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川叹息一声。
    虽然情感上有点不舒服,但从理智上说,柳一这番话并无不妥。
    柳家姐弟,出生最早的,已经一千多年了,即便倒数第二的青色巨蟒,也有六七百岁了。
    自己没有生他们,也没有养他们,更没有教育他们。
    双方结识也就一年。
    如果柳家众人对自己纳头便拜,说要为自己肝脑涂地,粉身碎骨。
    岳川也不信啊
    这时候,柳一向岳川拱手拜下。
    “我们龙蛇一族不信忠诚,但……我们相信亲情。这世上,唯一不求回报的付出,只有亲情。因为亲情,祖辈可以用血肉喂养我们,把他们的期望寄托在我们身上,代代相传。”
    “师父对我们也一样!一味付出,不求回报,而且,我们也没有能力回报师父,十年内、百年内、千年内,我们都还不清师父在我们身上付出的利益。”
    “所以,师父以亲情对我们,我们也以亲情回报师父!”
    岳川笑了,畅快的笑了。
    眼睛中隐隐有泪光涌现。
    这世上,唯一能称为“亲情”的,只有大黄。
    因为它从小就生在土地庙,长在土地庙,视土地公为亲人。
    自己继承土地庙后,自然也继承了这份感情,自己维护这份感情的方式也是一味付出,不计回报。
    现在,又多了一个。
    大黄就像是从未经历过感情的懵懂少年,第一次就找到了值得托付的人。
    柳一则像被感情伤透了心的成熟女性,被人皇打压,被万族出卖,被封印,被遗忘……
    忠诚、信义这些东西,对柳一而言都是笑话。
    她唯一拥有并且相信的,只有亲情。
    岳川点了点头,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太讲究理智,容易与人产生摩擦;太顺从情感,则会被情绪左右;太坚持己见,终将走向穷途末路。总而言之,这世间并不宜人……”
    柳一笑了笑,“师父,那咱们就改天换地,让这世间变得宜人!”
    岳川呆滞了一下。
    我说这种带着淡淡忧伤的话,是希望你跟着唉声叹息,然后互相慰藉,而不是让你给我端十八碗掺了鸡血的假酒,告诉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受得了,老虎受不了。
    “哈哈哈,你说得对!咱们仙家,就要有改天换地的勇气和决心,如此,才不负在世上走一遭!”
    柳一神色庄重的拱手道:“师父,您一直都在改天换地!您的一言一词、一举一动,都在改变这世间,改变这世间万物!”
    岳川咳了咳,有点不好意思了。
    “对了,刚才说到哪了?哦对,种姓制度……咱们接着讨论这个。”
    柳一被转移注意力,跟着思索起来。
    “师父,您之前说的仙家堂口,四梁八柱,其实已经很完善了,华夏诸国的朝堂,也没有四梁八柱更简单、精炼、高效。这个,可以作为我们仙家治理内部的方略!”
    “还有师父之前在姜国推行的‘官不出城、权不下乡’也非常好,城市和乡村各行其道、各司其职,君臣辅佐,君民同乐,互不相扰。这个,可以作为我们仙家治理外部的方略!”
    “再加上种姓制度,这个,可以作为我们仙家管理牲畜的方略!”
    岳川沉吟起来。
    堂口四梁八柱,治理仙家内部。
    官不出城、权不下乡,治理仙家外部。
    种姓制度,管理牲畜。
    这三个治理方式可以并行,针对不同领域、不同层次。
    仙家内部,就是胡黄白柳灰,清风,以及其他各种入了仙籍的精怪鬼物。
    仙家外部,就是姜国、齐国、吴国、鲜虞、北疆、西域这些有合作的世俗君王,或者百姓信徒。
    牲畜,这个就是其他的普通生灵。
    这个普通生灵包含两大类。
    比如精怪同族的非精怪个体,也就是俗称的“野兽”。
    精怪的诞生是有概率的。
    哪怕青丘狐族这种老牌豪门,也不能保证每一个子孙都是精怪,都有修行天赋。
    除了这个,就是“类人非人”的群体。
    能被称为“人”的,只有华夏九州、中原诸国的百姓。
    这是炎黄子孙、九黎后裔。
    这些是人皇后裔,是沐浴过人皇光辉的生灵。
    除此之外,其他一切人形生物,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对于这些地域的人形生物,如果直接把他们划归到“人”的范畴,那就要敞开国门接纳他们,给他们同样的权力。
    他们不敬天地人神鬼,不敬天地君亲师,他们依旧保留着原始的习俗,甚至想要把这种习俗带入华夏,改变中原的风俗习惯、文字历史。
    这种人,留着他们有什么用?
    “真人”与“非人”没有生殖上的隔离,但是他们必定有精神上的隔离。
    这种隔离,将会是,并且始终是矛盾、摩擦、冲突的根源。
    所以,岳川开始认同种姓制度,并且将其作为仙家内、仙家外治理方式的补充。
    “柳一,你说得对,有了种姓制度,我们仙家的管理体系就完善了,最后一块短板也补全了。”
    岳川笑了笑,心中满是畅快。
    没错!
    就是这样!
    飞禽走兽以及其他区域的非人,经历轮回,可以有概率转生为高种姓存在,甚至可以转生为比高种姓更高的中原人、华夏人。
    如此一来,它们活着的时候有盼头,死了以后也没有遗憾。
    所有生灵都各行其道,各司其职!
    融入华夏,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历经天雷淬体,获得天地考验,成为“人”,或者得到“册封”化为人形。
    要么经过轮回,出生在神州大地上,哪怕神州大地上的牲畜,也比其他地方更加高贵。
    因为神州大地的牲畜,距离神州大地的人更近了一步。
    “师父,精怪都渴望通过修行,化为人形,而种姓制度,婆罗门是侍奉神的,换句话说,就是侍奉人的,人的等级在婆罗门之上。种姓制度既是给了低种姓生灵晋升的希望,也是给了婆罗门前进的动力。”
    岳川点头,“你说得对,婆罗门不是最高级!成为婆罗门,只是做人的开始。”
    柳一接着说道:“师父,我们神州大地上人面兽心的畜牲,可以将其贬为低种姓,逐步净化我们的天地,让我们的天地,成为宜居之地,成为真正的人间!”
    岳川心中一震。
    没想到,柳一记住了自己随口说的话,而且坚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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