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阵内天雷滚滚,离火阵内焮天铄地,而九锁困龙阵内的金石锁链洞穿了黑冥宗修士的身体,将他们如糖葫芦般串在一起。
    哀嚎声连绵不绝,阵内的人逃不出去,到最后为了自保竟将魔爪伸向了身边人,开始自相残杀,其场景之混乱凶残,令无数目睹的修士们为之胆寒。
    显然,黑冥宗修士早已泯灭人性,同魔修没有任何区别。
    待到阵灭,这帮黑冥宗修士死的死伤的伤,残兵剩将已不成气候,他们眼看大势已去,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
    仙界修士自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纷纷暴起,向着溃散的黑冥宗修士杀去。
    唐玉斐在顺路斩杀了几个溃逃的黑冥宗修士后飘然落在了殷不疑身旁,原本的庞然怪物已不见踪影,地上唯有一块散发着恶臭、流着漆黑脓水的肉块。
    这肉块还在不停往前蠕动着,其上的疙瘩隐隐浮现人脸轮廓,一道裂口张张合合,正口吐人言。
    “我不可能输,我谋划了数百年,没人能战胜我才对......”
    “把界引还给我,只差最后一步了,就差最后一步了!”
    唐玉斐打量两眼,啧了声:“这就是黑冥宗宗主?修炼这么久,把自己炼成一个怪物。”
    “我不是怪物!他!他才是怪物!”当殷不疑走近时,肉块上的人脸竟露出了类似惊惧的神情,不进反退,同时它疯狂怪叫着,“殷不疑,我有世上最强的功法,还吸取了殷景初的魔丹,为什么还会败在你手中!”
    肉块簌簌直抖,模样竟有几分滑稽,唐玉斐一牵唇角,微微俯身,很恶趣味地对它轻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知道什么叫修仙界第一人吗?”
    恢复修为的殷不疑就是三界至强的存在,他永远打不过。
    不知此时的黑冥宗宗主作何感想,但随着殷不疑挥出手中剑,一线蓝光闪过,刺耳的声音终于戛然止住,肉块瞬间融化成一地黑水。
    北冥剑嗡了嗡,似乎对这东西嫌弃的不行。
    而待到殷不疑收剑入鞘,唐玉斐又拉过他,上下打量。
    “我没有受伤。”殷不疑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出言解释道。
    “不是,我是想看看你的衣服有没有弄脏,这玩意儿怪恶心的,粘上了不吉利。”唐玉斐说着又指挥道,“转过身去,看看后面。”
    于是殷不疑听话地在她身前慢慢转了两圈,直到唐玉斐终于满意点头。
    “早知这样......为何特意让我穿白衣出门?”殷不疑略感不解。
    唐玉斐冲他一眨眼,语气神秘:“自然是为了人设。”
    既然他们要管这一趟,当然面子里子都要拉满,白玉京不疑仙尊在仙界修士们心中是白衣胜雪不染尘埃的模样,那就得让他们继续这么以为下去。这样的殷不疑当着所有修士的面一剑惊鸿、杀死黑冥宗宗主力挽狂澜,此后仙界提起他便唯余尊敬与景仰。
    他们本可以不做,但做了,该得到的就要得到。
    唐玉斐又朝着荒漠远处尚还躺着的两个血人走去。
    殷景初双眸紧闭,面色惨白,身下黄土已被鲜血染透。他浑身上下毫无气息,像是一具早已凉透的尸体,而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便是昏迷熟睡的桑晚菀。
    唐玉斐动作轻轻地将遍体鳞伤的桑晚菀抱起来,撩开她因鲜血凝结而粘在面上的白发,再用袖袍替她将脸擦干净。
    她语气欣慰,轻叹一声道:“辛苦你了。”
    桑晚菀以险些丧命为代价,终于如原剧本中所说感化了殷景初、让他放下仇恨,而自己也终于闻道,化无情为有情。如今她受天道恩泽,甚至突破了一个小境界,体力灵力也正在自我修复伤重的身体。
    只是,失去的这一缕命魂要修补起来还需不少时间。
    这一路行来不易,但幸好,她终究能爱她所爱,得偿所愿。
    华荣峰主瞬移至两人身前不远。
    “不疑,幸而你修为已经恢复,否则待黑冥宗宗主打开结界,仙魔大战在所难免,届时又会是一番腥风血雨。”华荣峰主身上带伤,模样有些狼狈,但他神色郑重,朝着唐玉斐和殷不疑低头行礼,“也幸亏你来了。”
    “还有唐小仙友,黑冥宗余孽众多,若非你与涧山宗施以援手、早早布下阵法,恐怕仙界还要折损不少修士,你们帮了仙界大忙。”
    “峰主言重,仙门间为铲除黑冥宗一事各有付出,涧山宗也只是行力所能及之事。”唐玉斐抱着桑晚菀,无法回礼,只得冲华荣峰主点点头。
    黑冥宗伙同魔修作恶多年,遭殃的普通人数量甚多,仙门付出的代价亦是不少,许多尚未成长的天才早早夭折,仙界元气大伤。如今大局已定,此间事了,也总算是还以仙界甚至人界一个太平,更给予各宗门休养生息的时间。
    仙界代有人才出,相信百年过后,又会培养出一批新秀。
    殷不疑则是将界引递还给华荣峰主,嗓音清润:“后续诸多事宜,还要劳烦峰主来主持大局。”
    华荣峰主点点头,接了界引收入袖中,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殷景初身上时,神色惊疑:“他竟还没死?这是......”
    他走近两步,面色却变了:“命魂之力。”
    殷不疑和唐玉斐并不惊讶,他们早就注意到了,殷景初的心脉处覆着一层如流萤般浅浅的光,这光华他们都曾在敛华峰见到过。
    这缕命魂是从结界上落下来的,或许来自殷若,也或许来自敛华仙尊,亦或都有,终究是吊住了殷景初最后一口气。
    “他果真是敛华的孩子。”华荣峰主的面色复杂至极,他仰头望向魔渊处这层隔绝两界的结界,眼中浮出点点悲戚之色。
    唐玉斐问道:“峰主,可否将此人交给我们?”
    华荣峰主闻言皱起眉毛,似在思索,半晌后才缓缓说道:“殷景初伤了不少仙界修士的性命,他既没死,本该扣押白玉京。但如今他魔丹被挖,一身魔功尽废,对仙界已没了威胁......也罢,此事只有我一人知晓,对外,仙界修士都亲眼见到他已丧命于黑冥宗宗主之手。”
    他说罢转头看向殷不疑:“若他尚有异心,由你看着也是最妥当的。”
    唐玉斐轻舒口气,含笑点头:“多谢华荣峰主。”
    “就当是已亡故友所托。”华荣峰主长叹口气,目光幽远,“若非这命魂之力,他便真的死了。”
    魔尊殷景初已死,这才是给天下修士最好的交代,而如今一息尚存的只是敛华仙尊与殷若的孩子殷景初。
    殷不疑略一抬指,指风托起浑身是血的殷景初,待到再眨眼,四人已消失不见。
    唐玉斐和殷不疑回到涧山宗时,原本还像死鱼一样躺着的老头、冷明远和丹翠三人皆是一震。冷明远咽了口唾沫,嗓音甚至有些颤抖:“师妹,阵法没出岔子吧?”
    “没有,一切都很顺利,师父、大师兄、二师姐,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唐玉斐被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了,显然这段时间已经给他们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于是她安抚道:“放心吧,以后不需要再学阵法了。”
    “那就好,那就好。”丹翠浑身一松,总算又活过来了。
    唐玉斐又转向老头,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试探问道:“不如今晚吃全羊宴?”
    老头闻言一个激灵,立即精神抖擞地蹦起身,咳了两声后老神在在道:“难得乖徒有事相求,区区阵法而已,小事一桩,对为师来说算不得什么。”
    几人正说话间,犹带满身血腥气的萧明珠也回来了,远远就听见他兴高采烈的高呼声:“师妹!师妹!我回来了!”
    甫一落地,就迎上了老头、冷明远和丹翠三人杀气腾腾的视线。
    这段时间就这小子不需要学阵法!
    萧明珠顿住脚步,很是摸不着头脑地问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啊?”
    随后又兴冲冲地朝唐玉斐报备道:“余下的黑冥宗修士都清理完了,一个不留。你们都不知道,方才好几个修士拉拢我,他们还没歇了要拜宗的心思呢,甚至有阵修要跟我探讨阵法,我哪里懂这些啊,幸亏我机灵,找机会溜回来了。”
    他边说边朝着虚空中浮着的人走去,随后好奇地揭开黑袍一角:“这谁啊......卧槽。”
    萧明珠瞪大眼睛:“师妹,你怎么把他都捡回来了?!咱不是说好了宗门不得捡尸了吗?”
    “人还没死,想办法救救吧。”唐玉斐有些无奈道,烂摊子是捡回来了,后续还得麻烦她大师兄和二师姐,“虽说他被挖了魔丹,没了修为,但这一身肉体还是耐抗耐造的,也不需要照顾的太小心。”
    话音刚落,托着殷景初的指风被收了回去,而离得最近的萧明珠猝不及防之下,竟手忙脚乱地将殷景初抱了个满怀,直面那张冰冷如铁的脸。
    萧明珠:“......”
    “这人就麻烦大师兄和二师姐了,我先带桑仙友去休息。”
    殷不疑唇角微扬,面上挂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轻拢了袖袍跟上唐玉斐,只留下一句:“今晚我来做饭。”
    而萧明珠呆若木鸡地看着两人走远。
    不是,这人就让他这么抱着了啊?他不嫌晦气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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