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任命先祖为巴蜀郡王,先祖并未持功自傲,上任巴蜀后,开修栈道,鼓励农桑,
    短短几十年间,便将原本一穷二白的蜀地治理成沃野千里,民殷富实的天府之国,
    继先祖之后,数任蜀王都以宽仁待民为本,与民休养,历经数百年岁月,巴蜀早已成为大奉最重要的税收之地。”
    姜青鸾说着,起身走到一盏长明灯前,取出一根金针拨弄了数下,让它的色泽更为明亮了些。
    “然而,历代郡王励精图治,让巴蜀军民归心的举动,
    也引来了皇权的猜忌,任何一位帝王,是绝不会允许自己朝臣声望盖过自己,
    所以,从不知何时开始,姜氏王族一脉已经成了大奉皇权眼中钉肉中刺,
    只是觊觎我巴蜀兵强马壮,民心向往,故而才不敢轻举妄动,
    至此,巴蜀与大奉朝堂之间,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状态,彼此面和心不和,
    直到那个人出现,彻底打破了这个平衡。”
    沈昭闻言问了一声:“是徐啸?”
    姜青鸾点点头:“徐啸是个很神奇的人,他出身于军莽,头脑却又十分灵活,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靠着过人的手段,他在不到三十岁就从一名大奉小卒,混到了四方将领的高位,
    因为其善于领兵,又能与三教九流相处融洽,还可以安抚住大奉军中各大派系,很快就得到了大奉皇室的重用,
    直至徐啸数次立下战功,皇室确认他对原氏的忠心后,
    大奉皇室就许诺徐啸为巴蜀郡王,条件就是将我姜家在巴蜀的势力驱除出境,全部带入京师看押。”
    沐秋瑶奇道:“你姜家拥有巴蜀精锐数十万,且治地民殷富实,徐啸是怎么有能力打下巴蜀的?”
    姜青鸾苦笑着摇摇头:“单论实力,当时的徐啸根本无法和我姜家相提并论,但徐啸此人却是阴险奸诈,
    到了蜀地,先是与父王称兄道弟,取其信任,
    得到部分兵权后,便引导西凉胡骑扣关斩获,近而在军中获得威望同时,也制造了蜀地并不太平的假象,
    事实上,我姜家历代先祖与西凉胡族一直都交好,他们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来攻打我巴蜀郡地?
    起初,父王也怀疑徐啸动机,但徐啸根本没有给父王一脉深入怀疑的机会,因为他让本部兵马打着西蜀名号,
    频繁出入大荒境内烧杀抢掠,终于引起北荒军队的怒火,四十万大荒军容踏破西凉后,直取蜀地而来,
    一时间,无论蜀地还是大奉朝野都是人心惶惶,不得已之下父王亲征边关,
    拼死将大荒蛮族赶出境外,在付出惨重代价后,才收回西凉重地,
    而此时徐啸却趁父王与大荒蛮夷鏖战之际,大量收买蜀中势力,并向大奉朝堂诈取索要三万精锐一举荡平蜀地,
    等父王从边疆赶回蜀地时,蜀地所有军权已经全部落入徐啸之手,父王不愿看到蜀地生灵涂炭,
    于是答应了徐啸条件,主动放弃抵抗,放弃王位,愿意举族迁徙华阳城。
    可也就在这时,大权在握出徐啸,终于撕下了虚伪的面目,他怕姜氏日后重获朝堂信任来争夺王位,
    故而在父王投降后,对我姜氏一族亮出了屠刀,那一夜,我姜家满门尽丧徐啸之手,
    除此之外,但凡支持我父王,支持姜氏的,无论士庶全部被诛杀殆尽,唯有一介婴儿因为尚在襁褓,故而才得以活命,
    被收留在徐家成为徐家一介婢女,而这个婢女就是我,就是当年的姜霓。”
    沐秋瑶惊讶道:“原来你真的是姜霓,就是那个与徐家世子爱的死去活来的姜霓?
    那个为了你不惜抛弃王爵,也要与你归隐结发的姜霓,这,这怎么可能,
    你们不是应该已经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应该为她生儿育女了么?”
    “呵呵……”
    姜青鸾笑了,然后撩起左臂袖口。
    一点寒梅宫砂历历在目,瞬间撕碎了一切谎言。
    “姐姐,那不过是徐家为了向世人树立形象,找人书写宣传的剧本罢了,
    书中内容三真七假,每一件每一桩,无不透着残酷的过往。
    我承认,在徐家这么些年,他们的确对我很好,在生活上从来不曾亏待过我,
    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么?”
    沈昭接过话:“因为你是西蜀郡主,姜氏唯一的血脉,也是唯一的合法王位继承人,
    留下你,是因为怕徐家无法在西蜀立足,关键时候还能将你推出来安定民心,
    毕竟,一位亡国公主能被仇人养大,足矣显示徐家是多么宽宏大量,在民间也会得到很多认同感。”
    姜青鸾点头默认:“没错,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
    只以为能成为徐家侍女,受徐长卿青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直到有一日,我经过军营时,听到两名老兵说起我过往,
    说要不是当初徐啸见我年幼,必会直接卖我入教坊司之类的话,
    至此开始,我就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直到数年暗中遍访,我才了解当年我姜家灭门的真相,
    原来这些年,我一直被我的仇人抚养,并日复一日灌输一切都该以徐家为主的思想,
    试问一句,我又怎么可能会跟书中描述那般不知廉耻,会疯狂爱上杀我全族的仇人,会感受什么家的温暖?
    有的,只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徐啸也好,徐凤卿也罢,都不过是群披着羊皮的狼罢了,他们爱的人永远只有自己而已。”
    姜青鸾撂下袖口,面色平静地复述着当年往事。
    同时,将一壶清水洒在一片灵花之上。
    “所以,在我知道真相那一刻起,就决定要为我姜氏一族复仇,何况这么多年来,
    徐家对巴蜀军民所做的一切,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
    所谓的爱民如子,不过又是他们精心造势的谎言罢了,蒙蔽的了众人,却又怎么可能蒙蔽我呢?
    终于,当大荒再度与巴蜀开战时,我便对徐家下手了,可惜我能力有限,无法尽数诛杀徐氏满门,
    只能除掉徐啸这个祸首,打伤徐凤卿后,在逃离圣域前,
    用王族血液祭祀催动咒术,给整个徐家下达即便修为通天,也活不过百年的诅咒,
    自此之后,世间再无姜霓,有的只是如今坐镇瑶池的青鸾女帝。”
    沐秋瑶沉默半晌:“这么说来,我大概明白了,徐家找你定是为了解除诅咒而来,上一世你为何愿意被他们带回圣域啊。”
    “因为舍神印。”
    姜青鸾叹息一声。
    “其实徐啸哪里会真的信任我?早已在我年幼时,就在体内种下了无法驱除的舍神印,
    一旦徐家人催动此印,我的身心魂识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
    “舍神印?”沈昭闻言奇道,“就是那个可以操控人神识的傀儡术?”
    沐秋瑶闻言讥讽一笑:“不如万道奴典,小子,不如你帮她把舍心印记给拔除吧。”
    姜青鸾闻言,眼前一亮:“你,真的能帮我解除舍神印?”
    “能是能,就是不方便。”
    沈昭摇摇头道。
    沐秋瑶一听急了:“小子,这时候你还推脱什么?啥叫不方便,哪里不方便了,你倒是说啊?
    万道奴典你都可以拔除,这一个小小舍心印怎么就难倒你了?”
    沈昭道:“中舍神印者必然是在心房处被人种咒,想要拔除就必须脱光衣服泡与灵池之中坦诚相见,你让我怎么拔除?”
    姜青鸾闻言,嘴唇张了张,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红着脸啥都没说。
    “我还以为有多难,没想到就这?”
    沐秋瑶瞬间不爽了。
    “大不了你帮她把舍神印解除后,收了她就是了。”
    姜青鸾闻言,更是羞的一言不发。
    “够了,你他喵的每天到底在想什么?”
    沈昭无语了。
    “如今事情缘由也知道了,那么该办点正事了。”
    “什么正事?”
    沐秋瑶不解。
    沈昭嘴角微扬:“自然是在瑶池圣地外的那几只臭虫了,其他人我不管,那徐岁言,我必杀之。”
    “什么,徐岁言已经到瑶池圣地外了?”
    姜青鸾握紧纱裙,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沐秋瑶:“妹妹别怕,现在我们三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小子把徐岁言打了个半死,又杀了他两个狐朋狗友,我也顺势解决了一个,
    所以,你的事现在也是我们的事了,既然都翻脸了,那就索性一次性解决吧。”
    沈昭难得认同沐秋瑶所言:“说的没错,既然都撕破脸了,那就索性撕到底,
    先解决这群王八蛋,然后再去圣域把徐家那群畜生屠个干净,他们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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