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占上党,燕军可以南下,直接威胁河内、洛中,向东切断邺城与中原的联系。
    所以壶关的重要性越发凸显。
    李跃升李屹为壶口督,率五千黑云精锐镇壶口,李琦为屯留督,率一万镇军守屯留城,随时支援壶口,赵贺为校尉,率四千黑云军镇守长子城。
    三人都出身尚武堂,中了武举,彼此有香火之情,必能团结一致,守住壶关。
    刘牢之、诸葛侃、高衡等人勇猛无畏,适合在战场上冲锋陷阵。
    李屹、李琦、赵贺在尚武堂、讲武堂深造多年,武勇比不上刘牢之、诸葛侃等人,但强在能文能武。
    是李跃按照汉朝士人标准培养的。
    既能上马杀敌,也能下马治民,最关键的是忠心耿耿,不用担心被人策反。
    至于张蚝、张平等并州将吏则跟着李跃回返邺城。
    “上党孤就交给你们三人了,尚武堂出来的男儿,不可坠了黑云军的招牌!”李跃勉励三人。
    “我等便是粉身碎骨,也不会辜负殿下,辜负大梁!”三人单膝跪地。
    第一届武举,还是尚武堂子弟,自然重点培养的对象,李跃对他们寄予厚望。
    大战已经停歇,慕容恪在余吾、潞县、襄垣布下防线后,便急匆匆返回蓟城去了,据细作回报,走的还挺急,连大军都扔在后面,只带了两千部曲星夜兼程。
    而蓟城送出的消息,似乎是燕国太子慕容晔病逝,慕容儁伤心过度,也病倒了……
    慕容家得天独厚,男人雄武俊美,女人花容月貌,但寿命都不长,慕容皝刚过五十便一命呜呼,慕容晔没到二十就死了,最长寿的慕容廆也才活了六十几岁。
    跟司马家动不动就活到八九十岁相差太远。
    君主的寿命是国中稳定的基础。
    苻洪、苻健、苻雄若是多活几年,只怕绝不会满足于关中。
    慕容儁虽然能力不如父祖,但至少还能让燕国走下去,这个时候有个三长两短,燕国雪上加霜。
    刚想到苻氏,姚襄的使者权翼便来了。
    “客星孛于大角,荧惑入东井,大角为帝坐,东井分野在关中,应关中将有衰变,苻生继位以来,先杀右仆射段纯,手刃正妻梁氏,太傅毛贵、车骑将军梁楞、左仆射梁安不问情由,拘而斩之,丞相雷弱儿刚直敢谏,苻生杀其满门,九个儿女、二十二个孙子一并死难。氐秦败亡之日不远,姚都督已联络关中豪酋,准备今秋出击!”
    “何以如此之快?”李跃眉头一皱。
    姚襄太心急了。
    最近他与三薛打的火热,实力大涨,连河内都不要了,一心经营河东。
    不过也能理解,四五年前,姚弋仲活着的时候就有进取关中之意,只是争不过苻洪,枋头一战,阵亡三万精锐,元气大伤。
    姚襄年纪也不小了,过了不惑年纪,却没有一份稳定的基业。
    “关中剧变,千载难逢,苻生天怒人怨,若不出手,只恐苻氏自除之。”
    “孤派一支精锐协助如何?”李跃目光一闪。
    这么大的关中,姚氏一家吃不下,黑云军跟着进去,一来协助他,二来寻一块落脚之地,为将来做准备。
    苻生虽大开杀戒,但只针对豪酋、贵戚,并未对士卒动手。
    氐秦的战力仍在。
    即便姚襄加上三薛,也未必是对手,至少短期内,灭不了苻氏,苻氏击败桓温后,基本在关中站稳了脚跟。
    “多谢殿下好意,姚都督一路从淮南折转至此,多蒙殿下庇护,今次实在不好再劳烦黑云将士。”权翼婉拒了。
    翅膀硬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单飞。
    李跃道:“既然如此,孤就不强求了。”
    强扭的瓜不甜,姚襄非要一个人往前冲,别人也拦不住。
    利益越大,风险越大,姚襄大概忘记了,苻生也是一个万人敌……
    “多谢殿下成全!”权翼拱手一礼。
    送走权翼,崔宏摇摇头道:“姚襄若是再等一两年,关中必自乱,可惜太心急了。”
    李跃思索了一阵,“姚襄麾下皆是关中豪酋,即使他愿意等,他手下的人未必愿意,留在河东、弘农,北有慕容氏,南有桓温,西有苻氏,如今慕容氏在并州还未站稳脚跟,桓温忙着防守淮南,对他们而言,已经是最佳出手时机,在等一两年,燕梁决战,他们必卷入其中,想西进也没机会了。”
    每个人都会从自己的利益看待当下形势。
    现在出手,不是最佳时机,却也不是差的,机会还是有的。
    李跃能感觉出来,姚襄集团对梁国的恐惧不在燕国之下。
    一两年后,梁国更为强大,对他们的控制也将越强。
    “殿下所言是也。”
    “邺城之事,你不能松懈,回邺之后,着重此事。”李跃换了个话题。
    细作间谍,对一个国家的伤害远远大于外部敌人。
    “臣已有些眉目,似乎是刘令君之子刘尚……”
    “刘尚?”李跃一愣,回忆起这个人来,极其低调,很少抛头露面,一心经营着家业。
    中山刘氏这块牌子在他手上重新焕发光彩。
    如果是刘尚,那么刘群绝食而死就说得过去了。
    为了保自己的儿子和家眷,刘群豁出去了自己这条老命。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但其实绝大多数二世三世就败光了。
    “臣只是推测,殿下西征以来,刘府之人频频向北向南而去,应是联络慕容恪、桓温。”
    “不能似乎、应该,一定暗中查实。”李跃叮嘱道。
    刘氏非同小可,在关东影响巨大,动了他们,必会引起其他士族的不满,掀起的动静绝不会小。
    “臣知矣。”崔宏拱手。
    大战落下帷幕,燕梁各取所需,如今慕容恪既然回返蓟城,一时片刻掀不起大战。
    李跃遂率大军回返邺城。
    今年算是挺过去了,内外各种势力阻挠革新,都未能如愿。
    算算时间,秋收近在眼前,王猛主持的革新,也会在秋收之后看出一些成效。
    李跃心中充满了期待。
    第三百九十六章 残暴
    雷弱儿原本就是关中豪酋,羌人首领,满门惨死,诸羌尽皆离心,与姚襄暗通者比比皆是。
    但苻生的残暴远不止于此,在关中的杀戮远超外界认知。
    一日,苻生出游阿房,见有一对男女并行,容貌清秀,便让左右拉住二人,当面询问:“你二人真是佳偶,已结婚了么?”
    二人回答说:“小民是兄妹,不是夫妻。”
    苻生笑言:“朕赐你们为夫妇,你们即刻就在此地交欢,请不要推辞。”
    二人不从,苻生拔出佩剑,亲手砍死兄妹二人。
    回到宫内,与宠妃登高远望,宠妃指着楼下一人询问姓名,苻生即令亲卫取此人首级,方知是尚书仆射贾玄石,亲手交到宠妃手中,“汝喜此人,现送与你,不可推辞。”
    贾玄石乃关右豪族,就这么一句话就被苻生杀害……
    大臣禀报关中豺狼虎豹横行,白日横卧路途之上,夜攻村落人家,不杀六牲,专以人为食,京畿之地,葬身兽口者七八百人,百姓深受其害,不敢耕种,避入城邑之中,百官请求苻生勤政禳灾。
    苻生笑曰:“野兽饥则食人,饱当自止,何禳之有!且天岂不爱民哉,正以犯罪者多,故助朕杀之耳!”
    不但不更改,反而变本加厉。
    朝会之上,苻生常弯弓露刃,左右置锤钳锯凿等物,上至后妃公卿,下至仆隶,被虐杀者五百余人。
    常日夜狂饮,醉则必杀人,但有口吐“不足、少、无、缺、伤、残、毁、偏”等词者,便以为讥讽于他,施以截胫、刳胎、拉胁、锯颈等酷刑。
    苻生却饮笑自若,观赏自如,令宫人与近臣交欢于殿前,如有不从,立杀无赦。
    其残忍凶暴比之石虎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朝宗室、勋旧、亲戚几乎皆成残疾,一时人情危骇,相遇于道,而不敢言,只以眼睛示意。
    时值八月,长安大风,发屋拔木,卷起宫殿瓦砾,宫中惊扰奔走。
    左光禄大夫强平自以为是苻生亲舅,出面力谏:“天降灾异,陛下当爱民事神,缓刑崇德以应之,乃可弭天怒也。”
    苻生勃然大怒,“朕受皇天之命,君临万邦,嗣统以来,有何不善,而谤忿之音,扇满天下?今杀不过千,而谓之残虐!当峻刑极罚,复如朕何!”
    我就是峻刑极罚,你们又能奈我何?
    乃令左右凿强平之顶。
    时苻黄眉、苻飞皆从蒲坂归朝,苻黄眉自幼与苻生亲厚,出来劝止。
    苻生仍怒不可遏,令左右凿杀强平。
    惨叫之声,不绝于殿堂上,令人毛骨悚然,强平颅骨碎裂、脑浆迸出而死。
    杀了强平之后,苻生当即迁怒苻黄眉,欲锯杀之,苻飞与一众大臣出来劝谏。
    苻生念及旧情,免其一死,贬苻黄眉为右扶风,贬苻飞为左冯翊。
    不过如此一来,蒲坂兵权落入年仅十七的苻坚之手。
    苻生生母强太后闻强平惨死,自缢于宫中。
    苻黄眉回到府中,越想越气,越想越是恐惧,以苻生的性格,一旦动了杀心,绝不会善罢甘休,早一天死晚一天死而已,而且晚一天只会死的更惨。
    遂下定决心,当夜召集旧部,起兵杀入宫中。
    自苻健去年病重以来,氐秦宫阙之中,再现刀兵血火。
    苻黄眉也是当世猛将,不过比起万人敌苻生来,还是差了不少。
    苻生亲率宫中禁卫千人,与苻黄眉战于掖门之下,从夜杀至白昼,苻黄眉仓促起兵,不敌苻生反扑,于阵中被苻生斩杀。
    七百余俘虏,皆被虐杀于大街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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