”
    “沈珈月呢?”宋冕鹤问。
    我不知所以,但还是老实的回答了:“姐姐自杀了,前几天刚办过葬礼。”
    我说完突然又想起了点什么:“你是我姐姐的那个男朋友?”
    宋冕鹤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但是随即又恢复正常,他朝我看来,眼神是很明显的一言难尽。
    “我不是什么你姐姐的男朋友,我是你的精神医师。”宋冕鹤淡淡的说道,末了,又道:“沈珈月,你杀死了你自己。”
    冗长的沉默在我和宋冕鹤之间蔓延,窗外的雨依旧在下,从地面蒸腾而起的潮气从门缝钻进我的骨髓,让我觉得有些潮闷的透不过气。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觉得有些生气,生气他为什么说话这么直白且无情,生气他为什么这么没有礼貌,但是我没有向他发火的力气了,我只是有气无力的叙述了一个事实:“我不记得了。”我不想相信,但是我的大脑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宋冕鹤说的都是真的。
    宋冕鹤说:“心因性失忆。人从来都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相反,人和自然,或者说整个地球上的一切生命和非生命物质都是一个整体。你是时刻在受着外界环境影响的,在很多情况下,你的意识对于你的精神的控制甚至不如外界环境的作用大,所以,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毕竟不是器质性的疾病引起的,一切都有恢复的可能。”
    “就像蝴蝶效应那样吗?”我问他。
    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一个灵魂倒塌倾覆。是蝴蝶比较可耻,还是命运比较可耻?不,其实蝴蝶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它不过是遵从自己的本能做了该做的事。
    我的灵魂随着宋冕鹤的话钻出身体,我觉得自己掉进一片岑寂的虚空,悲凉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把我吹得摇摇欲坠。我的大脑出现了一片空洞的白,那是我无论怎么努力都勘探不到的区域,我被隔离在了自己的记忆之外,一如往昔,被隔离在命运的风暴之外。
    它们永远是那么高高在上,冷眼看着自己脚下的人卑微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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