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到了酉时便严格执行宵禁,整座村子安静的如同一潭死水一般。阿莲为我理出一间的空房又拿了些干净的枕褥来。
    虽然从前在山上与师傅一道住时,师傅每日总催促我早早的就上床去休息,可我每次都是等他走后再悄悄的爬起来,然后偷摸的看戏折子到夜深。师傅不在以后我更是无人约束,每天基本就是困了才去睡,清醒的时候却远比睡着的时候更多。
    如今这早早的上了床,却是什么也干不了。
    我在床上闭目躺了一会便越发便觉得有些烦躁,披了外衣就从窗户翻上了屋顶。
    明月高悬,幽幽的月光照映出整个村子宁静的轮廓,远处的草丛中点点萤火在上下飞舞,营造出一种静谧的景象。
    屋顶微凉的清风拂过,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竟觉得意外的舒爽,多久没有在这样草木茂密的地方住了,空气里还是熟悉的味道。
    时值秋至,想不到这个时节居然还能看到这么多的萤火虫。我望着萤火虫出没的方向,却越看越发觉得不对。
    那些红色的光点哪里是什么萤火虫!
    分明是火折子!
    我又盯着火点看了好一会,直到沉重的困意袭来。虽然我对这个诡异的村子和这村子里的诸多禁忌都抱着一丝好奇,但我毕竟只是一个游山玩水的闲散人而已,于是挠了挠头便翻身下去睡觉了。
    天方透亮时分,外面一顿喧闹。
    我本便极少睡得深沉,这三两下功夫早已完全清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我的房门。“姐姐,姐姐。”是小家伙的声音。
    我开了门,小家伙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把一个用黑布的包裹塞到了我怀中。
    “发生了什么事?”我忙问。
    “俺娘说了叫你快些从窗户逃走,姐姐快些,俺娘在前面挡不了他们太久的。”小虎圆嘟嘟的可爱小脸紧张的就像快要哭出来一般。
    我本便打算今早离开,然后回到之前的那个岔路口再沿路去往北都。小家伙这一顿劈头盖脸莫名其妙的话却叫我愣在原地,一时竟未曾反应过来。什么他们?什么挡不了太久?
    小虎瞧见我桌上那打包好的行李,便急匆匆的将它们一齐理好塞与我。
    他的小嘴里不断的催促着,“姐姐,快走,被他们抓住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别的本事我是没学好,可这逃跑的功夫我可不是白练的。
    我神情恍惚的跑了好一段路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小家伙说的那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一直在我脑中挥散不去。
    于是我决定返回铁铺。
    我藏在铁铺附近的草垛之中。合眼,汇气,聚神,试了几次之后,终于,铁铺里发生的一切便清晰的传入了我的耳内。
    “真的没有,我都说了我这里没有这样的姑娘。”这是阿莲的声音。
    “哼,别想着跟老子耍混混,老子说有就是有。”听这声音倒像是一个粗犷的男子。一阵七零八落的动静之后,那男子又开口道,“来人给我去把那个妖女找出来。”他的几个属下应声便开始四下摔东西,乒铃乓啷的不可开交。
    我听着下意识的皱起了眉。
    妖女?莫非这个妖女是在指我么?那可真是有意思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么别致的名字来形容我。
    不多时,只听他的下属慌乱的道,“老大!那妖女从楼上窗子跑了!”
    “臭娘们居然敢骗我!”混乱中便听到小家伙哭喊着,“不许你打我娘。”
    我紧紧攥着拳头,几乎在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冲出去了,但是随之而来的一个温吞的声音却让我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无妨,这天罗地网,她逃不了的。”
    一队人抓了阿莲和小家伙便大摇大摆的往村口走去,此举之意无非是引蛇出洞罢。对方领了十余人,我自知寡不敌众便只在后面暗暗跟着,只望能伺机而动,以智取胜。
    领头的果然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黝黑的脸上有道狰狞的伤疤,一直从脸颊蔓延到衣领,远远一看便觉得十分骇人。他提着一把金灿灿的黑柄大刀趾高气昂的走在队首,沿路的二三百姓都唯唯诺诺的不敢抬头,一队的虾兵蟹将却耀武扬威的跟着。不曾想,就像陈家村这样的小村子也会有欺行霸市的地头蛇。
    我细细看了一路,只是唯不见那人。
    “姑娘可是在找在下。”一个戏谑的声音冷不丁在我身后炸开。
    我迅速掏出匕首,本能的一个回身就准确的抵上他的喉咙,居然真的是他。
    “你到底是谁。” 我历声质问。
    “在下紫御山庄景言风。”景言风丝毫没有收敛嘴角的笑容,愈发轻挑的说,“姑娘年纪轻轻,这记性可真是不好。”
    “少废话!”我死死抵住他的颈,锋利的刃口轻轻一用力就在他细白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口。我冷声道,“我的匕首可不长眼。”
    景言风眯了眯狭长的眼眸却依旧不改笑面,道,“杀了我,可就救不了那对苦命的母子了。”
    “你威胁我。”
    “不敢。”景言风略微收敛笑意。
    “放了她们!”
    “在下只是想和姑娘谈桩买卖。”
    “别耍花样,你到底想干嘛!”
    景言风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当然,我也没指望他会直截了当的告诉我。他道,“既然姑娘愿意与我谈谈这庄买卖了。”他反手用折扇挡下我的刀,又道,“那便麻烦姑娘随在下走一趟。自然,不会是亏本的买卖。”
    我冷哼一声,愤愤的骂了句,“卑鄙。”
    景言风却充若不问,只笑不语。
    等到我再想起来回头去看那队浩浩荡荡的人时,这会子功夫,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景言风笑盈盈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无名姑娘,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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