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特发现了克拉苏的异状,犹豫片刻,还是试探性地问道:“克拉苏阁下您,不想与他为敌?”
    这条庞大的太古金龙沉默着,并没有回应,似乎是默认了这一点。
    作为执政官的克拉苏也了解过主物质位面发生的一切,他知道——如果要强行阻拦那条红龙,金龙族可能会付出惨重的、难以挽回的代价,更何况
    “唉”
    克拉苏长叹一声,用爪子捻着自己修长的腮须,随后望向远处,表情严肃,娓娓道来:“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那条红龙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
    他是近万年来出现的唯一一位拥有龙王潜质的巨龙,足以动摇龙族未来的命运,无论是巴哈姆特陛下,还是五色龙后,都在尝试去拉拢他”
    克拉苏的话语格外真诚,毫不掩饰,并没有作假的必要。
    对待凡人,太古金龙常常会漠不关心,视其为尘埃,毕竟他们的生命在克拉苏看来转瞬即逝,只是打个盹的功夫便流失殆尽。
    但对于这位曾对金龙族有恩的神裔贵族,克拉苏却难得地表现出尊重,将他放在对等的位置上。
    瓦尔特并没有气愤,他沉默片刻,随即郑重地说道:“无论那位凯修斯陛下的身份如何,在我的眼中,那只是一条想要占领我的土地、奴役我的子民的残暴红龙。
    无论您是否施以援手,我都是不会放弃的。”
    听到这里,克拉苏苦笑着摇摇头,他揉搓着自己的腮须,并没有正面回应瓦尔特的话,而是接着说道:“那条红龙很聪明,他还很年轻,又掌握着超乎寻常的力量。
    因此他并没有轻易站队,而是巧妙地维持着现状,站在正义与邪恶的交界处,秩序与混乱的平衡点上,成为维持金属龙、五色龙力量对比的一部分。
    我们曾与几位长老讨论过这个问题,凯修斯并没有传闻中那样邪恶,但也绝非但是善于之辈。
    他就像一个会哭闹的孩子,在把自己当作筹码,我们的任何行为,都有可能使天平偏向另一边,让他投入邪龙的怀抱,而这可能会给世界造成更大的浩劫。”
    但听到这些话,瓦尔特抬起头来,直视着克拉苏淡金色的竖瞳,一字一句地说道:“克拉苏阁下,我原以为.金龙会以阻拦一切五色龙犯下罪行为己任,现在看来,是我有些天真了。”
    听到瓦尔特意有所指的、几乎是将讽刺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的话语,太古金龙并没有生气,他保持平静的神情,以爪中的权杖轻轻叩击地面。
    顿时,天空燃烧、大地崩裂的灾难场景浮现在瓦尔特的面前,人类的哭嚎、惨叫声回荡在他的耳旁。
    而在那天空之中,拥有五颗异色头颅的巨龙虚影正狰狞地笑着,其双翼遮天蔽日。
    “这是.”
    瓦尔特有些愕然。
    “瓦尔特,你是一位英雄,你应该皈依于巴哈姆特陛下,为抵御即将到来的、可能会影响整个物质界的浩劫而战。
    我的朋友啊,不要再去纠结于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了,从三年前的那一刻起,你效忠的神圣法德兰就已经彻底消亡了。”
    “不。”
    瓦尔特咬紧牙关,重重地说道。
    “只要我存在于世一天吗,只要世人仍旧铭记往日的辉煌,神圣法德兰便永远不会消亡。”
    “日光所至.”
    犹豫在眼中一闪而过,他毅然决然地地摇了摇头,坚定地握紧手中的巨剑,手背上有青筋凸起。“皆为——帝国领土!”
    “克拉苏阁下,抱歉,我还是要回到物质位面,回到北艾瑟尔,你说的未来实在太过遥远,我只知道此刻,我仍要为法德兰人民而战。”
    克拉苏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用怜悯中夹杂着一丝敬畏的目光看向瓦尔特。
    在他看来,这位法德兰神裔忠诚、勇敢的品质令他敬佩,但是他太过执着了,痴迷于追寻往日飘忽的幻光。
    这条庞然的太古金龙缓缓站起身来,撑开背后宽阔的金色双翼,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瓦尔特。
    “瓦尔特,你的品行足以令最挑剔的善神满意,你对金龙族的恩情也一直被我铭记在心。
    尽管我不支持你的行为,但我会在金龙议会上将考虑你的诉求,将其作为会议的待处理事务,也许会有同族向你伸出援手”
    瓦尔特连忙面露喜色,拱手道谢:“多谢了,克拉苏阁下,那我便就此告辞了。”
    他也知道,动员整个金龙族的力量显然是不现实的,即使拉来一两条金龙也是很大的助力,而克拉苏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
    克拉苏只是转过身来,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道:“瓦尔特,我的朋友,希望几十年后
    你还能活着。”
    费安索大陆东北部,乌戈大草原。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苍茫,以最质朴的灰绿铺就的草原,不时有寒风吹过,使得草波荡漾,如同海浪般一波又一波。
    “呜——”
    悠长的嗥叫声响彻天空,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中,让人感到无尽的凄凉。
    在远处,几匹座狼的身影在风中若隐若现,这些骇人的野兽如同草原上的幽灵般疾驰着。
    在座狼们的背上,是手持短弓长矛,身披野兽皮毛的兽人,他们便是部落中最为常见的轻骑兵——座狼骑兵。
    就在这时,刺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嗖——”
    只见闪烁着光芒的箭矢刺破寒风,贯穿数百米的空间,直奔座狼骑兵而来。
    “啊。”
    短促的惊叫声响起,只见一位兽人骑兵的眉心出现血洞,他直愣愣地从座狼背上栽倒下来,就此没了声息。
    在数百米开外的山坡上,瑞亚神情自若,目光平静,仿佛敌人的死亡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此刻的半精灵身着轻甲,并未穿戴头盔,只是将那淡金色的长发干脆利落地扎起来,显得颇为干练。
    “第七十八个。”
    她轻声说道,随后从背后抽出一支箭矢,再度举起手中的银色长弓,随意地瞄准远处的敌人。
    “嗖——”
    又是一道银芒破空而来,精准的刺穿兽人的眉心,将他们送去格乌什的泥沙克国度。
    “头儿,那是精灵族的弓箭手!她好像只有一个人,已经杀了我们不少兄弟了。”
    “该死!”
    “懦夫!你们这群懦夫!父神的耻辱!你们连低贱的地精都不如,竟然能被区区一个精灵吓住,我们可是有上百人,足够把她砍成肉酱了!”
    这支兽人骑兵的头领有些气急败坏,他吹响骨哨,开始召集自己的手下,准备围杀那位精灵。
    就在这时,又是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刚刚报信的兽人毫无防备,也从座狼背上栽倒下来,在地面上翻滚数圈。
    “小心!她的箭很准!”
    “跟我上!从不同方向包围,杀了她,把那家伙的尖耳献祭给父神!”兽人们的配合颇为娴熟,在命令下达后,离得近的三十多位座狼骑兵从不同方向围拢过来。
    “去死吧,尖耳朵!”
    “兽人终将夺回一切!”
    他们举起手中的长矛,不停地高声怒吼着,发出嘈杂聒噪的声音。
    “呵,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瑞亚毫不畏惧,脸上的表情仍旧清冷,甚至露出略带讥讽的微笑,她只是不紧不慢地收起长弓,顺势拔出腰间的银剑。
    半精灵的瞳孔熠熠生辉,作为复仇圣武士,她能看到这些兽人骑兵的周身缠绕的罪孽:他们曾烧杀抢掠,肆无忌惮地摧毁了一个原本和睦的矮人村落,只是为了一些面包。
    站在兽人的立场上,他们可能是挽救部族、带回宝贵食物的英雄,让面黄饥瘦的女人、嗷嗷待哺的孩童得以填饱肚子,但对于半精灵来说——
    恶徒,罪无可赦的恶徒。
    瑞亚眼神一凌,她紧紧地横卧手中银剑,将其置于胸前,轻声念诵出曾经的誓言:“对恶徒不留慈悲!”
    “唰——”
    一瞬间,只见银芒在她的身前闪过,环状的光刃以她为中心向周围急剧扩散,呈现出落日余晖般的颜色,如图激烈的风暴。
    阻挡在那光刃路上的所有东西,无论是草木、兽人还是座狼,甚至是空气中的尘土,都被整齐的切成两段。
    顿时,兽人的血液在半空中飞溅,他们的断体残肢四处横飞,将黄绿色的草原染得血迹斑驳。
    “是,是她.绝对是她!”
    “快!快撤,那只尖耳朵是瑞亚,兽人屠夫!”
    望着那惨烈的场景,兽人骑兵的首领浑身战栗,就连握着长矛的手都在剧烈颤抖,险些丢掉自己的武器。
    而听到“兽人屠夫”的名字,几乎所有的兽人骑兵都吓得惊叫起来,他们毫不犹豫地调转狼头,接二连三地朝着相反的方向奔逃。
    “走!”
    “不要回头!”
    “该死,真是倒霉,竟然会碰上她!”
    数月以来,这位半精灵圣武士在乌戈草原上游荡,杀死了上千位兽人战士,使得他们闻风丧胆。
    瑞亚硬是凭借手中的银剑杀出了“兽人屠夫”的赫赫威名,还让兽人酋长在无奈之下设置了“遇到瑞亚可以逃跑”的特例。
    瑞亚冷笑一声,正准备继续追杀,远处天边却传来混杂的呼啸与轰鸣声。
    听到这声响,那位兽人骑兵首领顿时面色惨白,浑身剧烈颤抖,就连其胯下的座狼都下意识缩起尾巴,发出恐惧的呜咽。
    “这是.金色死神。”
    兽人用颤抖的声音说出那个禁忌般的名字,满脸不可置信。
    据说听到这样的轰鸣声时,事情就已经难以挽回了,而兽人的生命也即将走向尽头。
    他绝望地抬起头来,只见金色的身影出现在高空中,并在他的眼中越来越大,甚至将他笼罩。
    “轰!”
    兽人首领的视野被炽热的龙焰占据,他低下头来,却见到自己的身体也在噼啪燃烧着,即将熔化——而这也是他生前看到最后的一幕画面了。
    就这样,那兽人们称为“金色死神”的巨龙在掠过草原,在低空俯冲,以滚烫的龙焰将草原上残存的兽人尽数烧成灰烬。
    古金龙在天空中盘旋几圈,发出威势颇足的长啸,随后轰然降落到坡地上,就连大地都轻微颤动。
    “日安,蒂图斯阁下,您还是这样强大。”
    瑞亚收起手中的银剑,躬身行礼,语气清冷却不失恭敬。
    这条庞大的金龙收拢背后的双翼,用淡金色的竖瞳望向半精灵,随后微微颔首:“日安,瑞亚女士,你最近可是在乌戈草原上闯出不小的名头啊。”
    瑞亚平静地答道:“蒂图斯阁下,与您的贡献相比,这根本不值一提,我不过是在尽我所能,扫清邪恶罢了。
    说实话,如果没有您的出手相助,我们恐怕都难以解决那位兽人酋长。”
    金龙迈着优雅、轻盈的步伐缓步走来,微笑着说道:“瑞亚,不必太过生疏,我们早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了。”
    瑞亚也露出笑容,轻轻点头:“不得不说,能被古金龙这样的存在并肩作战,得到您的友谊,的确是我的荣幸。”
    蒂图斯望向远方,似乎意有所指地问道:“瑞亚,等到兽人的事情结束,你会去哪里?”
    “当然是回到瑟瑞尼亚,凯瑟琳陛下她.还在等待着我。”
    “你想要发起政变,帮助那位女王夺回大权?”
    瑞亚并没有否认,而是颇为坦诚地说道:“元老院腐朽的统治已经持续了太久,早就摇摇欲坠,他们只是一群依附于人类贵族、趴在圣树上吸血的水蛭。
    唯有精灵女王才能带领瑟瑞尼亚建立起崭新的秩序,重拾精灵的尊严,走向更加光辉的未来。”
    蒂图斯转过头来,注视着这位半精灵,认真地说道:“瑞亚,如果你有需要,我很乐意出手相助,这个世界需要更多遵循正义之道的统治者,比如说那位凯瑟琳陛下。”
    瑞亚抬起头,郑重地说道:“蒂图斯阁下,我代表凯瑟琳女王——以及瑟瑞尼亚的十几万精灵子民,向您表示由衷的感谢。”
    “嗷——”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略显尖利的龙吼从远处传来。
    蒂图斯抬头看去,只见一条身材修长、较为瘦小的金龙正以优雅的姿态翩翩飞来——正是永序境的那位雌性青年金龙,欧若拉。
    她气喘吁吁,用龙语发出有些焦急的呼唤。
    “蒂图斯前辈!蒂图斯前辈!”
    “金龙会议快要召开了,老师特意让我来通知您,这次您可不能再缺席了。”
    见到两条金龙在交流族内事务,瑞亚识趣地说道:“蒂图斯,既然你还有事,那我先行告辞了,不打扰你们的谈话。”
    “好。”
    半精灵离开后,蒂图斯,或者说凯修斯望着远处正飞过来的青年金龙,轻声说道:“金龙议会……”
    那淡金色的竖瞳中透出一丝玩味。(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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