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王李祎,给玄宗上了一道奏表。在奏表上,信安王狠狠地把裴耀卿夸了一通不说,还说裴副使可堪大用。
    玄宗得知李诗带着部落所有人马向幽州地界迁徙后,心里大悦。
    先前,因为奚马善跑,两边互市的时候,大唐都要斥巨资向奚人购买马匹,以充军用。现在,一个归义王、一座归义城,让大唐省了购马的钱不说,还增添了不少人口。
    怎么算怎么合适。于是,玄宗下旨,命这个可堪大用的裴耀卿回长安。
    临走时,就连信安王也觉得此次裴耀卿回去,定然会得到重用。
    可裴耀卿回到长安后,得到的旨意却是继续做京兆府府尹。再以后,玄宗就好像忘了这个人一样,再也没提起过他。
    李泌想起一个词来,就是“雪藏”。先前张忠亮是坐冷板凳,因为听了李泌的话,坐在冷板凳上不乱说乱动,最后玄宗看他老实,再加上张忠亮也为大唐征战多年,身上的伤疤也不少,就封了他一个三品的散官。
    张忠亮很满足,有事没事的就来书院坐坐。所以,知道裴耀卿是因为有功回到长安的后,便大大咧咧的说道:“裴府尹做府尹,怕是做不长的。”
    李泌也深有同感。于是,也劝慰裴耀卿,“不与外人议论此事,是金子早晚会发光的。”
    话虽这么说,可李泌明白,像裴耀卿这种官员不能只是干等着,等着让玄宗想起他来。
    裴耀卿虽是觉得有些委屈,可听了李泌的话后,想到自己就是从京兆府府尹任上去做的行军总管,现在回来了,继续做府尹也正常。便安下心来,继续做这个京兆府府尹。
    只是,他来书院的次数多了起来。
    这些都是一年前裴耀卿刚回到长安时发生的事情。现在,两名宰相都面临着下课的危险,李泌觉得机会来了。
    “老友,宋公离开长安的时候,说过这样一句话,霖雨害稼,京城谷贵。”
    “哦?小先生,宋公是埋怨我没有治理好天子脚下,让这长安城里的谷价涨了许多吗?可是------”
    李泌摇摇头,笑着说道:“老友想到哪里去了?宋公说的明白,霖雨害稼。”
    裴耀卿点点头,心说宋公是明白人,知道上年河洛一带秋雨连绵,谷物歉收,故而长安直至陇西一带谷价上涨数倍。
    李泌又说道:“我问过来往的商人,除了河洛一带,其它地方并没受灾。所以,长安谷价上涨,在于从别处运送这里的谷米,途中耗费巨大,摊在这谷价上,自然就要上涨。”
    裴耀卿点头称是,也说道:“运往长安的谷米,多靠的是人拉马运,一斗米,倒是有过半耗费在路途上了,如何会不贵?”
    “想想也是可笑,堂堂京城,只要周围歉收,就连圣人也要去东都求食。虽说圣人是因宫中和朝廷官员众多,不忍心与民争食,故而如此。可你等就没有想一想,如何改变这种事情?”
    李泌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裴耀卿的。裴耀卿脸色一红,讪讪然说道:“太宗皇帝在时,已是这样。”
    李泌又看向张忠亮。张忠亮赶紧摆手说道:“我武人也,不干吾事-----”
    李泌瞪了他一眼,说道:“怪不得节度使做的好好的,回来后却当不上宰相。圣人心里还是明白的。”
    张忠亮经常和李泌开这样的玩笑,所以,听了他的话后也不生气,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然后说道:“忠亮戎马一生,此时养尊处道:“你说这话就很没良心了。你自家不缺钱,就不想想这长安的上百万百姓了吗?”
    张忠亮指指裴耀卿,说道:“小先生只知道对着我嚷嚷,却没看见这长安上百万百姓的父母官,此时就坐在你面前。”
    裴耀卿顿时满脸愧色,对他二人说道:“吾失职也。明日我便面奏圣人,辞去京兆府府尹一职。”
    李泌和张忠亮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裴兄,你在说笑吧?”张忠亮问道。
    “张兄,先前圣人带百官去东都求食,早已是先帝留下的惯例,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今日小先生说到长安的上百万百姓,耀卿便自问,他们去哪里求食?”裴耀卿面色凝重的说道。
    “所以,你就去找圣人辞官?”
    “不然还能怎样?我是府尹,就是这城中百姓的父母官。他们无处求食,我心不安。”
    李泌又看了张忠亮一眼,突然笑着说道:“我就说吧,我这位老友是一个有良心的人。”
    张忠亮也笑着说道:“小先生先前说的不错,裴兄可堪大任也。”
    裴耀卿有些糊涂了。他看着这二人,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裴兄,不用瞎想了。小先生早已想好了一个计策,就等着你来做了。”
    裴耀卿看向李泌,有些疑惑的问道:“小先生,是何计策,想让耀卿做什么?”
    李泌起身拿来一张地图,说道:“老友,你看看这图,眼熟吗?”
    裴耀卿看了看那张地图,笑着说道:“此图是放在我书房里的,如何到了小先生手里?”
    李泌道:“贵人多忘事。上次去你府上,看到这图甚好,但被你随意放在一边,上面已是积了灰尘,我便向你讨了来。”
    裴耀卿想了想,接着便恍然大悟道:“我记起来了,那日我喝多了------不过,这些又是什么?”
    裴耀卿指着图上用朱砂画的红色线条问道。
    李泌看着那些线条,慢慢说道:“这些吗?我把它叫做标记符号。若是不出意外,等它们连成一线,这就是你的仕途。”
    裴耀卿一愣,随后急忙问道:“此话怎讲?”
    李泌将地图往中间位置摆了摆,然后拿起一支狼毫。
    “你们看,这条九曲十八弯的线条,就是黄河。”
    “我等知道那是黄河。”张忠亮不屑地说道。
    裴耀卿也点了点头。
    “既然你等知道这是黄河,你等可知道她还被人们称作什么吗?”
    两人互看了一眼,接着便同时摇了摇头。
    李泌一笑,道:“母亲河。”
    这下,两人都傻眼了。
    李泌又笑了笑,心说还是别逗他们了,说正事要紧。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说到这里,李泌突然不说了。写这诗句的人还没来到长安,也还没有过上五花马、千金裘的日子。自己就说了这诗句合适吗?
    “小先生,后面呐?”
    李泌回过神来,说道:“后面的还是等那人自己说吧。现在,我要说的是,黄河之水养育我等,我等便要知道善用黄河之水,以解长安百姓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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