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正二刻,在自己寝室的案几前,建鸿羽危襟正坐,静息冥想。他需要把自己的精神和力量,都调整到最佳状态,以应付即将到来的巨大挑战。但是,他越是想摒弃杂念、凝聚意志,内心深处的躁动与不安,就越像脱缰的野马,狂野的丝毫不受约束。
    有几次,建鸿羽甚至感到自己的眼前,浮现出义帝那把柄杀人不见血的青冥宝剑。宝剑的剑柄对着他的手摇晃着,似乎在召唤他、诱惑他。他炽热的野心反复嚎叫着,要努力将它握在手里,去刺岀那致命的一击。
    建鸿羽努力去设想即将行动中的每一个细节,希望以此克制脑海中出现的幻想。但是,没有一点作用。渐渐的,那个他已经分不清是幻想,还是真实存在的宝剑,开始像诡异的妖兽般舞动起来,仿佛在启示他该如何抽出它,如何刺岀它,如何遗弃它。
    建鸿羽一度觉得,要不是自己已经进入癫狂的状态,就是自己的眼睛确实看到了谶示,告诉他,不论结局如何,这都是一件他注定要去完成的事。
    建鸿羽感到刺骨的寒意在浸蚀着自己的神志,仿佛人间半数的生命已经消逝,罪恶混乱的梦魇正扰乱着平和的世界,诵唱着的神秘红衣女人正在向一只通体惨白、不可名状的怪兽献祭。随着诵唱之音,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以鬼魅的形态向着义帝的寝宫走去,形容枯瘦、蹑手蹑脚,好像生怕路上的砖石会泄漏他的行踪,破坏掉黑夜中一派阴森可怕的气氛。他感到内心莫名的压抑,只想张嘴大声呼喊来宣泄,可一开口,才发现说出的言语,都化作了一股冷气。
    遥远的天边,夜枭的鸣叫穿透了建鸿羽的耳膜,直接撞击着他的大脑,使他更加坚信,这一切是一种异象而非幻觉。惊乍而起,一只巨大的夜枭冲破云层,与残月交互呼应,显得无比伟岸。可就转瞬,它下落时,却一头撞上了钟楼的铜钟,只余下低沉阴森的鸣响。建鸿羽本能的不想去听这个声音,因为他不知道这是为谁而鸣的丧钟,是义帝,还是自己?
    “夫君!”
    建鸿羽被这一声努力压抑着激动的低声呼唤惊醒过来,他感到如同自己的魂魄刚从九天云外坠回躯体一样,浑身一个激灵,头有点蒙蒙的。
    孔露华提着一个小包裹,急匆匆的走进内屋,还没等走至近前,就低声说道,“得手了,该你了。”话音未落,孔露华突然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一口秽物吐了出来,立时酒气四溢。
    “娘子,你没事吧。”建鸿羽连忙扶起妻子。
    “不碍事,刚才喝的太猛了。”孔露华用袖口抹了一下嘴角。
    “你给雄飞喝的到底是什么药?会不会累及你?服解药了吗?有没有后遗症?”建鸿羽一口气把宴席上憋在心底的问题,都问了出来。
    “放心,就是酒而已。”孔露华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只是不同于一般的发酵酒,我使用了蒸馏秘法,把酒的烈度提高了四倍。同时,在酒中调入蜜糖,以改善口感使其容易下咽,并催动酒力的加速发挥。所以绝对验不出问题,也没有副作用,吐出来就好了。”
    孔露华嘴里说着,手上也没停下。她麻利的打开包裹,开始换上羽林军贴身侍卫那略显宽大的武服,“赐茶毒死的,我们合力把尸体藏在了帝后的卧榻下面。她的手谕也拿到了,我这就出发去调兵。”她带好头盔,笼上面纱,“你也抓紧行动,免得时间太久,剩下的那个贴身侍卫生疑。”
    “夫人,稳住。”建鸿羽打断她,“你稍等我一刻钟,至多两刻钟。若我能找到兵符,那把握更大。”
    “那你还磨蹭什么?”
    建鸿羽打开窗户,从窗外摸出两段用白布缠住的器具,边走边留下一句话,“若是寅正三刻,我还没回来,你就立即出宫,千万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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