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将军辛苦了。”
    “陛下言重了,老臣岂敢称辛苦。这些日子奉圣命搜捕刘辟,却徒劳无功,老臣惭愧,请陛下治罪。”
    “范大将军忠心国事数十年,劳苦功高,何罪之有?区区一个刘辟,何必放在心上。就算他逃回了西川,也有把他捉回长安的一天。范大将军不必自责。”
    “陛下,臣”
    “不说这个了,赐座。”
    “谢陛下!”
    “范大将军从四镇之乱时起,朕就常听到你的名字(漂亮话),大将军屡经战阵,深得军心,又久在边地,可否为朕一言天下藩镇及边地形势?”
    “陛下如有所问,老臣敢不尽言?”
    “贾老相国,多日不见,精神依旧健旺,实乃国家之福啊!”“陛下,贾耽何德何能,敢劳陛下亲来探望?”
    “贾老相国于国家社稷有大功,朕理应亲自慰勉。贾相请坐。”
    “陛下请。”
    “贾相久在中原,可否为朕一说中原江南诸镇形势?”
    “老臣遵旨。”
    “杜相(杜佑)经营淮南多年,对淮南、徐州、淮西诸镇形势当了然于胸,不知杜相对有何高见?”
    “陛下,老臣惭愧,高见不敢当,不过有些浅见。老臣以为”
    “呵呵呵呵,光进(本姓阿跌,后赐姓李,与弟光颜都是中唐名将)是河东名将,与河北诸镇屡屡交兵,战场之上可有趣事?”
    “陛下,战场乃是死地,我军将士忠勇为国,奋不顾身,每每九死而一生,臣每战之后,满耳听到的都是伤者的哀吟,和为死去袍泽哭泣的声音,不敢说有什么趣事。”
    “光进忠臣,是朕失言了。请光进为朕说河北形势。”
    “陛下举一反三,真乃中兴明主也。若能早定河北,天下太平就不远了。陛下,河北百姓盼望王师已经很久了”
    “茂昭(前易定节度使张茂昭,因主动入朝,很受厚遇),前日送去的御酒味道如何?”
    “多谢陛下挂怀。此酒味道极好,臣生平爱酒,却从未喝过这样的酒。”
    “此是宫中新法,如茂昭喜欢,朕再多送一车与你。不知河北有没有这样的烈酒?”
    “陛下,河北偏僻不服王化之地,怎么能出产这样醇美的好酒呢?只有长安才有这样的酒啊!”太唯心了吧!不过是从后世偷师的蒸馏酒方法而已,跟王化风水有什么关系?
    “朕以为,御酒虽好,不要贪杯。茂昭是朝廷重臣,还是留心政务军务为好。”
    “臣遵旨。”
    “对了,茂昭,如果有朝一日朕让你重返河北,你可愿意?”
    (“扑通”)
    “陛下,臣忠于朝廷终于陛下,此心可鉴日月啊!臣甘心为陛下驱驰,终身不回河北。”
    (“咚咚咚”)
    “茂昭,茂昭,茂昭!你误会朕了,朕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让你为朕平定河北,你可愿意?”
    “陛下(早说啊!),陛下但有驱驰,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朕就知道,茂昭是忠臣。茂昭入朝已久,河北虚实还清楚吗?”
    “陛下,臣世居河北,河北形势,满朝文武中臣敢说臣最是清楚,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陛下,请听臣说”
    “左丞(尚书左丞郑余庆)从湖南来,请为朕说说湖南之事。”
    “臣遵旨。”
    “右丞(尚书右丞韩皋)刚从杭州刺史入职,可为朕一说江南诸道,尤其是沧海军军民事。”
    “陛下圣明。臣以为李琦恐有不臣之心”
    “张老将军。”
    “陛下您说什么?”
    “朕想请张老将军为朕说江淮军事。”
    “皇上,您想吃柿子?现在哪有啊!”“不是吃柿子,是江淮军事。”
    “啊?是什么?”
    “陛下,家父年过九十,耳朵沉了,您还是告诉微臣,微臣来跟他说吧!”
    “哦,张老将军高寿。”
    “吃肉?陛下,家父身体强健,每餐都要吃肉。常自比廉颇,要上阵报国呢!”
    “陛下,家祖父已经九十高龄,家父也七十了,耳朵背了,您还是写吧!”
    “弘宪(李吉甫字弘宪)、弘宪,”
    “陛下,山南西道、西川形势臣已经给您分析过两遍了。”
    “朕不是问这个。”
    “陆相(陆贽)的安危您也问过五次了。”
    “哦,陆相现在如何了?”
    “陆相现在正在忠州调养,不久即可康复。陛下如果思念陆相,现在就可下诏征召,想使臣到时,陆相身体也该好了。臣想到八月,陆相就能回到长安了。”
    “是啊,不知不觉,陆相被贬已经十年了。弘宪啊,国难思良臣,朕现在是越发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了,想多几个人为朕分忧啊。”
    “陛下勤勉国事,是大唐之幸,苍生之福。凡是臣子都有其可用之处,只要陛下会用善用,臣子都会为陛下竭尽忠诚的。”
    “有道理,有道理。弘宪,你忙你的去吧。”
    “臣遵旨。”
    李吉甫看着皇帝远去的身影,深深施了一礼。
    “德裕,你入宫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觉得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书房里,李吉甫端坐在书案后,透过灯罩,烛光朦胧地洒在他身上,将他的疲惫遮去了几分。
    李德裕恭敬地站在案前,英俊的脸上多了一丝成熟,道:“禀父亲,孩儿以为皇上忧心国事,勤于理政,礼遇大臣,谋略深沉,是大有为之君。”
    “哦。”李吉甫望向儿子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惊讶,一丝赞赏,一丝喜爱。这孩子,快长大了。
    李德裕偷偷望了眼自己的父亲,见父亲似在沉思,犹豫了一下,轻声道:
    “父亲,孩儿觉得,皇上好像在谋一局大大的棋。”
    “你说说看。”
    “孩儿在宫中只是一普通侍卫,许多事并不清楚,这只是孩儿的猜测,从上月宫中陈宦官刺客案起,孩儿就觉得有宫中有许多不对之处。皇上做太子时就有威武仁爱之名,俱文珍跋扈嚣张若此,皇上却一忍再忍,皇上遍行仁政,却对宦官优纵,这都不是皇上的风格。所以孩儿以为皇上有大图谋。”
    “你以为皇上谋的是什么?”
    李德裕往后看了看,道:
    “孩儿觉得,皇上似乎想俱文珍刘光琦及左右神策军一起谋了。”
    李吉甫腾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前看了看,把门关上。回到李德裕身边轻声问:
    “这是别人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父亲,你觉得孩儿需要别人告诉吗?”
    “臭小子。记住,此话你知我知,不可入六耳。”
    “孩儿明白。”
    “下去吧。”
    “是,父亲也早些安歇。”
    “李某有佳儿啊。”望着李德裕出去的身影,李吉甫笑着自言自语道,眼中满是慈爱,
    “只是还是嫩了点,将来磨练一番,成就必定会超过我。裕儿,你不知道的是,以皇上的胸襟抱负,仅仅谋几个阉宦,太小了。没看到皇上最近频频请教问计大臣,都要走火入魔了吗?他所谋的,是整个天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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