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给他几个选择了。
    要么进后宫来做妾,要么解决好肚子里可能有的孩子。
    这已经足够体现正室的大度了。
    赵玉珩冷眼看着张瑾离去,即使周围的人都觉得敢得罪张相是疯了,他也神色如常,转身入殿。
    进去之后,赵玉珩便收敛冷色,平静地抬手行礼,“陛下。”
    刚在实时吃过瓜的姜青姝端坐上首,此刻支着下巴,垂睫打量着赵玉珩。
    她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倏然绽出一抹笑,“三郎有孕在身,不必行礼,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赵玉珩直起身。
    “臣听说陛下彻夜未眠,就过来看看。”他抬首,朝她温和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天子的倦容,“朝政之事永远都忙不完,陛下还是以身体为重。”
    他说罢,走上前来,伸手帮她理了理压乱的鬓发,又很自然地帮她拭去颈边残留的红印。
    姜青姝:“……”
    视角盲区,她刚刚居然没把墨迹擦干净。
    暴露了她偷偷睡觉的事。
    赵玉珩见眼前的少女神色微窘,眸底微有笑意,她眼珠子转了转,又抓住他的手背,仰头望着他说:“你方才和张……”
    “无事。”
    他平淡地截断。
    赵玉珩知道她要问什么。
    他身处后宫,危机四伏,得罪张瑾,很是危险。
    男人神色如常,不等女帝说完,抬手反握住她的手掌,平淡道:“既然陛下取消了朝参,现在就去后堂歇息吧,臣陪陛下。”
    姜青姝一时哑然。
    她观察他的眸色,并没有从中看出任何隐藏的情绪。
    唯有平静淡然。
    与其说是“因为吃醋和不满,而不想在女帝跟前提及张瑾”,倒更像是“正室丝毫不将对外头那些莺莺燕燕放在眼里,甚至都不屑于提及。”
    更别说是责怪夫人了。
    他美貌温柔的夫人那么好,能有什么错呢,错的都是外头那些野男人。
    人心险恶,是他们居心叵测,都想来抢他的夫人。
    张瑾身为臣下,妄图染指君王,何须陛下亲自来教训,他来教训就够了,她不需要过问。
    ……她从他眼中读到的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姜青姝:qaq
    这也太好了吧。
    果然,她家正宫就是不一样,就算她现在纳一百个侍君来,他也不带虚的。
    原先宋覃反复上折子请求选秀时,她第一反应还是君后会被欺负呢,现在想一想,这真是对他最大的误会。
    但,赵玉珩越是如此,她倒是越发心虚了……
    “走吧。”
    他拉着她的手腕,把她牵去后堂。
    姜青姝绕过屏风,在榻上坐下,宫女过来帮她拆掉发髻,脱去厚重的帝王常服,赵玉珩亲自拿起玉梳,在身后帮她拢着及地的乌发,梳掉那些打结的浮发。
    梳得太舒服,她又有些昏昏欲睡,哈欠是一个接着一个。
    赵玉珩见她眼睛快闭上了,笑了笑,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在床榻上,她一惊睁眼,下意识看向他的腹部,“你怎么……”
    “这些力气还是有的。”他捏了捏她的手指,“没压到肚子,不必紧张。”
    他抽身要起,她连忙拽住他的袖摆,“……真的没事吗?朕摸摸。”
    “……”
    赵玉珩哑然,还未应允,少女白皙的小手已经探了过来,在他衣服里窸窸窣窣的摸着,像个登徒子。
    “陛下。”他无奈,“……别闹。”
    又开始拿他寻开心了。
    她仰头看他,狡黠地露齿一笑,把他的袖子拽得更紧,让他半伏在自己身边,侧身贴着他的耳,问:“朕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觉得……西北战事,朕派谁去……”
    他沉默,微微扯袖子,“臣不便回答。”
    “三郎……”
    她困倦地半眯着眼睛,像只在打盹的幼虎,可爱无害的外表下,是远被人低估的危险,他听她这样一唤,心底异样,抬掌轻轻抚着她的额角。
    “三郎在。”
    他眸光温柔,捏她鼻尖:“七娘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笑了一下,像是得逞了一样,咬着他的耳朵尖小声说:“军情方面的奏报……朕怕被张瑾截了一部分,今夜才有意留他和朕一起办公,实则让邓漪他们搬运奏疏时悄悄检查了一下……”
    她才不是想和张瑾一起办公呢。
    被张瑾盯着,那多不自在呀。
    “陛下很谨慎。”
    赵玉珩以目光示意所有宫人都退出去,才对她说:“臣这边得到的消息未必准确,陛下想听吗?”
    “想。”
    她又扯紧了他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以右肘半撑着日益沉重的身子,以免压到她,低声说:“曹裕确实通敌,但他所求只是割据一方,借漠北之势让朝廷对他束手无策,从而自立为王,漠北借他之势,意欲先占妫、檀二州,再夺燕州。”
    “漠北多荒漠草原,缺兵甲辎重粮草,但其战马颇多,本朝以骑兵为主力军,双方若有交易,臣猜想,或许也有粮草和战马这一环。”
    姜青姝原本昏昏欲睡,听他说着,渐渐又回过神来,喃喃道:“张瑾昨夜的意思是,粮草先行,曹裕多疑,会觉得朝廷是在试探他会不会劫粮草,势必不敢轻举妄动。”
    但谁来押送粮草,若成则是功劳,倘若中途出差池,则难辞其咎。
    这是一个极难的差事。
    那些武将更倾向于率大军出征,这样的活都不想接,周边节度使颇多,也难以确定曹裕是否有勾结的盟友,会不会背后放冷箭。
    其实若论战功,此事交由赵家最为稳妥。
    赵玉珩抚着她丝绸般顺滑柔软的发,白皙的指尖碾搓青丝,沉吟道:“臣的叔父很合适,陛下若想让他去,臣可以帮忙说服。”
    她倏然抬起脑袋,瞅了他一眼,又重新躺下去。
    他失笑,“怎么了?”
    “朕还没想好选谁啊,你也不必提前想着为朕分忧。”
    她翻了个身,脊背朝上,脑袋埋在被褥里,声音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
    眼皮往下一落,又快要睡着了。
    他低头凑过去,在她鬓角轻轻蹭了蹭,柔声问她:“那陛下现在是在干什么?”
    “就想听听你的看法,三郎不像他们,他们都各有图谋。”
    她闭着眼睛说。
    “万一臣也有呢。”
    他低头凝视着她。
    “那……”她嗓音渐小,“你要是想吹吹枕边风,也不是不行……”
    宫灯火舌跳动,倏然灭了三盏,宫室内又清幽了几分。
    他眸光涌动,望着微弱烛火下的少女雪颈,抓着她发丝的五指倏然展开,抽出来,改为一下下抚着她的后颈,像抚着一只睡得正酣的,温柔而怜惜。
    他说:“陛下,睡吧。”
    她在他的抚摸下困意上袭,渐渐沉睡过去。
    风声骤起,檐下铃声叮咚摇晃,乍起的天光掀起一片白浪,依次覆盖了整座皇城。
    赵玉珩坐在床边,指尖抚着龙榻上华贵的丝绸缎面,静静地望着殿外渐渐亮起的天色。
    ——
    宫中派来的车驾送张瑾回府,天色还蒙蒙亮,骑马入宫门、又收到今日免朝消息的一些官员本打算折返,听说了昨日收到了军机密报,就分别径直去了张谢两家的府邸。
    入夏时天亮得早,大清早的,张瑜就坐在张府屋顶的瓦片上,衣袂上犹带晨露的寒意,一边擦拭着七娘赠予自己的佩剑,一边看着那些官员陆续进了张府。
    看起来是要商议什么大事。
    周管家盯着各处动静,想起小郎君喜欢到处乱蹿,为了不让他冲撞朝臣,于是让人四处找着,发现小郎君居然在自己院子里练了一通宵的剑。
    ——这少年新得了心上人送的宝剑,像得了个宝贝似的,简直爱不释手。
    周管家见小郎君很安分,看起来不需要他提醒什么,就径直去厨房了。
    他还要煎药。
    郎主回来时面色冰寒,像是压抑着什么怒意,只冷冰冰吩咐他再去熬一碗避孕药来,周管家虽然一头雾水,不明白这碗药是给谁的,但还是去照做了。
    但今日气氛很不寻常。
    那些朝臣与郎主在屋中聊了许久,久久也未曾散去,郎主向来不喜在府中筹谋朝政,今日居然也反常地在书房里待了许久。
    周管家一直寻不得机会送药,只好一直在厨房用小火热着,中途后院奴仆之间发生了个小事,需要周管家去处理,他稍稍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就看到炉子上的药没了。
    周管家心里一窒,忙怒问一边的下人:“药呢?!”
    那下人连忙垂着头答:“小……小郎君方才端走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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