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没事了,那些贼人?给我灌了安胎药,没什么?事儿了。”
    几人?还是不放心,赶紧陪着她去房里躺着去,晚些时?候,梁夫人?带着幼子前来看望。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们?啊早该住在朱府,我叫人?安排妥当?便也不会有今日的事了。”梁夫人?微叹。
    忽的屋外传来叫嚷声,似是梁夫人?的幼子敬哥儿,言氏和梁夫人?出了门去看,却见敬哥儿推搡着那小孩,恶狠狠的说:“叫花子,臭死了。”说着又要去推他。
    孟禾鸢眼疾手快的攥了他的手,敬哥儿吓了一跳,满面恶劣收了起来。
    “怎可如此口出秽言。”,她有些不满,存了想劝诫的心思,敬哥儿却甩开了她的手,跑到了梁夫人?身后,警惕而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孟禾鸢转身抚了抚小孩的脑袋。
    梁夫人?有些挂不住面:“孩子还小,孩子还小,别乱说话。”,她低声呵斥了一句,梁夫人?爱子如命,也纵子如性,她本身性子偏软和,舍不得对孩子打骂,孟景洲若不是看在他是梁夫人?的儿子,早就出言训诫了。
    敬哥儿不满:“我没乱说话,父亲还说叫母亲把阿鸢姐姐嫁给杜平哥哥做娘子呢,娘你都没说。”
    此言一出,言氏震惊的看着梁夫人?,穆凤兰把孟景洲拉进了屋。
    孟禾鸢脾气再好也冷下了脸,垂眸睨了一眼挣扎的敬哥儿,梁夫人?面色涨红,低头重重打了敬哥儿两下,敬哥儿哇哇大哭边说讨厌娘边跑走了。
    梁夫人?不敢看言氏:“蕊心,对不住了,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家?那口子就是异想天开,阿鸢如花儿似的,我多?少也算半个干娘,绝对没有顺了他的心。”
    言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梁夫人?羞愧难当?,只是匆匆说了几句便赶紧走了。
    *
    傍晚余霞成绮,街角巷一群小孩子拿着弹弓敲两旁人?家?的窗户,伴随着妇人?的叱骂,小孩哄笑?着作鸟兽般散去,拐角处出现一角雪青身影。
    颜韶筠抱臂看着敬哥儿,怀安在身后堵着,他面无表情的在敬哥儿惧怕的眼神中拎着他的后脖子,挑选了一户叫骂的最严重的人?家?,把小孩往人?家?门前一放,敲了敲门,在开门的瞬间翻身上了屋顶。
    随后满意的看着那妇人?拽着敬哥儿斥责打骂。
    晚上,孟禾鸢照例陪言氏直到安睡,刚刚回到屋内,门被敲响,她微微开了一条缝,警惕问:“谁。”,却见颜韶筠罕见无措的站在门外,身上衣袍打湿了大半,站在她屋外默然了半响,“他怕水,不洗澡。”
    孟禾鸢了然,犹豫了一瞬便去了隔壁,那小孩瑟瑟发抖的窝在床榻的角落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裹着被子极度不安。
    地上溅的到处都是水,孟禾鸢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轻轻的抚摸着他,半响,大约是平静了下来,小孩畏畏缩缩的伸出了头,那张脸脏污与干净混合在一起,难以想象,颜韶筠这般一个喜欢干净的公?子竟很有耐心的没有发脾气。
    孟禾鸢又喂了一块饴糖轻松说:“去洗干净好不好,洗干净了就舒服了。”
    小孩静静的看着她,孟禾鸢心有灵犀的抱着他去了浴桶,浴桶里泡着一只不知何处来的小木鸭,滑稽的飘在水上,颜韶筠此地无银解释了一句:“怀安放进去的。”
    孟禾鸢淡淡一笑?,拿着皂角给小孩擦洗身子,小孩全程安静又乖巧,洗干净后巴掌大的脸圆润可爱,拿着小鸭子紧紧的攥在手中不放开。
    她帮着清理干净小孩便没有多?留了,临走前小孩不舍的扯了下她的衣袖,孟禾鸢摸了摸他的脸颊转身离开了。
    颜韶筠掩唇咳了咳:“今日谢谢你了。”
    “我不是为你。”孟禾鸢蹙眉道,殊不知她现在轻斥、冷淡、讥讽的声音落在他耳中俱是娇滴滴的宛如小猫儿一般。
    她说完便回屋阖上了门,颜韶筠不适与人?同睡,便打发怀安去看着他,自己去了怀安的屋子。
    翌日,他醒时?日头早已高高挂起,这些日子连夜赶路未睡过一个囫囵觉,昨夜好不容易睡的极深,眼下脖颈处有些酸涩不已,拾掇一番后,打开了屋门,怀安已经?带着那小孩在用饭了。
    颜韶筠视线一瞥,一陌生男子上了楼冲着孟禾鸢住的那间屋子而去,在即将推门的时?候手被攥住了,男子惊愕的对上了颜韶筠黑沉如水的面颊,手腕感受到了一阵痛意:“你、你有病吧。”
    “你走错地方了,滚。”,他不耐道。
    男子骂骂咧咧:“这是我的房间,我今早上刚开的,你做梦呢吧。”
    颜韶筠一怔,他转身推门而入,发觉屋内确实少了熟悉的东西和人?,复而又去了孟景洲的屋子,发觉也是空无一人?,这才晓得他们?已经?走了。
    跑的够快啊,颜韶筠咬了咬腮帮,眼睛眯了起来,他垂眸看着下面同怀安吃包子的小孩,微叹,给自己找了个麻烦,现在走也走不得。
    官道上,一行马车拐入通往濁州的官道,孟禾鸢眯着眼睛哂日光,再有半个月左右,便能见到爹爹了。
    孟景洲挠了挠头:“我们?今日便走是不是有些急了。”他怕穆凤兰没有休息好,又动了胎气。
    穆凤兰努努嘴:“我可不想再辽州待了,想着便不大气顺。”
    孟禾鸢却出神的想着,她偷偷的离开也不知颜韶筠会气成什么?模样,那小孩的事还得几日,不安顿好颜韶筠走不得,恰好趁着这个时?候摆脱他的纠缠。
    *
    而颜韶筠确实眉头皱的跟什么?似的,怀安抱着小孩跟着他进了知州府,今儿个已经?是第三日了,颜韶筠坐不大住了,对知州府的办事效率极为不满。
    元大人?扶正?官帽小跑着出来迎接他:“颜侍郎,见谅见谅。”
    “人?到底找着了没有。”他开门见山的问。
    元大人?肉眼可见的心虚起来:“侍郎大人?,实不相瞒,下官找了,这孩子的母亲被拐前不过是村子里的一个妇人?,去年父亲和祖母遇上匪难给去了,现在也找不着其他亲人?了。”他声音越说越小,生怕颜韶筠把孩子塞给他。
    颜韶筠没说话,元大人?却觉得这腰弯的千斤重。
    半响,他轻笑?了一声,“那成吧。”,说完便带着孩子离开了。
    元大人?懵然抬头,这、这边没事了?
    怀安同怀中的小孩大眼瞪小眼,小心翼翼问:“爷,这孩子……”
    颜韶筠漫不经?心道:“留着吧,你去外头给他买些衣服和吃食,我们?今日便启程。”
    怀安诧异的很,这是要带在身边啊,随后麻溜的跑了出去。
    徒留颜韶筠和小孩大眼瞪小眼,小孩抬着头茫然的看着他,原本圆润的脸颊瘦的尖尖的,显得眼愈发的大,颜韶筠拨弄着他的鼻头:“叫父亲。”
    小孩听?懂了,神色却更茫然,他年岁有五岁了,但瞧着却是三岁的模样,显然那群人?贩子盘亘在辽州已久,老神棍不过是借着名?头选人?踩点?,老妇是主要行动的,也是主要驯服他们?的人?。
    孕中妇人?生养后大多?被卖了出去,孩子留下或者买卖,教?他们?偷窃、干活儿,动辄打骂,好在人?都已经?落网了。
    这小孩乖的离谱,甚至有些麻木,颜韶筠见他不应也不强求,只是低声说:“你娘跑了,我们?去把她抓回来。”
    小孩听?懂了娘,眼眸亮了亮,复而又灰暗了下去。
    *
    半月后,濁州,孟逸寒驾着马早早的候在城门口,身旁是共行的将士,远远的,官道上行来一行马车,濁州四周有高山围绕,气候干燥,且白日的时?间长,孟景洲常说在这儿能享受充足的日光。
    孟家?人?终于团聚到了一处,永定侯府是此处新腾出来修葺的新宅,进了城,孟禾鸢便知道此处为何不一样了,临近边疆线,成为随处可见胡商,身着奇形异服的、手脚缠着铃铛的、高鼻深目的,吐露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但气的是大多?百姓皆认识孟逸寒,见了他无一不热情打招呼。
    这是一个民风淳朴、又充满朝气的地方。
    这处的永定侯府自然比不得京城,也就个四进四出的宅子,庭院内甚至没有温润的花草、精巧的摆件,但孟禾鸢却觉得这处很好,府上的仆从不多?,其中还有胡人?面孔。
    孟逸寒笑?得和蔼:“我听?闻胡人?皆擅长杂技,戏法,阿鸢若是找不着乐子了,便叫他们?陪你打发打发时?间。”
    孟禾鸢高兴的找不着北,欢脱的跑来跑去,像是回到了还未及笄的时?候,言氏和孟逸寒好久都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了。
    府上管事的姓何,是个精明?利索的男子,“二姑娘,您的屋子在这儿。”
    这宅子虽简朴,却地段极好,恰好与如意茶楼隔着一条街,何管事嘘嘘叨:“这如意茶楼每个地方的都不一样,主打一个入乡随俗,对了,濁州百姓常喝奶茶,姑娘若是感兴趣,老奴便从茶馆处买一壶来,您尝个新鲜。”
    孟禾鸢诧异后点?了点?头,何管事成功的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摸索着袖中的紫翡扳指,若有所思。
    晚些时?候,她的庭院收拾了出来,何管事也提着一个红漆食盒进了院子:“姑娘,老奴买来了,您看看您喜欢哪种。”
    他端出两个壶来,“这是咸的,这是甜的。”他笑?眯眯的看着孟禾鸢。
    孟禾鸢捧着甜滋滋的茶碗靠在庭院内光秃秃的树前慢慢的品鉴。
    颜韶筠因?带着孩子慢了孟禾鸢几日,小孩子身子弱,还在路上泛起了暑热,照顾孩子无能的颜韶筠寻了冰凉的河水来用帕子浸湿敷在额头、手心降温。
    经?过这一遭,小孩倒是更黏他了,怀安挠挠头:“爷,咱总不能老小孩小孩叫着吧,连个名?字都没有,您看你都把人?收养了,您就给取个呗。”
    颜韶筠漫不经?心翻着书卷,瘦弱的小孩窝在他身旁背对着怀安,盖着他的外衣,睡得喷香。
    “再说罢。”,他淡淡道。
    孟禾鸢纠结了好几日最终还是试探着踏入了如意茶楼,见识到了大齐第一茶楼的厉害,濁州的茶楼充斥了当?地的风俗,楼内呈回字形,天南地北的胡商大声说笑?着,周遭的繁华衬得她单薄脆弱。
    一小二凑了上来:“姑娘您里边儿请。”
    孟禾鸢揪着裙裾,嗓音艰涩,把扳指拿了出来,“你可识得此物?”
    小二看见这扳指后面色一变,又拿起来细细的看着,扳指里侧确实是独有的珣字,当?即变了客套化的神情,认真道:“姑娘,且等会儿,小的这便告诉宋先生去。”
    孟禾鸢忐忑的坐在楼下,没多?久小二引着她去了最楼上一处僻静的厢房,里头茶香袅袅,坐着一白发老翁,想比便是小二口中的宋先生了。
    宋先生剥着算盘珠子,头也不抬:“会管账吗?”
    孟禾鸢猝不及防脱口而出:“会。”
    “你这女娃娃倒是胆子大,可知这是何处?”宋先生语气不怎么?好的说。
    孟禾鸢此时?也镇定下来了:“自是知道的。”
    “你这柔柔弱弱的模样,能行吗?士农工商,商人?自来地位便不高,我瞧你应该也是勋贵人?家?出来的,劝你一句还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罢。”宋先生话语分外充斥着看不起。
    孟禾鸢蹙眉:“没人?规定女子不能从商,为何要把自己束在框架中,先生,若你如此瞧不起我,那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你这女娃倒还有几分气性,若你能待满一旬,我便松口,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莫要意气用事。”宋先生悠悠道。
    孟禾鸢轻咬下唇,半响:“好。”
    日头落山后,她往府中去,朱门前,站着一大一小身影,倾斜的夕阳把二人?的影子拉长,大的那个牵着小的,像极了不远千里来寻妻的场景。
    孟禾鸢脚步一顿,颜韶筠察觉得回过了头,小孩也跟着回头,他努力着、思索一番喉中涌起近似呜咽的声音,语调含糊,很轻的:“娘亲。”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二人?。
    第49章
    颜韶筠微眯了眼神,孟禾鸢总觉得他的眼神带着窒息般的压迫,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他性子恶劣,完全不是外?人口中温润谦和的模样,也很不好说话,孟禾鸢从最初的顺从到现在的受不了。
    因着?孩子在,她面色没有?太冷,淡淡问:“颜大人这是何意,是想逼我不成。”
    用孩子这?招,手段有?些低劣了,这?孩子非她亲生,同?她没有?任何关系,颜韶筠凭什么觉得她会买账。
    颜韶筠却低头摸了摸小孩的脑袋:“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先前我记得你说过你无法生养,这?孩子没了别的亲人?,若我不管也活不下去。”
    “所以,无法生养已经不是绊脚石了。”素来宽广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丝的清亮,濁州燥热,小孩的脸颊红扑扑的,小手攥着?颜韶筠的袍裾,期冀而仰慕的看着?她。
    孟禾鸢无言以对,随后脱口而出:“谁又想到你不是想拿这?孩子强行绑住我。”,他知道自己的软脾性,若是像那晚一般,她岂不又落在他手里了。
    “他还没名?字。”颜韶筠突然说,孟禾鸢不知道他又打什么主意,“不若你来帮他取个?”他抬头好整以暇的说。
    “若我取,那得跟我姓孟才是。”孟禾鸢随口说,熟料颜韶筠却唇角勾了起来:“并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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