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拉也仰面躺下,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发呆。
    自从跟“牢骚大人”分开以后,这是第一次由拉想念那只绿毛怪鸟,包括它絮絮叨叨、讥讽挖苦他的那些话语。
    他很羡慕雅琪有菲儿的陪伴,也看出了她们之间生死相依的深情。
    浓浓的依恋之情让他第一次惊觉往昔亲情的宝贵,他更加想念爸爸妈妈和同学们,也让他体味到人类的珍贵情感是其他物种不具备的。
    也许,他该更密切地依靠同伴们,不能等到失去,才空留叹息。
    包括那个蛋形的飞行器!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卫玩弄着手里的鱼骨头问。
    雅琪看了看陷入沉思的由拉,又看了看闲得无聊,正在制作鱼干的扎尔布,问大卫:“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的脑袋被由拉说得成了一团浆糊。”大卫看了看扎尔布,接着说:“我希望扎尔布说的是真的,这里就是他们村子附近。”
    雅琪又问扎尔布:“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扎尔布?”
    “找到回家的路啊。”扎尔布把活鱼用树枝串成七八串,非常有成就感。
    “怎么找呢?”
    “这我哪知道,到处走,碰碰运气嘛。”扎尔布一瞬间就快活起来。
    真是!
    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无知少年!
    雅琪失望地转向由拉,由拉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她问:“由拉,你有什么计划吗?”
    由拉努力回忆着那晚触碰镜面以来的所有细节,他想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重要信息,如果真的没有头绪,他们也应该有个目标计划。
    目标计划的制定必须是建立在四个人开诚布公的基础上,因为他所经历的可能只是寻找答案拼图中的一小部分。
    他现在急需要飞行器,飞行器和“牢骚大人”几乎是同时失踪的。
    那个消失的黑产妇究竟怎么样了?
    这些疑团都让他感觉好奇。
    “由拉,由拉。”雅琪提高声音问。
    “什么?”由拉被雅琪的追问拽回现实,不知道她叫他做什么。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接应我的那只鹦鹉,看见菲儿我就想它了。”
    “它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我们一下飞行器,它就飞走了。”
    “菲儿答应永不离开我的。”雅琪不经意说出这句话,那个发烧时的梦如此真切地击中了她。
    感动得她突然间眼里溢满泪水,手指温柔地抚摸着臂弯里熟睡的粉红兔子。
    “‘牢骚大人’是个很独立的家伙,它好像不会永久的依赖谁,包括那些曾经让它入迷的雌鹦鹉,以及为它下的蛋,它的后代们。”
    由拉想起在牛奶河和绿毛鹦鹉度过的时光,嘴角不自主地向上咧开。
    树林里忽然传来翅膀扇动和树枝摇摆的混乱声响,扎尔布灵敏地朝声源处跑,想看看到底天上又掉什么玩意儿来了。
    一只肥胖的油腻中年绿毛鹦鹉从天而降,扎尔布大叫:“有鸟吔!”
    绿毛鹦鹉似乎无法掌握平衡降落,扑扑楞楞地一路滑翔而来,发出尖利的怪叫声,像影片里清朝老太监的咆哮:“由拉拉,由拉——”
    由拉恍若梦里,懵懵懂懂地站起来,迎着那只鸟露出灿烂的笑脸:“‘牢骚大人’,你回来了!”
    绿毛鹦鹉蓬松的身体整个的撞在了由拉的脸上,由拉闻到了它身上牛奶面包味儿,眼前一黑,脸上热乎乎的一团。
    一把接住它,“牢骚大人”躺在由拉手里哼哼唧唧:“哎哟,该死的,我的肋骨断了。”
    由拉伸出手指咯吱它,笑说:“小鸟哪里来的肋骨?”
    “说来你不信,我确实有一条肋骨,跟胸骨相连。”牢骚大人瘫在由拉手里不想起来。
    “别管肋骨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由拉见到它,不禁喜出望外。
    扎尔布气呼呼地走近大卫,嘀嘀咕咕:“他还果真有只会说话的鹦鹉。你呢?大卫,你有啥?”
    “牢骚大人”很不高兴地对由拉说:“我才不会去找你,你又不是雌鹦鹉。我是被你召唤过来的。”
    “我召唤你?我没有召唤啊。”由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它说的什么意思。
    “你没有想我吗?”牢骚大人斜着眼睛问他。
    “想了,我刚刚非常想你。”
    “这不就是了,我受你的脑电波召唤。”牢骚大人装作很生气地说:“我正在和几个妹子谈情说爱,我得让它们给我多下点蛋蛋。你总是破坏我的好事!”
    “天哪,我真的可以用脑电波召唤你。太棒了,我正需要你的帮助。”由拉扯了扯它脑袋上的羽冠,嬉笑着说:“先别管那些鸟妹子。你得做一只有远大理想的鹦鹉,一只高尚的鸟,一只纯粹的鸟,一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鸟。‘牢骚大人’,我们一起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
    “什么鸟啊鸟的,我们叫雀雀。”扎尔布插进来一句。
    “什么低级趣味,我觉得和妹子聊天谈情就是最有意义的事情。我从来都是一只品格高尚的鹦鹉,我们的人生价值观出现了严重分歧,根本不适合做朋友。”
    “可你不是人啊,你没有人生。”由拉习惯了它的打击,不以为意,反唇相讥也成为眼下的一种乐趣。
    “哦”“牢骚大人”尴尬地眯缝起双眼,扭过头去不理由拉。
    由拉忍不住把它捧到面前亲了一嘴,味道真臭,可是见到它真是太高兴啦,顾不了那些腥臭的气味。
    “呸呸呸,我可是一只性取向完全正确的雄性鹦鹉。你的臭嘴往哪里亲啊?”
    牢骚大人类似绝望地叫起来,仿佛亲一下就玷污了它美丽的羽毛。
    “哈哈哈”由拉管不住自己,接连亲了它好几嘴。
    “牢骚大人”尖叫着挣扎,表情却是挺受用的:“你这个有病的家伙!我警告你,不要爱上我哟!”
    由拉笑着呸它:“你不要臭美了,谁会爱上你这只臭鸟。”
    大卫冷不丁插进来,用手摸了一把“牢骚大人”:“哇,你真的会聊天啊。你是智能鹦鹉吗?”
    “牢骚大人”很生气,它从由拉的手里飞起来,用翅膀扇了大卫一个耳光:“你的脏手摸哪里?”
    鸟眼珠子气得快要鼓出来:“愚蠢的人类,我怎么可能是智能的!”
    大卫委屈地捂着脸退到扎尔布身边,求助地看看扎尔布。
    扎尔布绷着脸,假装没看到,拼命忍住不要笑出声来。
    “哇,真的有妹子。”绿毛鹦鹉看到了雅琪,它围着雅琪的头飞了两圈,用那种中老年男人的沙哑嗓音一遍遍重复:“又香又美的妹子啊!我才离开你多长时间,你就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妹子。”
    绕得雅琪很不舒服,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
    由拉也觉得它有点过分了,正要劝解,只见粉红色的身影一跃而起,一条粉色的光从雅琪怀里射向半空,绿毛鹦鹉就消失了。
    由拉大惊失色:“菲儿,别,不要——”
    菲儿从嘴里吐出湿哒哒的“牢骚大人”,绿毛缩在一起,成了落汤鸡,嚣张的气焰一口就灭掉了。
    “牢骚大人”哭丧着脸说:“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这恶心的口水,有股子死神的味道,我不会飞了,真是见鬼!我讨厌一切兽类,你们都该插上翅膀变成鸟。要是在我的地盘上,你这该死的兔子就死定了。我会红烧兔子肉、黄焖兔子肉、炭烤兔子肉……”话音未落,又被菲儿一口咬住,然后再次被吐出来。
    这回“牢骚大人”的样子更惨,它像只中弹的麻雀扑棱在地上,连喘带咳,浑身都是白色的黏液,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它已经被恶心得没办法发牢骚了,成为一只真正的好鹦鹉。
    扎尔布看到菲儿和“牢骚大人”开始担心狼蛛也会出现,听说脑电波会召唤奇异的动物,他尽量不去想那只可怕又残忍的狼蛛。
    他真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它,它在他胸口猛刺一下的疼痛,想起来就让他的心脏紧缩了一下。
    他越不想去想狼蛛,却越是不停地想起,懊恼地打了自己脑袋一拳。
    大卫被扎尔布怪异的举动吓了一跳:“扎尔布,你怎么了?不会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吧?”
    扎尔布掩饰地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头疼。”
    他冲由拉喊:“你不是说鹦鹉能告诉我们真相吗?现在,我怀疑你们是一伙的,我才不相信它说的话,它是一只色眯眯的坏鸟!”
    由拉不想为“牢骚大人”申辩,如果扎尔布没有经历过惊奇怪异的这些事,跟他说什么都没用。
    夏虫不可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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