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钦也叹道:“老天有眼,太子长大了!”
    突然他“咦”了一声,注意到黄浩脚边的那个背包,于是好奇的问道:“太子,奴婢很好奇,这个包从哪里来的?”
    “哦,”黄浩勉强笑了笑,解释说:“那天我落水里,迷迷糊糊中有一股力量把我托了起来,回到岸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位白胡子老爷爷,他把这个包交给我,就消失不见了。刚才我又梦到白胡子老爷爷了,他指着北方让我牢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九字真经,说只要拿下辽东,我们就能够重新夺取天下。”
    “太子,您这是遇到神仙了啊!”黄存激动不已,他喃喃细语,“老神仙说的好,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天佑大齐!天佑大齐!我们有希望了……”说到这里,他猛然抬起头来,沉声问道:“太子,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十三叔,眼下当务之急是摆脱李克用的追兵,昨夜我们向南跑了四十多里,李克用肯定认为我们打算去江淮,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潜回冤句。我心中有了预感,父皇只怕凶多吉少,遇害了……”说到这里,黄浩沉默了一下,有继续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朱温这狗贼杀害了父皇后肯定会急着赶回汴州与李克用争功,冤句留下的兵马必定不多,更有可能是这狗贼的辎重营留在后面。现在我军急需补给,不如回过头来打他个措手不及,夺取物质后,全军立刻遁入泰山山脉,我知道有个地方很适合我们休整。”
    “此计甚妙,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如何甩开李克用的追兵,如果让他们一直跟在后面,想要偷袭冤句,只怕很难啊!”黄存问。
    “十三叔,我是这样想的。天一亮,我打算派出一支小部队假扮我军大部队,继续向南急行军,故布疑阵,把敌人引到山东和江淮的交界处砀山,那里山高林密很方便小部队隐藏。等敌人过后,立刻走小路向临沂方向转移,跳出敌人的包围圈。然后昼伏夜出,隐蔽渡泗水,走章丘、周村、从淄博进入泰山……”说到这里,黄浩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说到:“打下冤句后,我会派人在朝阳洞这里接应。十三叔,你考虑一下派谁去比较合适。这次千里转战,带领这支小队的将领必须胆大心细,更重要的是忠诚。既不能让敌人追上,又不能让敌人察觉这是一支小部队。任务很艰巨啊!”
    黄存想了想,说道:“让黄邺去吧!这孩子虽然年轻,但跟着陛下打了不少的硬战,头脑也很冷静,就这么定了!”
    “也好,让九哥领军我也放心。就带着父皇留下的禁卫去,这些人都是军中的老卒……”黄浩说道。
    黄邺是七叔黄揆的儿子,黄浩的堂兄,在他这一代排行老九。黄邺今年二十五岁,读过几年私塾,武艺高强,又胆大心细。是黄氏家族中是位不可多得的智将,忠诚度更是没有问题。黄浩也觉得只有他比较合适,于是让黄钦请他过来,他要面授机宜。
    不多久,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将领就赶了过来,正要向黄浩行礼,黄浩抢先挽住他的胳膊,说道:“九哥,来的正好。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他拿出事先画好的一张地图,然后指着地图低声吩咐起来……
    ——————
    安排好一切,众人散去,现在已是丑时,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营地里一片安静。黄浩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回到树下,头枕着背包假寐,仿佛非常平静。实际上,他现在心潮起伏,脑子里思绪万千。
    一切来的太突然了,自己怎么就突然成了黄巢的儿子,来到了唐末这个乱世呢?原时空黄浩海军陆战队退伍后,成了本溪钢铁厂的一名工程师,由于企业效益不好,做了几年于是下海经商。他运气不错,生意做的很成功。因为从小就喜欢帆船航模,就在青岛开办了一家船厂,专门生产游艇和仿古帆船,这些年有钱有闲的人多了,生意很不错,算是一个成功人士。在那些顾客的影响下,他也渐渐迷上了驾驶帆船这项运动,还参加过几次远洋航行。
    前不久,厦门一位帆船爱好者在他这里订购了一条两桅帆船,并且邀请他参加自己的团队做一次环球航行,他欣然应诺,开始积极准备。出发之前,他回泰安乡下去看望自己的父母亲,毕竟这一次出海时间会很长。没想到从家里出来就出了车祸,他的司机开车过快,过黄河大桥时与一辆大卡车刮蹭,汽车失控冲进了河里,自己好不容易打开车窗逃了出来,却不料遇到了这样诡异的事情,手里虽然拿着背包,人却变成了太子黄浩,成了一个十六岁的小正太。这让他情何以堪?
    跟随义军从汴州这一路杀回老家冤句,黄浩就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多死人,那些残破肚烂的尸体让他现在想起来还不寒而栗。上辈子虽然当过兵,但那是和平年代的兵,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说实话,这些日子他一合上眼就会噩梦连连,根本无法入睡。所幸太子身份娇贵,黄钦伺候的很尽心,要不然自己早就崩溃了。如今义军的命运已经到了生死关头,熟知这段历史的他也不得不挺身而出,为将来谋划。
    黄浩就这样躺在树下,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当时的情景,让他心乱如麻。他干脆坐了起来,打开背包清点一下里面的物质。里面大部分都是父母临别时给他塞进去的土特产,父母亲都是朴实的老农民,家里也没什么好塞的,一包玉米,一包干辣椒,还有家乡的特产花生和土豆就把背包塞得满满当当。虽然这些东西并不值什么钱,但它们却是父母的心意。看到这些东西,黄浩的鼻子忍不住有些发酸。
    把这些东西拿出来,里面有一架老式六分仪、一架德国产二战时候的望远镜,还有一本58年香港出版的航海地图册,这是他放在老家的收藏,这次顺道一并都带出来了。一块崭新的上海牌多功能防水手表本来是送给大哥孩子的,谁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用惯了手机,不习惯用手表,也许是嫌丑没要,更多的可能是嫌弃是国产货吧,掉价没面子,又赌气给塞进了他的包里。不过现在好,便宜了自己,否则没这东西很多事情没办法做。
    清点完后,黄浩又把东西重新塞进包里。他现在心里有了底,至少有这些东西,将来想要在辽东立足,也并不会那么的难。叹了一口气,重新把背包放好躺了下去。这一次,他心里平静了很多,迷迷糊糊中沉沉睡去。
    等黄浩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黄邺早已经带着小分队出发了,其他的人都隐蔽在山坳里,小心的查看后面的情形。果不其然,两个时辰后,一支骑兵出现在山道中,人不多,大概两百多人,看样子是李克用的前锋斥候部队。这些人下了马,仔细的查看了地下的痕迹,很快就确定了黄邺留下的线索。一名军官让两个人回去报信,其他人沿着山道追了下去。下午的时候,连续有三支部队追了过去。黄浩没有轻举妄动,又等待了一天,发现后面的确再没有敌军,这才率领队伍调转方向重新扑向冤句……
    两个月后,冤句东面一百五十里外隐藏在泰山山脉的黄崖洞村。
    “十三叔,这村里还有老百姓么?”黄浩问刚刚进门的黄存。
    黄存无奈的摇摇头,叹口气说道:“浩哥儿,村里村外都找过了,都躲到山里去喽。现如今啊,人人都成了惊弓之鸟,看见过人马,要打仗,还有不怕之理?我一来到就叫弟兄们寻找本村老百姓,可是只找到几个聋三拐四、留下看门儿的老头老婆,连话也说不清楚。弟兄们还在想办法继续寻找。”
    “十三叔,让几位领军的将领今天晚上都过来开一个会吧。有些事我要安排一下。”黄浩吩咐道。
    “行,”黄存答应一声,说:“正好我要去巡哨,我现在就顺道去通知一下。”
    黄浩点点头,继续低头烤着湿漉漉的鞋子,等候晚饭,心头焦灼而沉重。
    这冤勾一带本来是熟地方,老百姓同农民军多有瓜葛。农民军把这地区叫作“软地”,官方把这地区的百姓说成“通贼”。可是三四天来,自成经过许多村落,老百姓都藏了起来,只留下一些老年人看守门户。虽然也有胆子较大和同农民军关系较深的人自己找上来,报告官军消息,带领路径,但毕竟为数不多。而且愈是追兵近,情况紧,愈不易遇到这样的人。黄浩心里明白,老百姓怕打仗,怕官军,也怕义军掳人、抢人、奸淫和杀人。特别是老百姓看见他的部队如今处在败势,更不敢接近。
    如他所料,这次回马枪很顺利的拿下冤句守军,义军缴获了大批的粮草辎重,大大缓解了物质的紧缺。等朱温派兵回追堵截,他又领兵虚晃一枪,大张旗鼓的假意向胶东进军,兜了一个大圈子引开朱温的追兵后,乘夜悄悄渡过汶水,再次绕道返回冤句,潜入泰山山脉,找到了这个原时空抗战时期的八路军根据地所在地,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为义军赢得了难得的一次休整的时间。
    这段时间,黄浩常常在心中琢磨着如何解民倒悬、收买民心。为着这问题,他在不打仗的时间喜欢找一些军中老人闲论古今和民间疾苦。在军纪方面,他也比自己父皇在时更加注意,还着实杀了一些犯奸淫掳掠的人。但到底怎样把队伍弄得“秋毫无犯”,他现在没办法认真去做;天天奔跑和打仗,也没有一个驻下来整军练兵的机会。他想过,攻击登州之前,自己必须将部队进行一次整训,统一思想,把大伙儿拧成一股绳。
    这个时代的军队成员从将领到士兵差不多都是亲戚或者老乡,凝聚力靠的是血脉关系,这样下去,肯定会遇到发展的瓶颈。尤其是到了辽东,那里是少数民族居住地,如果光靠亲情管理军队,是发展不起来的。最近十三叔黄存就时常对他说:“浩哥儿,睁只眼合只眼吧。水清了养不住鱼,谁替你卖命打仗?就是如今这样,已经比官军好多啦!”
    这话也没错,这是一个比烂的时代。真正比较起来,他的队伍确实比官军好得多,所以他父亲黄巢起兵时除抱着“打富济贫”的宗旨外,也用“剿兵安民”这句话作为号召。可是现在看来,打富济贫也好,剿兵安民也好,都显然成了一句口号。义军成分复杂,良莠不齐。要将这支部队打造成一支真正使老百姓欢迎的军队,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亲兵们把晚饭端上来了。摆在桌上的是半碗腌萝卜,篮子里放着四个黑面饼,其余的全是蒸山芋,另外每个人面前有一碗稀饭。黄浩早就饥肠辘辘,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一个黑饼子,然后端起稀饭碗喝了几口。自从黄浩接过这支部队的指挥权,亲自领兵以后,他现在要求官兵一致,士兵们吃什么,他就是吃什么,从自己开始做起。
    黄浩夺了大将军黄存的指挥权,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这并非他不信任自己的十三叔黄存,讲句实话,通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发现十三叔和父亲比起来,冲锋陷阵或许是一把好手,可领兵作战的水平实在差太多了,根本就没有一点头绪,更不用说战略思考了。黄存纯粹是因为和黄巢是亲兄弟,才当上了大齐帝国所谓的大将军,根本不称职。所以他毅然接过了指挥权。还好黄存倒有自知之明,人也豁达,没太往心里去。
    这一个多月来,黄浩巧妙的利用游击战术,每次必以多击少,以众凌寡。连续指挥打了几个胜仗,积小胜为大胜。义军的士气也因此大振,所有人对这位太子心服口服,人人都夸太子比老皇帝更善于作战,尤其是会打巧战,手段层出不穷。包括黄存在内,现在人人对黄浩唯命是从,黄浩也将这支军队的指挥权牢牢掌控在手中。
    黄浩艰难的吞下四个饼子,上辈子他哪吃过这样的东西?实在是粗糙的难以下咽。可是没办法,这个坑是他自己挖的,留着泪也要跳下去。随手端起了稀饭。名为稀饭,其实碗里边清澈得不见小米,在灯亮下照见人影,不如说是清水煮干野菜倒较恰切。
    黄浩一边吃剩下的山芋一边想着,虽然缴获了大批的粮食,但也只能勉强支持三个月,而这一带又是穷山,不断地遭受天灾和兵灾,十室十空,即令找到百姓,仓猝间也根本没办法找到粮食。
    山东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唐军绝对不会容忍他滞留在这里,如果不能够尽快突围出去,时间长了困都会被困死。现在要紧的事有两件,第一是抓紧时间整军训练,改善武器装备。第二件事就是派人侦查登州平海军,还有山东到底官军有多少,如何布置,朱温的追兵究竟在哪里,都要得到确实消息,这个仗怎么打法?要做到知己知彼,方能一举拿下。
    登州离这里将近九百里,这一次千里跃进,十分的冒险。战前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否则,自己一步不慎,就会导致全军覆没。上辈子自己虽然读过军校,也学习过很多战例,但那都是纸上谈兵。所以这一次出击,他非常的谨慎。吃过饭,他看几位大将还没来到,便带着几名亲兵出去看看。
    月光下到处是他的部队,虽然打了几次胜仗,缴获了不少物质。但帐篷都损失将完,弟兄们差不多都露宿在火堆旁边。还好现在是八月刚刚立秋,山中的气温不算太低。有了篝火,弟兄们还不至于冻坏。有些战士在马蹄旁边的草上躺下,缰绳挂在胳膊上,枕着鞍子,扯着鼾声。见到这幅情形,黄浩无奈的摇摇头。这哪像一支军队,简直和流民也差不多。他正要往驻扎着伤号的一座帐篷走去,身后却响起一阵脚步声,一名小校追了上来。
    听到脚步声,黄浩停住脚步转回头来,用眼睛问:“什么事?”
    小校向他禀报说,大将们除大将军黄存和大内总管黄钦之外其他将领都到了军帐,右散骑常侍马祥请他快回去。
    黄浩点点头,向回走去。小校又高兴地对他说:“太子殿下,老百姓我已经找到啦。”
    “已经找到啦?在哪里?找到几个?”
    “这地方我很熟。我在寨外边的树林中找到一个老百姓,给了他几钱散碎银子,叫他快去后山上把老百姓统统叫回来,不要在树林里冻坏了。”
    “好,好,这件事办的不错,到底把老百姓找到啦!”
    “太子,你记得庞英么?”小校忽然问。
    “当然记得,我记得他家里就是这寨里的猎户?箭术不错。”
    “太子好记性!是的。上个月咱们从这一带路过时,我还见过他的伯父。”
    黄浩自从穿越以后,发现自己有着惊人的记忆力,以前的黄浩所有的记忆都被他接收了过来。尤其是对于部下,只要原来的黄浩见过一两次面,问过名字,怎么样都不会忘。这个庞英原是王仙芝手下的一个弟兄,后来又跟着他父亲,去年攻打长安吓阵亡了。如今一提,庞英的相貌还活现在他眼前。
    “啊,庞英就是这寨里的人!他的伯父还活着么?”
    “我刚才问了,还活着哩。这个老头子识得几个字,心中明白。他老人家还有一儿一女,儿子庞雄今年已经十六了,跟殿下一样大。听说现在就在登州平海军的船坊里学徒。要是把他找回来,准会打听到平海军的消息。”
    “太好了!快把他找回来见我。”黄浩走了两三步,又回头吩咐,“对了,有件事你去办一下。等老百姓都回来了,你就去黄总管那里取一百两银子散给大家,莫忘了。”
    “遵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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